图文/红星海
我最尊敬的父亲,每当我想写父亲却总是犯了难。
父亲荣获的三枚奖章是西南大进军奖章、中南解放纪念奖章和全国解放慰问人民子弟兵奖章。

父亲马赛中原大学的毕业证书,校长是范文澜。


这是父亲马赛的参军证。因裱过,背面文字不祥。参军前父亲在河南商邱车站祥丰油粮运输货栈从给老板提尿壸看孩的学徒做到管帐的。听说我的祖上得过进士。父亲的爷爷是土地买卖中介,管丈量土地和写地契,对父亲这个十二岁失去母亲的大孙子从小严格培养,读私塾。毛笔字和算盘都熟。父亲族名马鸣瑜,参加革命后自改名马赛。这是大叔参军证的背面。大叔是个好学和钻研的人。曾经拾了一个弹壳十分好奇,鼓捣了许久最后给炸伤了手,还好没有落下残疾。他族名马鸣琮,参加革命后自改名为马克林,意为学习的路上克服了象山林一样的困难。

这是大叔马克林的参军证。他比父亲小两岁。

父亲痛恨国民党,参加了学习班,报考了中大(开封中原大学,也称第二抗大)。

对八路军的好感跃然纸上。

父亲辟谣,向人们讲解解放区的新鲜事儿。 不但自己和大叔(小叔有肺结核病),爸爸还把我的族叔马畊(这是父亲为避免他被国民党国防部抓走而给他改的名字)族名马鸣元,他把国民党的电台交给了八路军(后任中共拉萨电台台长,转业后在武汉汽车配件厂任科长),族兄马永兴(曾在我市外贸局任科长,文革时下放过。父亲同学)、我的亲三舅郭景洲(52年三反五反中他成了打虎队的队长,后任新疆克拉玛依石油管理局工会主席),还有另外一个同学叫王星的(他后来成了记者,运动来时怀疑他是台湾特务,父亲因此受了牵连。最终他以工人身份从我市总工会建筑工会退休,不然不让女儿接班。)都发动起来参加了革命,是踩着地雷走出来的。。以上人员均去世。

受父亲招唤,大叔机智雇小船夜偷渡长江上中原大学。赞一个!

父亲马赛。

父亲马赛

父亲马赛。

大叔马克林(没有大叔的戎装照)。

小叔身体不好,在家和姑姑一道照顾爷爷。

我的祖上是从山西逃荒来的,老祖宗挑着两个儿子来到卫诃(位于现在河南省新乡市)边,看此处背靠太行,河面宽阔清澈便在此处安了家,以在河上摆渡为生。有一天一位经常坐船的商人向我祖上求援,想放些东西在此,并约定如三年内取付保管费,三年不取便归我祖。转眼三年有余,忽一日商人归,我祖完璧归赵。商人不依,执意不要分文。千推万谢之下,两人竞拜了把子,平分了此金银财宝。我祖从此置庄买地,开枝散叶,家族兴旺起来。
不知到了第几代竞有后人中了进士。只因同时中举进士的人中有人做了皇上的老师,便嫌弃御赐的县官官职小而未去赴任,混迹京城最终却被皇上赐死。据说是调戏宫女,想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刹他的傲气而随便找的借口罢了。他的兄长闻讯赶来,想想一家人供出个进士耗费了多少家财,如今分文回报不见却使家族蒙羞,气上心来一头撞死在弟弟的棺前!哎呀我祖,我欠您一声叹息⋯⋯!我爷爷马继善。因上辈人吸老海(就是大烟、鸦片)败家了,他就辛苦去给别人种地,用毎年的工钱回过来一点地。他还会做菜,别人家有红白事都去帮忙。

父亲马赛

父亲在宜昌被分配到李先念部桐柏江汉军区独立第二师(强劲之旅)政治部文工团任效果组长。当时急招了20名演剧的年青演员。王星也在此列。马克林被分配到陕西军区文工团。父亲忘记交代马永兴分配到哪里了。

52年马克林因国家急需海运人材被抽调到武汉海运学院轮机系学习,毕业后 分配至上海港机厂做了工程师。文革时受冲击被下放到翻砂车间,抬铸件时腰扭伤、肋骨骨折两根。75年我曾亲眼目睹他铺在车间角落楼梯下的地铺。2002年去世。他一生除认真工作外酷爱摄影和小提琴,,终身未娶。

这是大叔的英文笔记和练字笔记。

母亲比父亲小两岁,十六岁时嫁给了父亲。母亲娘家是城里人。姥爷从小没爹,是他母亲靠给大户人家做针线活儿把他养大的。爱子心切的母亲毎天早上起来做一锅粥分三份,早中晚饭都有了。就这样一直从早上缝到天黑,姥爷白天去给人赶脚,晚上去念私塾。孝子半夜回家总是翻墙而入为的是不惊母亲的觉。姥爷生得高大魁梧,高门亮嗓的。姥爷家的全家福上姥爷长袍马褂,戴着一顶缎的瓜皮帽,姥姥是个扁平的瓜子脸。让见者直呼这太能代表那个时代了!有一回姥爷在饭铺吃饭时,看到旁边桌上吃饭的两个客人不小心露了财而被人盯上。待贼人退出后姥爷赶紧提醒客人他的处境危险。最后客人依姥爷所说将钱装进了姥爷的马料袋里而将钱箱装进了石头。果然出村僻静处遭劫。劫匪拿到宝箱走人后,我姥爷把鞭子打得山响,飞一般逃出了险境。这两个商人原来是来新乡筹办蛋厂的老板,为感谢我姥爷就让他在蛋厂做了锅炉工。不久又被派去天津学习,回来后逐渐成为蛋厂三大主管之一,生活好转。所谓蛋厂,是把蛋黄打出来烘干做成鸡蛋粉销往国内外。不合格的蛋工人们是可以带回家的,逢年过节姥爷家会收到很多块的肉,我姥姥的娘家是姜庄街的郭大户,旧火车站就在家门口而成排的门面房都是姓郭。姥姥生得白净,身材适中,生了三个姑娘三个儿子。我妈上头的两个姐姐都是十几岁时得汗(音)病夭折了,所以对妈妈千娇万惯的也不裹足。听说早婚嫁能躲过劫数,就在己嫁到我家的两边亲戚的撮合下成就了爸妈的姻缘。一想到在娘家十指不沾春水的妈妈来到我家后跟着爷爷下地干活,浇园挑粪,心里还真挺佩服妈妈呢!


我的母亲郭英(原名郭秀英,因后来考上成兴纱厂有重名,故改名郭英)解放后上夜校的照片。父亲参军走时母亲己快生二姐了,家里没吃的肚子饿就全家早睡觉。一岁多的大姐就是这样饿死的。妈没有办法就拖着笨重的身体,越过壕沟走十几里路去估衣市上卖衣服,把冬天的棉袄都卖了。又一回在火车站卖东西,下来的人见了东西不问价都抢着买。后来好心人告诉妈妈:官金票不管用了,大嫂你快买点东西吧。妈妈买了点火柴,剩下的都糊了风门。姥姥家是城里人,妈妈跟着爸爸吃了不少苦。她是解放后坛后大队最早的三个党员之一,是区军属代表。做支前、救济穷人、反对包办婚姻工作。这是被二姐的老三届的同学收集在《平凡人的故事》里的妈妈的全身照。妈妈和三姐


爸爸很怀念为消灭万县要寨守敌而壮烈牺牲的熊参谋长!

下雨行军得了关节炎,咬牙坚持跟上大部队。掉队意味着死亡。

因为腿伤父亲在《刘胡兰》剧里演过老赵,在担架上被人抬来抬去。有时几个人甚至一个人到村庄里去发动群众。远远的在山沟里看到有人走来,马上上到高地,待来人走过再下来。父亲还说有时行军太累了拉着前面人的背包带就睡着了。有的回民小战士不吃大肉行军老掉队,后来在大家的劝说下吃肉了也跟上了。

这是后来找到的小叔马鸣元的结婚照。50年6月,正在医院养伤的父亲受命拿着分区医院杜树芝指导员的一把徳国造的盒子炮手枪、5发子弾护送西南大进军中重伤员20人从巴东渡长江前往武汉洪山医院。江流惊险人更险。因此亊医院准备给父亲报三等功,后来因为父亲调往恩施军分区任宣教干亊而作罢。

51年母亲考上了公私合营的原资本家鲁定华的成兴纱厂,成为了毛主席的好工人。这在当时挺荣光。

54年父亲转业到湖北省天门县副食品公司任秘书股股长。58年便被打了右派。

当时的审查结论书。

父亲的突然离去和不归,使分别在两个小学读一年级、二年级的大姐(实际是二姐)赛华和二姐代华陷入了迷茫和困顿。此时爷爷己去世,三姐丽华和哥哥马岩跟着妈妈在河南新乡。由于吃不饱拾废品时 感染细菌,大姐顺头流脓。好心的邻居向单位反映,单位派人将她俩送到了武汉,由经常出差在外的姑父将她们俩接回了家。妈妈给大姐剃光了头,经过治疗大姐很快好了!

这是姑姑一家。

戏剧性。


虽然生活艰难,但四个孩子紧紧围绕在妈妈身边都很懂事,可是母亲却在厂里受到了批评,让她跟右派丈夫划清界限离婚,妈妈坚决不同意,被停止了党内生活。过了很久又恢复了。妈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就是看着我的孩子太乖。"过了半年,父亲看到本地的右派有偷跑回家的,他也大着胆子跑回来看女儿。找不到姐姐们爸爸急疯了,问邻居才知女儿回家了。回去时遇到了"鬼打墙。爸爸身体还是虚啊!

爸爸真难啊!

鬼打墙?

61年父亲被调回原单位劳动改造烧开水、喂驴。 原来住的房子已被别人占了,东西被扔在走廊,小提琴和二胡都不见了。还好这些乐器后来有人归还了,权当理解成是替爸爸保管的善意行为吧!

经过组织调查我父亲的历史没有问题。

由于坏人的迫害,父亲无奈写了离职报告,好心的县委组织部批准为退职。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对命运的抗争。

回家后托亲戚找了个不大好二轻单位上了班。好歹一家人团圆了。一开始父亲做的是搬运工,后来由于字写得好做了仓库保管,一做就是几十年。父亲在的螺钉车间的厂房很高大,因地处偏远小鸟很多,父亲有时会给我逮个小鸟装在笼中,最终放掉。

文革中父亲经常被旁边省技校的造反派揪斗,爸爸愤而写了《告全厂职工书》以示抗争!那大红的纸和愤笔疾书的字记忆犹新。

在苦日子里我们一家人爱上了音乐。妈妈爱唱歌,歌词记得老准,口算神速。爸爸还会吹箫。哥哥做了一把二胡,小提琴手风琴都学。我学会了在脚踏琴上弾奏第一支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个风华正茂的姐姐梳着大辫子,都爱唱歌和样板戏。

因为父亲的右派问题,我家受尽了 歧视。大姐入党没过关,到学校去当工农兵老师,一辈子也没转正。二姐下放了。三姐街道不给分配工作就去工地打小工,后来国营理发店招工顶着世俗就去了,她跟几个同去的姊妹花是我市第一代女理发师,团结一致很成气候。。哥哥也到处打临时工,后来去小学当代课老师教孩子们唱歌。这是后来哥哥入党时对父亲的调查材料。

除了我没人敢去收拾爸爸屋,因为有太多的申诉材料。后来我大着胆子把爸爸那些发黄的烂边的资料扔掉了,还留下有两麻袋多。那时候爸爸从不照像也不过生曰。爸爸的心底落下了多少灰尘啊!

1972年11月3日,母亲在厂里救火负伤。烧伤面积36%,深3度占14%。有的阿姨脚上烧了一点,去医院看妈妈时大哭,说你,怎么那么傻呢,别人都往外跑,你却往回钻?妈妈是党员,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妈妈点赞!

所幸妈妈戴了双层口罩,面容才得以大部分保护。但双手残疾了。

妈妈厂里不按规定给办公伤证,爸爸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妈妈到上海瑞金医院整型两次,毅力惊人。先将五指分开,又用钢针把指头弯成弧形。我在此借读。爸爸和二姐是借调来护理妈妈的。爸爸穿的是凡尔丁衣服,一下水很沉的。二姐把母亲照顾得很好。

爸爸每天早上听广播学英语,还逼我学法语。(只记得一句*****。)

这是我、二姐和爸爸在杭州西湖。

爸爸还保留着我那时的作业和体验表。我那时应学校要求早上5点多去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的革命理论,学完回家吃早餐后再去上课。我还擅自将自己名字中的"红"改为了"宏"。

1979年3月31日,父亲右派分子帽子被摘掉了。原来父亲是普右。盼了多少年组织上来人了,从未掉泪的爸爸失声痛哭。预备党员自动恢复了。感谢胡耀邦和党中央,让父亲卸下了心中的巨石!

当时组织上说可以回天门原单位复职,但爸爸身体不好也就作罢了。记得父亲犯过一次病住了医院。

过年时父亲爱写春联,我会小心翼翼地端到一边去晾。

中央补偿的8000多块钱爸爸回天门一趟全花掉了。妈妈支持他的感恩行动,一点儿不心疼。

本来地方政府也应予以补偿,但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平反时坐过牢的吴克成一下升了七级,而父亲的只恢复了5O年的21级,等于30年没升级。

王星的开除处分也纠正了。

85年父亲调到本单位保卫科工作。两年后父亲离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平反五年后父亲的工作才得以调动?

爸妈经常在争论党内的不正之风,妈妈态度柔和,爸爸犀利。我们看着好笑。

1987年10月12日父亲离休。离休后上了各种补习班,有语言函授、物理学、英语、曰语等。九十年代象我们这样的三线城市还未流行交谊舞。爸爸自费从漯河请来了年青的聂老师教跳舞。当时一个学员收5块钱,有的学员嫌贵不想学爸爸就自掏腰包让他来学。

好几个证书不知放哪里了。

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冬日,我和爸爸一起在胜利影院十字路口东南角招生,我欲言又止还是支持爸爸吧!有一次在培训班爸爸从桌子上摔下来脾破了尿血,他也没有声张,被妈妈发现马上送医治好了。十

大叔晚年也受到了领导的重视。2002年因肺气肿去世,享年73周岁。他的医药费全报销而他决不乱花一分钱。


法制须细化。

2006年国务院办公室给父亲的来信被父亲厂河南省新乡市塑料机械厂未任副书记杨敏烧了。 真是目无党纪国法!

爸爸厂里七位离休老干部的曰子不尽如人意。国营厂卖给私人了不给他们交社保,住院自己先垫钱,出院再找老板批。现在人己所剩无几。以前每年一次的八一退伍军人联欢会取消了。

爸爸还是喜欢军装,300多块在54军买了套毛呢的。穿上不胜欣喜。

父亲晚年回忆并整理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进行曲》。

字里行间全是婉惜!

我们永远在一起!

勤劳豁达的妈妈1998年腊月去世,享年71岁。

母亲去世三周年祭。

父亲济弱扶贫,倾囊而出,

泪流满面!

遗爱永芳!

雷厉风行。

敬爱的父亲于2011年1月5日因脑出血卧床一年半后去世,享年86岁。病中的父亲从不叫苦。

"我们的脚步跨过千山万水,打从那寒冷的东北直到炎热的南方。我们决不停歩 直到全国的解放,祖国的宝岛台湾,决不能把它遗忘!"革命歌声永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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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过了他平凡而光辉的一生。

他忠于人民忠于党。

虽经坎坷而严于律己!

有不屈不挠坚定的信念。

不积小恶,不拒小善。

是严父也是慈父。

他热爱生活,观念更新。

他坚持耕读传家,对下一代的教育内济外援。

后代人才辈出。

是他那个时代有志青年的风向标。

文化战士,也有血染的风采!

山高水长,大爱无疆!

一辈子不离不弃、荣辱不惊。

马赛1925年2月25日一一2011年1月5日,享年86岁。
父亲,您的爱真实的存在过并将永远一一


红星海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