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沐言。

前几天偶然看到会员发的一件宋代磁州窑白釉黑彩孩儿鞠球纹枕，甚是充满生活情趣，看来世界杯的后劲儿不小，即便已经结束，人们也总能在余热中找到连结点。不过看到那件蹴鞠纹枕时，我感念的是足球在宋代就已经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体育项目了，并惊叹于物证的呈现，果然深谙世俗文化，还得看磁州窑。今天我们就来聊聊磁州窑这座北方民窑里，蕴含哪些时代的审美元素。

宋 磁州窑白釉黑彩孩儿鞠球纹枕 河北博物院藏

磁州窑属于民窑，它的生产不受官府约束，也不曾因朝代的更迭而停烧。民窑的意义与价值更多在于顺应市场的变化，满足大众的需求，因此会不断变化、创新装饰工艺，进行升级革命。无疑，磁州窑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磁州窑的胎土有着“先天不足”的缺陷，但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为它开了一扇窗，窑匠的智慧弥补了它的“短板”，通过白化妆土，在器物上进行种类繁多的装饰工艺。

而白化妆土本身亦是一种装饰艺术，类似今天女士的粉底，进行上妆前的遮瑕，无论之后是裸妆还是浓妆皆无阻碍。这也让磁州窑的划花、剔花、刻花、白地黑绘等装饰更富表现力，更使得洞察市场需求的磁州窑，成为北方最大的民窑体系，烧造出诸多被大众追捧的器物。

北宋/金 磁州窑白地黑花鱼藻纹小口瓶 2018佳士得纽约春拍

所以说，磁州窑，它是懂大众审美的。

磁州窑的匠师，从民众中来，满目所及是淳朴的民风、民俗和民趣，他们对民众的情感蕴含在其创作的器物中，他们以神写实，以意绘形，流露本真情感，自然也引起了大众的共鸣。磁州窑的匠师，借鉴各大名窑的装饰技艺，吸收了深受宋人喜爱的传统水墨画和书法艺术的技法，创造了具有水墨画风的白地黑绘装饰艺术，形成了磁州窑独具特色的装饰品种。

文章开头介绍的孩儿鞠球纹枕，实则是磁州窑绘画装饰中的重要题材之一，可称之为“婴戏图”主题。婴戏图是以孩童形象和嬉戏情节为题材的装饰图样，它的出现是中华民族传统思想里注重子嗣传承的体现，婴戏图在宋代的大发展与当时统治者和社会密不可分，崇尚生活品质化和艺术化的宋人，将儿童自然生活图景复刻在书画中，展现了当时民众的生活面貌。而在陶瓷文明高度发达的宋代，婴戏图景成为瓷器装饰纹样亦是必然趋势。

北宋 苏汉臣《秋庭婴戏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虽然宋时各地窑场大量使用婴戏纹作为瓷器装饰纹样，不过其中最富表现力、流传最多的要数宋金是磁州窑的器物了。磁州窑的婴戏纹将儿童形态刻画得生动传神，工匠笔触下通过刻划、印花和彩绘等技法，生动再现了千年前孩童们真实而富有趣味的生活图景。

另外珍藏于天津博物馆的一件烧造于宋代的磁州窑婴戏纹瓷枕，为椭圆形，饰有卷草纹，底部印有“张家造”窑戳。枕面绘一个脸型丰满的孩童，头梳刘海，上身穿花衫，内着深色兜肚，下身穿束腰长裤，他右腿直立，左腿刚抬，一个正在前行的姿势，肩上扛有大大的荷叶，驱赶前面的鸭子，于瓷器之上刻画了真实细腻的生活场景，引人回味童年的乡野之趣。

宋 磁州窑张家造款童子赶鸭图枕 天津博物馆藏

婴戏纹不仅在瓷枕中被大量使用，在其他形制器物上也有体现。大英博物馆藏的一件磁州窑四系瓶中绘有手持树叶的童子，一侧写有“仁和馆”三字，据宋人周《乾道临安志》卷二“馆驿”条载：“仁和馆在今清湖闸之南，绍兴十九郡守汤鹏举重建。”当时临安府辖九县，仁和县为九县之一，带“仁和馆”款的四系瓶，大抵为宋仁和县馆驿使用的酒瓶或水瓶。

金 磁州窑彩绘童子“仁和馆”四系瓶 大英博物馆藏

而另一件珍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元代磁州窑婴戏图罐更是具有时代特色，造型浑厚，器形端庄，充满浓郁的乡土气息，酷似如今著名的杨柳青年画一般。罐体一侧绘有穿肚兜的孩童手拿一枝花站立在花丛间，儿童娇憨可爱，另一侧绘有盛开的荷花，花叶肥硕饱满，此罐绘画手法简练粗犷，极富民间色彩，具有磁州窑产品的典型风格。

元 磁州窑白釉黑花婴戏图罐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从不同时代器物中的婴戏纹可以看出不同时代大众的审美趣味，而未曾改变的是大众对此类纹饰的钟爱，对传统里童真童趣的展望，对血脉延续与传承的希冀。宋代以后，虽然磁州窑器物中的人物纹饰婴戏纹占比较多，但其他人物装饰纹样也是逐渐涌现，尤其元代，磁州窑将大众对戏剧的喜爱植入装饰纹样中，戏剧里的故事桥段常见于器物上，不得不说，戳到大众的还得是磁州窑。

又如收藏于磁州窑博物馆的元代白地黑花“相如题桥”长方枕，画面是元代关汉卿所作《升仙桥相如题桥》杂剧中的场景，瓷枕上构图巧妙，将人物、山水、树桥进行精密细致刻画，完美复刻了戏剧中的场景，还原市井文化，再现元代文化面貌。

元 磁州窑白地黑花“相如题桥”长方形枕 磁州窑博物馆藏

透过器物上各具特色的图纹表现形式，不难看出宋、金、元时期人们的审美观念、思想意识及市井风情，可以说磁州窑器物上的人物纹样是一部浓缩的宋元民间风俗史，而磁州窑对民俗、对大众审美的投影远不止于此，下一期我们再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