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魏文侯降阶求贤 段干木择主出山

魏文侯要攻取中山国，实际上他就是想要这块地方。他把几个亲信大臣找来，在一块儿商量商量。魏文侯手下有一位贤臣，他就是李悝。此人官拜上大夫，学富五车，才华出众，素有“小管子”之称，是一位治国能人，确实有点真本领、真学问。李悝告诉文侯：“国君，这个中山不可轻取呀。为什么这么说呢？姬窟这家伙挺有意思，老百姓给他送了个外号，叫夜游神。他晚上一宿一宿不睡，拿晚上当白天。虽然他官职不大，国也不大，但是他城池坚固，手下还真有几员猛将。如果咱们长途跋涉去攻取中山，必须得选一位智勇双全的上将。”文侯一听不住地点头，他觉得李悝分析得很有道理。“难道我驾前就选不出一位能征善战的上将军吗？咱要不抓紧时间取中山国，时间一长这地方赵籍唾手可得。”这几位大臣都明白文侯的心思。李悝说：“国君您放心，赵侯也好，韩侯也好，他们没有主公您这个心胸，既没有您这么豁达，也没有您这样的鲲鹏之志。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占领中山，这对咱们来说，还有点时间，咱们不妨拜求几员大将。”文侯笑了：“先生说得有理，我何尝不想拜求几员名将，可是上哪拜去？”李悝说：“我可以给您推荐一个人，此人家住在西河，姓段干名木。这位不仅是全才，而且德行出众，品行特别好。咱不妨请他出山。”文侯说：“先生既知道有这样的能人，怎么不早说呢。好了，好了，咱们把取中山的事情先放一放，求将为先。你们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去请段干木先生。” 第二天一早，文侯换了一身便装，带着几个亲信大臣去往西河，邀请段干木先生出山。文侯想，咱是新封的列侯，亲自登门拜访，给他多大面子，这个人本事再大，他也得受点感动，他怎么好意思不出山呢。文侯坐着一辆小车就奔西河来了。西河离他的都城并不远，可是他手下的几位大臣就犯难了：国君就坐这么一辆小车，咱们怎么办？一人骑一匹高头大马，一路上是不是有点不搭调啊。李悝点点头：“你们说得不错，要不咱们也弄辆车。”弄一辆哪坐得下这些人，要是一人一辆车呢，走起来像一条长龙似的，又太扎眼，干脆咱一人弄头驴得了。几个人一人弄了一头小毛驴。小车配小驴，一路上也挺风光，转眼就到了西河地区了。到这一打听，段干木先生在哪住，就有人指点他们，说往前走绕过这个小山坳，那儿有几间茅庐，几个小院，小院门前有条河叫月牙湾，段干木先生就在那儿住。几位大臣谢过指路人，就奔月牙湾来了。 来到这个地方一看，文侯不由得赞叹，怎么是贤士都选择这么好的地方。这里称得上是环境幽雅，空气清新。赶车的还要往前走，文侯告诉他，停下，不能把车赶到贤士的门前去，这样对人太不尊敬了。车夫说：“国君，这儿离那小院还挺远，还有一大截子路呢。您要是走过去多累呀。”“再累也得走，把车就停在这儿。”说着文侯下了车，这几位大臣也都从驴上跳下来，跟着文侯溜达过来了。这道还真不近。到了小院的门前，文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几位大臣也整了整衣冠，站在门前。魏文侯抬起手来要叫门，手刚抬起来，李悝过来轻轻地把文侯的手背按住了。文侯一愣，问道：“怎么回事？我叫门你怎么拉着我呀？”李悝微微一笑，低声说：“国君，您甭叫门了，您叫也叫不开，您没看呀，锁着呢。”可不是吗，文侯一皱眉，看来咱来的不是时候，这家的主人不在家。“那咱们回去吧。”不知道哪位大臣说了一句。文侯不高兴了，说：“哪能回去呀。咱们既然登门来求贤，怎么也得见个面吧。”大伙一看这门锁着呢，怎么见？见谁呀？“咱们等会儿吧。”他们就在门前席地而坐。等了有一个时辰，按目下钟点来说，就是两个多小时，这院里院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时李悝说了一句话，文侯有点犯合计。他说什么呀？他说，是不是段干木先生已经听到消息，知道咱们要来，有意回避躲了。文侯点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这时上大夫任座插话了：“主公，我看这个人没有多大才学，他不识抬举，好端端地躲咱们干吗。您是一路大诸侯，登门拜访，这是多么光彩的事啊，怎么能躲呢？我看就算了吧。”文侯一听，说：“你此言差矣，如果真像李悝分析的那样，他躲避咱们，不愿见咱们，说明这个人更了不起，确实够得上是一位高人，贤士。他不是躲了吗？那不要紧，咱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等他。”上大夫任座笑了：“国君，明天要还是铁将军把门呢？”“那没关系，咱们后天接着来。”几位大臣不由得一愣：“按您这意思咱得来多少趟啊？”文侯微微一笑，说：“见着本家主人算。”这位下了决心了，非要见着本人不可。这位段干木先生是有意不见魏文侯？还真是这么回事。 段干木先生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魏主文侯要来请他出山。他几个好友就说他：“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常言说得好：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你这回可有了出头之日了。”段干木先生听到这儿只是微笑，也不说话。几个朋友挺着急，说：“你得有个态度啊，你出不出山？”段干木先生告诉他们说：“我不了解魏文侯，他来请我，我就出山，那怎么可能。另外，我也不打算出去，我就想老死在山村。”几位朋友一听，忙说：“仁兄，此言差矣。我们听说魏文侯可不得了，是当今很难得的一位贤良明主。这人素怀鲲鹏之志，展翅飞腾九万里，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这样的人来请你，你怎么能不出山呢。”“好啦，说点别的吧。” 过了没两天，段干木先生得到消息，魏主文侯带着几个大臣到月牙湾来请他。这段干木先生也有出手的，他求一个人在外边把他的街门给锁上，他从后院小墙跳出去藏起来了。他没想到，这魏主也挺绝，他见不着人，他不走，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了。有人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就说是采购山货的。每天吃完早饭，文侯带着几个大臣也不坐车，也不骑驴，徒步来到段干木先生的门前站着，一站就是一上午。几个大臣劝文侯坐下歇会儿。他说：“怎么能坐下呢，咱和头天来的情况不一样，因为刚来坐会儿行，现在不行，要是坐着等，怎么称得起是礼贤下士呢。咱们只有在这儿站着，时间一久，这位先生知道了，他一感动，就能跟咱们见个面，你们说是不是？”大臣一听全咧嘴了，好嘛，吃饱了没事，上这儿罚站来了。国君能坚持，咱就陪着他在这站着吧。就这样一连站了十天。 到了第十一天，这些位又来了。天上稀稀拉拉下着小雨，有人给文侯用雨具挡雨，文侯不要，“不用，不用。”“国君，您站着就够受罪的了，还淋着，您要感冒了怎么办。”“感冒了再说。”当他们走到门前的时候，李悝十分惊喜，“主公，您快看，门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这小院落锁了，是柴门大开。魏文侯微微一笑，他心想，这十天没白站，终于打动了这位段干木先生。魏主君臣每天在这小院门前站一上午，段干木先生知道不知道？知道。一共站了几天他心里都有数，按照段干木先生的想法，他还不想回来，“我又没让他们在我门口站着，他们愿意站就站呗。”他那些朋友都不让了，跟他急了：“真是岂有此理，魏主是一路诸侯，带着文武大臣就在你门口站着，站了整整十天，你一点都不动心，太不像话了。得了，你不见我们替你去见。”说实在的，段干木先生也感动，不用说站十天，魏文侯站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受不了了。转念一想，既然文侯为国求贤，就应该考验考验他，没承想他一站就是整整十天。段干木先生心中不落忍，今天他很早就把门打开了，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把茶都沏好了。他听院子外头有动静，就从里边迎了出来。 文侯举目一看，不由得暗吃一惊。他见段干木先生身高在七尺开外，生得是细眉朗目，三绺胡须在胸前飘拂，身着布袍，腰束丝绦，真有点道骨仙风的气度。段干木先生见文侯躬身施礼：“国君，村夫接驾来迟。”文侯赶快搭躬施礼：“实在对不起，惊扰了先生。我久慕先生大名，早就想来拜望，今日得会慈颜，真是三生有幸啊。”魏文侯把几位大臣叫过来，给段干木先生做了介绍。段干木先生看了看这几位大臣，他早就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尤其是李悝先生，那可是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段干木先生心想，文侯能网罗这么多的能人在身边，说明他求贤若渴，是名不虚传。俩人一见面谈得特别投机，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文侯开门见山告诉段干木先生：“我此次来就是想请您出山，您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守候在您的门前，我就长年累月在您这门口站着。”段干木先生有点受不了了。文侯还当面承诺：“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今天见面是这样，以后永远是这样，作为朋友相处。” 一番话打动了段干木先生，段干木先生听说过这位诸侯与众不同，他从来不把大臣当作臣子看，把大部分人都看成是自己的朋友。有两个典型的例子，段干木先生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孔子的学生卜商，他曾经在西河教过书，魏文侯亲自到他的私塾听他讲课。段干木先生还有一个好朋友，此人姓田叫田子方，也是文侯的一个挚友。既然段干木先生知道魏文侯有这么多的长处，干吗还躲着他？段干木先生有段干木先生的想法：你对这些人不错，对我怎么样？他想考验考验魏文侯。魏文侯在他门前站了整整十天，段干木先生深受感动，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有跟着这位文侯出山。几位大臣也乐不可支，不虚此行啊！骑毛驴睡大炕，吃农家饭，在人家门口站了十天，总算没白忙活。大家像众星捧月似的，总算把这位段干木先生给请出山了。段干木先生可不是徒有虚名啊，来到魏侯的都城没三天，他就求见文侯。文侯是降阶相迎，段干木先生有点吃不消了：“您太客气了，我来求见您，您就在屋里等着吧。”文侯说：“我承诺过咱俩不是君臣关系，是朋友。每次你来我都得这样。”段干木先生一听，心说那以后我还真得少来，这太闹腾了。二位手挽手进屋来，分宾主落座，一边喝茶，一边谈话。文侯问他：“段干木先生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段干木说：“国君，您的心事未解啊，我是特为这个事情来的。” 文侯听到这儿微微一笑说：“总有些小事，也不至于惊动先生。”“国君不必瞒我，您想的可不是一件小事啊，您想扫平中山国。中山虽小是易守难攻，一般的战将是很难取胜。据我观察魏国朝中还选不出这么一位将领。”文侯不住地点头，“先生这番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正为这个事犹豫不决，不灭中山我不甘心，要想扫平中山还真挺困难，就找不着一个称职的主帅。”段干木先生听到这儿，他笑了：“臣举荐一人可当此重任。这个人远在千里，近在眼前。本国的人氏，家住在谷邱。此人文武双全，好学不倦，不屑小事，抛金于野，求学七年不归。若拜此人为将，我魏国大事就矣。”魏主听到这儿站起来给段干木先生深施一礼：“请问此人尊姓大名，怎么称呼？”“此人姓乐，名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