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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笔记
Field Notes on Kashgar Ancient City
关于喀什古城
5.31
/抵达喀什
街巷里奔跑的男孩
古城门口表演的Joker
真奇妙啊,昨天上午骑着单车在深圳高温天里乱逛,
今天晚上就骑着电动车在新疆喀什从下榻酒店到古城的路上横冲直撞。
6.1
/跟石榴花逛古城
古董街前卖手工艺品的店主正在和人聊天
和阿娜尔·古丽(石榴花)聊天,古丽是我们对接喀什政府人员的时候安排的一个讲解员,这位维族姑娘的普通话语音语调很有意思,但基本能交流,语言是我在喀什遇到的最大问题,限制住了几乎所有与人交流的机会,在去到喀什的前一天,我突然觉得需要下载一个维语翻译器,又觉得好笑,我居然在出发的前一天才想到可以自己去翻译着跟当地人交流,之前公司安排了翻译,所以总天真地略过了语言障碍带来的问题。简单地学了几句日常用语,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
到喀什后,从机场出来,喀什机场太小了,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高铁站都要小得多,根本没有拖着行李在偌大的机场迷路的感觉,刚迈出几步就到机场大门口了,门口等着好几辆开着车门的出租车,还有一些人不确定是不是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说着维语指挥着什么,这里能说普通话与本地人交流的概率比我想象的还要低。这里的出租车司机并不会站在机场外面吆喝拉客,他们很像一个车队的,按顺序安静等着乘客一个接一个上车,彼此也会用维语交流,我们就顺理成章上了离得最近的那辆车,出租车司机小哥确认好目的地后就沉默,兴许是普通话不好,果然司机小哥的普通话不太可能产生交流,我迫不及待拿着我临时学的几个基本用语跟他对话,很有意思,我不太敢拿我学了二十几年的英语去跟老外对话,但毫无畏惧地拿着学了十来分钟的维语跟当地人交流,我蹩脚的问好一出,这小哥就笑了,然后执着地教我正确的发音,不得不承认,维语是我学过最难的语言,单独听发音很难准确发出来,小哥很热情地不断重复教我发音,一路上我就不断复习着你好、谢谢、再见,然后把我下载的维语翻译器推荐给了司机小哥,他十分受用。
接着我又用蹩脚的发音向酒店前台、路边卖酸奶和酸奶粽子的摊贩、古城里面卖羊杂羊蹄的店家以及每一位被我拍照的人问好。甚至跟酒店前台以及古丽学习了更长的句子,比如“我能给你拍照吗?”“你很漂亮”,虽然还是不太能流畅的说出来,还很容易忘记发音,维语,语言学习路上的一座大山。
古丽很可爱,游览车上,她摆出工作姿态,清了清嗓子,对着我们三个人说,“尊敬的游客你们好,我是你们的讲解员阿娜尔·古丽,因为我的名字很难记,所以你们可以叫我石榴花…”我们一听她那种导游腔调上来,就立马止住,跟她说可以自然的和我们对话,闲聊一样。我坚持叫她阿娜尔·古丽,用石榴花喊人太别扭了,喀什人真的挺爱石榴的,地毯的花纹很多是石榴花,家家户户庭院里种果树也很多是种的石榴树。
坐着游览车,我发现车外的场景并没有跟古丽对话吸引我,她那种语调很有魔力,然后文雪(同事)会在边上用普通话音调再说一遍,文雪果然做了很多功课。我们快游完的时候,街上出现了成群结队跑跑跳跳的小学生,游览车从他们边上擦过,还可以听清楚他们的维语,虽然我听不懂。我问古丽,现在小孩子还在学校学维语吗?古丽摇摇头,我怕她没听清我说的什么,于是又重复一遍,古丽说现在学校已经不教维语了,小孩子只会学汉语,他们能说维语是因为在家里会说,但也只能说和听,没办法看懂读懂维语文字。那这样,维语就跟任何一门方言一样了,丧失文字的载体,也就丧失了语言传承、研究的基础。
中午(其实是下午两点,新疆时差)吃烤羊肉串的时候,饭桌上又重提这个话题,古丽平淡地叙述着学校不教维语的事实,穿插着我们此起彼伏的叹息哀婉。《重返喀什噶尔》就是瑞典的一位研究语音学的学者写的书,他在中间几次提到维族的诗歌文学古籍,还有维药典籍,他花了经费的一大半来买这些书,今天我走了一圈喀什古城,不会有任何地方告诉你这些书是什么、在哪里、有什么意义,肖老师(同事)拿出之前出版的喀什书籍,指着古城里店铺的名字,然后我意识到店铺的名字只有汉字,而喀什店铺是汉字与维语文字并列两排,出版社把维语文字裁掉了,这些名字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们是维语直译过来的汉语,“好买买提干果”“爷爷的爸爸的店”,直白到有些诙谐,跟喀什人的生性有些不谋而合。在对维语的叹息中,我们结束了午饭与对话,跟古丽暂别。
6.3
正在摘桑葚的小孩
雨水打不湿的地,桑葚可以打湿。
6.5
/ 放风筝的人
不小心弄坏一小孩的风筝,
然后绕着古城问了一圈,
也没找到卖风筝的人,我哭。(不过最后还是买到啦)
6.6
在街上弹奏热瓦甫
采访一个做乐器的叔叔,
这个叔叔聊到自己的儿子,
我们的维语翻译如克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突然哭了,我站在边上,
感觉这位叔叔比起非遗传承人,更像一位父亲,
我看到如克亚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
不知为何,我也落泪了。
如克亚想学都塔尔,她的继父会弹,但拒绝教她,对她说:你还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和生命历程,你还不够沉重,所以也不够格去学都塔尔。做乐器的叔叔也说,他远没有自己父亲弹得好,因为父亲见识多、去的地方多,经历得多,维族人好像天然认为弹奏乐器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如克亚说,她继父的妈妈去世之后,继父弹奏的音乐总是很悲伤。
我问做乐器的叔叔,音乐更多的给他带来快乐还是悲伤,他笑了一下,说是快乐,他的母亲去年去世,他之后都不想弹奏阿图什的歌,那边有着很著名的歌颂父母的歌,他只有在特别轻松愉悦的时候会拿起喀什热瓦普。如克亚斩钉截铁地告诉我,音乐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纯粹的快乐。
6.8
穿梅西球衣的小男孩
穿C罗球衣的男孩
昨天在广场和街头接连碰到
四五个穿梅西十号球衣的喀什小孩,
我还好奇,这里的小孩这么喜欢梅西吗?
今早在古城里碰到一个穿着葡萄牙国家队服的小孩正在踢球,
我犹疑着上去确认了一下,
他说是C罗的球服,哈哈哈哈哈哈哈……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踢足球的小孩。
6.10
街边起舞的人
戴着花帽穿着西装的老人,西装有些大有些许陈旧,也许是一件二十多年前的西装,老人慢慢变得消瘦,不再能撑起这件西装,他随着手鼓和都塔尔起舞,双手如张开的翅膀,但不再灵活柔软,一节一节,好像能透过袖管看到关节的晃动,是齿轮嵌合的节奏,当他舞动着背过身去,西装上沾满了灰尘,但他丝毫不在意,微闭着眼,只有音乐只有鼓点,只有穿过指缝的风。那是起了毛边的花帽、灰白的胡子、抖动的肩膀和微颤的指尖组成的一支舞。
6.12
打马掌的铁匠和做手工定制鞋的鞋匠脾气大不相同
钉鞋跟的鞋匠
打马掌的铁匠
铁匠总是皱着眉头,正午正对刺眼的太阳光和不停拍他的游客手机相机镜头,他极其不耐烦,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们的采访请求,他每天都是一锤一锤敲打出钉马掌的铁钉,被马踢之后身体不太可能恢复,如克亚的姥姥这么跟她说,铁匠钉马掌的时候会把马用几根麻绳拴在一个木架子中,再用另外的麻绳绑住马蹄,马的脾气也不好,时常嘶吼着挣脱束缚,铁匠这时会大声呵斥马,马主人就在一旁安抚。铁匠的动作短促有力,总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很愤怒,他总是坐在马掌铺门口打铁,可能用了很久才慢慢习惯游客的拍摄与驻足观望。
而鞋匠沉静,低头细细磨着皮革,只有一盏白织灯在侧前方照明,他眼睛很亮,有一股天真,买鞋的客人请求合影,他会害羞地摇摇头,说妻子会吃醋。在采访最开始他就问了我们一个问题,这是第一个主动反问我们的人,他问:你们觉得手工艺人做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我们回答:时间和温度,如克亚没有懂温度是什么意思,我握了一下她的手,跟她说:就是我的手的温度会到达我做出的每一样东西上,如克亚翻译给他,他听到回答特别开心地笑了,给我们竖了大拇指,他说工厂的一双两只鞋几乎一模一样,但他做出的一双鞋,两只会有细微的差别。每当维语与汉语的出现翻译误差时,他就会拿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小块白纸,用铅笔写上维语的罗马音。
6.14
在喀什的最后一天
日落
【图文来源】
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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