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到底是中国的民族政权,还是朝鲜古代王朝的一部分?

历史天堂 2025-04-10 08:59:47

在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领域,谭其骧教授主持编纂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堪称里程碑式著作。该图集在编绘过程中引发的"历史中国"界定标准之争,不仅关系到学术认知,更涉及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核心议题。

一、历史中国论的理论建构

谭其骧提出的"历史中国论"突破了传统中原中心史观,主张以清代全盛时期(1759-1840)的疆域为基准框架。这种理论创新基于两个核心要素:其一,将历史上活动在清帝国版图内的所有民族均视为中华民族组成部分;其二,采用"首都定位法"处理跨境民族问题,即以政权核心区域是否在清代疆界内作为归属判断依据。

这种理论创新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在1950年代的特殊历史语境下,既要维护多民族国家的统一叙事,又需回应边疆民族地区的政治诉求。通过将清代疆域确立为历史中国的法理基础,既避免了单纯以汉族政权更迭作为历史主线的局限性,又为现代中国版图提供了历史连续性论证。

二、理论应用与争议案例

在具体操作层面,谭其骧团队将理论原则细化为可操作的制图规范。北宋地图中东、西喀喇汗王朝的差异处理(东喀喇汗上色、西喀喇汗留白),元朝地图中察合台汗国与伊尔汗国的区别对待,都严格遵循"首都定位"原则。这种处理方式在学界引发持续讨论,尤以高句丽问题最为典型。

关于高句丽归属的争议,本质是历史解释权之争。朝鲜学界基于《三国史记》建构的"海东三国"体系,与谭其骧的"首都迁移说"形成直接冲突。按照历史中国论标准,高句丽迁都平壤前(公元427年前)属中国边疆政权,迁都后则归入朝鲜历史范畴。这种动态判定方法在东北师范大学张博泉等学者看来存在逻辑悖论,他们指出高句丽始终在汉四郡故地发展,其疆域演变从未脱离中原王朝传统势力范围。

三、理论局限与学术反思

历史中国论在实践中暴露的局限性,在嚈哒政权处理上尤为明显。该政权鼎盛时期(5-6世纪)控制着塔里木盆地至阿富汗的广阔地域,按谭氏标准本应整体留白。但图集编纂者采取折中方案:将塔里木盆地部分上色,仅标注"嚈哒属国"。这种"选择性上色"现象反映出理论框架与历史现实之间的张力。

张博泉、魏存成等学者在《东北古代民族·考古与疆域》中提出的批评颇具启发性:以现代国界反推古代民族归属,本质是"时空错置"的认知误区。他们主张回归具体历史语境,通过考古遗存、行政建制、文化认同等多维度进行综合研判。这种观点在近年"新清史"讨论中引发共鸣,促使学界重新审视"版图决定论"的适用边界。

四、理论重构与现实启示

历史中国论的价值不应简单否定。其产生的特殊时代背景决定了理论构建必然带有现实政治考量,正如俄罗斯史学界对西伯利亚历史的阐释逻辑。这种"以今溯古"的叙事策略,本质是现代民族国家建构过程中的普遍现象。

但在学术层面,需要建立更精细的分析框架:首先,区分"历史中国"的政治地理范畴与文化辐射范围;其次,建立动态的"层级隶属"概念,承认边疆政权的双重属性;再次,引入"记忆场域"理论,重视不同族群的历史认知差异。正如法国学者诺拉所述,历史记忆的建构本质是不同群体"记忆争夺"的过程。当代学者孙靖国提出"叠合疆域论",尝试在谭氏理论基础上构建更具弹性的解释模型。该理论强调中国历史疆域的多层叠加特性:中原王朝直辖区、羁縻统治区、文化影响区构成同心圆结构,不同历史时期各圈层的伸缩变化构成"中国"概念的动态边界。

谭其骧的历史中国论作为特定时代的学术产物,其价值不仅在于构建了系统的历史地理认知框架,更在于引发持续至今的学术争鸣。在全球化与地方认同交织的当代语境下,如何平衡历史真实与现实需求、协调学术理性与政治叙事,仍是需要持续探索的命题。或许正如葛剑雄教授所言:"历史地图的绘制,本质是今人与古人的对话,既要尊重史料本真,也要理解时代诉求。"这种辩证认知,或许才是对待历史疆域问题最可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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