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咖啡馆的落地窗，苏棠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的伞。那时她攥着周延校服袖口穿过操场，雨水把少年肩头的白衬衫浸成半透明，他转身时带起的风里裹挟着青草与油墨混合的气息，像某种隐秘的承诺。
他们像两株根系交缠的植物生长了二十年。周延总在她书包侧袋塞进润喉糖，糖纸折成蝴蝶形状；她替他熨平皱巴巴的辩论赛衬衫，却在藏青布料上留下洗不掉的咖啡渍。直到大四那年平安夜，周延的女朋友挽着他的手臂经过图书馆，红围巾扫过苏棠手背的瞬间，她才惊觉那些共享的黄昏里，沉默早已长成带刺的藤蔓。
"你该结婚了。"周延在婚礼前夜发来消息，背景音是施工队敲打礼堂穹顶的闷响。苏棠望着电脑屏幕里他侧脸的轮廓，忽然想起大二暴雨天他举着伞等在宿舍楼下，校裤溅满泥点却笑着说"正好省了洗鞋钱"。此刻他西装革履的模样，像被装进陌生画框的旧照片。
婚礼当天苏棠站在宴会厅角落，香槟塔折射的光斑在周延领带上跳跃。他致辞时目光扫过人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怀表——那是苏棠去年送的生日礼物，表盖内侧刻着"致永远的少年"。当司仪请新人交换戒指时，她突然冲出宴会厅，却在旋转门内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为什么是我？"周延喘着气抓住她的手腕，袖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苏棠举起右手，无名指内侧有道淡白的疤痕，是十七岁那年替他挡碎玻璃留下的。"因为每次你受伤，我总忍不住先疼。"她笑着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枚银戒，内圈刻着他们初遇的日期。
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风卷着樱花掠过旋转门。周延忽然解开西装纽扣，从怀表夹层取出张泛黄的糖纸，折痕处还粘着半粒融化过的水果硬糖。"这些年我数过，你睫毛颤动的频率在见到我时会加快0.3秒。"他的声音混着远处教堂钟声，"而我，早就在等这个借口。"
玻璃幕墙外，最后一片樱花坠落在苏棠肩头。她终于看清这些年错认的风景——原来那些被误读的晨昏、被藏匿的凝视、被错位的礼物，早就在时光褶皱里酿成了玫瑰。当周延的戒指滑入她指间时，窗外的霓虹恰好亮起，像无数年前那个雨天，少年校服上晕开的水痕，终于凝结成永不褪色的星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