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写作的最高境界是聊家常

思聪谈社会 2025-03-09 11:11:53
老詹写了一辈子文章,随时都在琢磨,到底写到何等程度,才算是写作的最高境界呢? 那天晚上,半夜醒来,琢磨良久,好像突然明白了, 文章写作的最高境界是聊家常。 举个例子吧。 多年以前,老詹在经济日报上班,那天,去财务处报销,听大姐们正念一封信。 信从美国写来。财务处一伙伴,赴美定居半年,想念同事,写了信来,聊了不少她在美国碰到的心酸事和想不通琢磨不明白的怪事。 信是随手写的,想到什么写什么,聊到哪里算哪里。所以,文字非常自然流畅,而且,很有感情! 不但大姐们念得津津有味,老詹在一旁,也被深深吸引。 念着念着,大家一忽儿哈哈大笑,一忽又感动得直抹眼泪…… 如今回忆起来,这封信还真是达到了写文章的最高境界! 只可惜,我这旁听者没将信要下来,在咱《经济报人》发表。 否则,保准是一篇非常精彩的文章! 不说这个,再举一例吧。 汪曾祺,老詹和杨乔曾经的邻居,大文豪,大作家。 老头子离世以后,他的三个儿女,出了一本书,纪念自己的父亲。 书的序言,是儿女们写的, 很生动,精彩,如聊家常。    我们管爸爸叫“老头儿” 老头儿,是汪曾祺在家中的“别号”。妈妈这样叫,我们三个儿女这样叫,就连他的小孙女也这样叫。有时外人来了,我们在言谈话语之间,一不留神也常把“老头儿”冒了出来,弄得人家直纳闷:这家人,怎么回事?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是爸爸自找的。他一向主张父母与子女之间应该平等相处,从不讲究什么父道尊严。他甚至还写过一篇《多年父子成兄弟》,说什么“我觉得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有意思。”有这样一个爸爸,不叫“老头儿”实在有点对不起他。 “老头儿”之称呼用于汪曾祺,是在他尚未到60岁时。后来他虽然戴上了“著名作家”甚至“著名老作家”的帽子,参加各种活动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为汪先生、汪老师、汪老,但是在家人中问,他始终只是“老头儿”,平平常常,随随便便,还经常受点打击。孙女小时跟安徽小保姆念歌谣:“老头子,上山抓猴子。猴子一蹦,老头儿没用。”老头儿凑过来插话:“猴子没蹦,老头儿有用。…‘不对不对,老头儿没用。你这个老头儿就没用!”“没用就没用。”老头一缩脖子,笑嘻嘻地走了,继续写他的文章。 “老头儿”文章写得好,全家人都同意。惟一投反对票的是孙女:“爷爷的文章一点也不好,和别人的不一样,没词儿!”当时她上小学,老师让班上的同学从名著巾找点花哨的词藻用在作文中。她很用心地在“老头儿”的文章中找了半天,毫无所获,于是很恼火。“老头儿”听了哈哈笑:“没词儿,好。” “老头儿”成了名人之后,写他的文章有不少,有些我们看了直纳闷:“这说的是谁呀?这么高大?是不是还有个汪曾祺?”还有的简直就是瞎编故事。“老头儿”在世的时候,对这些故事往往一笑置之,不去计较。可如今,我们做子女的觉得,还是应该让人知道我们眼中的汪曾祺是什么样子,这个“老头儿”未见得高大,但比较真实。 真的要提笔写东西了,我们兄妹还真的有点怵。在“老头儿”心里,我们都不是干这行的料,借用他评论别人的话——不是嗑这棵树的虫。这一点,虽然他没明说,但我们却心知肚明,不然岂不枉当了一回汪曾祺的儿女。尽管如此,为了还“老头儿”一个真面目,我们还是尽力把这件事完成了。文章大致分两部分,《岁月留痕》主要把“老头儿”的一生简要梳理一番;《往事杂忆》和《我们的爸》写的是我们与他生活几十年中的一些片段。如果有人看过之后觉得还有些意思,我们也就知足了。时间真快,爸爸走了十几年了。他要是还在,今年该是91岁了。多想当面再喊他一声——“老头儿”!   汪朗 汪明 汪朝   2011年11月 从头读到尾,全是大白话,相当吸引人。 这就是聊家常的魅力! 事不过三,再举一例。 我的朋友李德民,前些日子写了篇文章,回忆他读研究生时的班长艾丰。 摘选其中一段: 他说,你放明白点!在同学中,虽说你不属于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现在不兴这个,但你属于“三无人员”! 我说,什么叫“三无人员”? 他说,这个你不懂了吧!就是没靠山、没背景、没资格。一无,你在院里(指报社大院)无人;二无,你非党非团非干部,而你还在积极要求入党;三无,你无新闻科班学历,图书馆学系的,无新闻实践经历,小县城印刷厂的。 艾丰喜欢哲学,哲学即人学,他善于观察人,善于概括和总结,给我总结出了个“三无”。他接着说,所以,你小子平时要夹住小尾巴,别犯浑。 他说,出了事,“偷牛抓个拔橛的”“吃柿子专拣软的捏”,你会被当个“橛”拔,被当“软柿子”捏,偷牛的遛之乎也,硬柿子安然无恙,而你…… 最后他说:“要知道,谁不欺软怕硬?不欺负你欺负谁!”我不傻,听得懂好歹话,他为我好。 看吧,也是随手写来,如聊家常。 文章读来却非常痛快,相当舒服。 走笔至此,一个问题来了。 既然老詹你说文章写作的最高境界是聊家常。那么,所谓聊家常,没有哪个不会的呀!按照你这逻辑,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把文章写好,都可以达到文章写作的最高境界啰? 这么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 仔细想了想。没错,聊家常,谁都会,但是,要把文章写好,却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本事。 区别在哪里呢? 我以为,以聊家常的手法去写文章,固然没错,但是,真要把文章写好,还得具备几个条件。 一是,有故事。 聊家常可以信口开河扯闲篇,想到什么聊什么。写文章却不行,你最好要有新鲜的,有意思的故事。 因为,文章总是写来给人看的。如果你在那里杂七杂八胡说一气,朋友之间聊天,或许无所谓,但真要写成文章,那就得有点儿干货,讲讲有意思的故事了。 否则,人家何必费时间看你这文章? 二是,有感情。 讲故事,总是要带些感情的。怀念,惋惜,崇敬,愤慨…… 人们读完故事,受到感染,感情荡起涟漪,就会引起共鸣,达到你表达之目的。 三是,有想法。 想法,即观点。人们不但要讲故事,常常还会捎带引出自己的一些想法,或者某种观点。 读者看了文章,受到启发,哦,确实呢,有道理!这不就达到你写文章又一目的了吗? 四是,有选择。 文章不是口水话,总是要有所选择,有所节制的。 文字写作之难,一大难点,就在这里。 多年前,老詹曾在北大给学新闻的学生们讲写作课, 我希望他们记住五句话,其中一句是,水平高低在选择。 主题的选择,角度的选择,结构的选择,材料的选择,详略的选择…… 哪一项做得不好,文章写出来就会差点事儿。要么,读起来啰里八嗦,不忍卒读。要么,读起来缺胳膊少腿,不知所云。 好了,今儿个聊写作,就聊到这儿吧,收工!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写文章这活儿,要说随便写,确实挺容易,但真要写好,挺不容易。 老詹写了几乎一辈子文章,经常还是感到为难,甚至写不下去。 什么原因,我至今没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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