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意花尽心思捧红了病恹恹的我。
签合同的时候加了一条「不准动脸」。
我一直没在意,直到有天她好友来公司看到我,
「难怪啊!」
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像何牧时。
我不在意做个替身,反而努力向他靠拢,希望得到她百分之一的爱。
可那天她微醺,抚着我的眼睛轻叹:
「这张脸我允许你动了吗?」
1
「下面有请,本次金曲奖男歌手——林听!」
主持人激情澎拜地喊了我的名字,把我从昨晚的回忆里唤回来。
我保持职业微笑起身领奖,脑子里却不断在想该怎么让宋书意原谅我。
我知道她生大气了。
她最在意的就是我这张脸,可我却触了她的逆鳞去拉了个双眼皮。
她昨晚应酬回来,喝得不少。
我特意站在她面前,问她:
「我今天25岁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抬眼看我,打量我,以往温柔的眼里填上戏谑:
「你知道了?」
她一步一步走进我,第一次抚上我的脸。
我紧张不已,毕竟她从不肯碰我,我以为她要解释。
「你很聪明,知道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你又很不聪明,动哪里都好,偏偏要动你的眼睛。」
「这张脸,我允许你动了吗?」
「你不是他。」
她抚着我的手猛地用力,我好像被她扇了一耳光。
难堪又在意料之中。
的确,我不是何牧时。
哪怕我长得极像他,除了单眼皮。
2
我一直觉得与宋书意的认识是巧合,是她看到了我的才华。
她挖掘我,培养我,包装我,不计成本地捧红我。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是喜欢我,毕竟谁会为了一个刚刚签约毫无作品的毛头小子拼命应酬,喝得胃出血都要拿下宣传合同。
又有谁会给一个住院的同事忙前忙后,焦急地问医生身体情况,头发乱了都来不及捋一捋。
还有谁会不顾其余股东的意见,给一个刚出了专辑但没有丝毫水花的新人继续卖力砸钱。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我敬重她、依赖她、心疼她,
爱她。
我惴惴地跟她表白,祈求她真的喜欢我的可能。
「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不过我只想欣赏你。」
「你要乖。」
我狂喜不已,没听出她的话外音。
我以为这是我胜利的号角,没想到这只是我失败的开端。
从那天起,她不再亲自带我,把我转手给了其他经纪人。
不再关心我的生活,不回复我的信息,不再接我的电话。
她刻意避着我,我不可能找得到她。
只有每次录歌时,她才会准时出现在控制室。
我把握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支开了其他人,隔着玻璃问她:
「我应该怎么做?」
「你只需要做个好歌手。」
她声音冷冷,通过耳机传到我耳朵里。
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个谦随温和的人,可其实在公司她一向雷厉风行,只有面对我才会软下性子,现在连这个待遇也没有了。
她的好友来公司遇到了正在练吉他的我。
「你长得真……好看,难怪书意那么捧你。」
后来我才知道,世上哪有什么难怪,全都是漫不经心下的处心积虑。
他让喜欢民谣的我唱R&B,让喜欢白色的我穿黑色,让喜欢喝茶的我喝咖啡。
原来并不是她喜欢,而是他喜欢。
何牧时喜欢R&B,喜欢黑色,喜欢咖啡,梦想当一个万众瞩目的歌手。
可何牧时意外死在了他的25岁,在他与宋书意最情浓的时候。
3
开始知道何牧时的时候,我觉得喜欢被践踏,信仰被击碎。
我愤怒,绝望,我无法接受她对我所有的好竟都是因为我是她白月光的替身。
可我又舍不得,她喝到吐血给我发的「我没事」是真的,她在我入院通知单上签的「宋书意」是真的,她在听完专辑后说的「唱的特别好」也是真的。
我不敢细想她这些话到底是对谁说的,可我想,总归有百分之一是对着我说的。
那这百分之一好像也足够了。
做替身也足够了。
我甘之如饴。
我甚至去墓地看了何牧时,虽然在看到「妻 宋书意」的时候血液都停止流动了,我还是安慰自己:
「他已经死了,你可以代替他。」
我被自己的想法鼓舞,为了更像他,我甚至违背合约去割了双眼皮。
可她好像彻底不要我了。
她搬了家也不去公司,我找不到她了。
我依旧在各个台唱着不爱唱的R&B,我知道她会看,这大概是我与她目前唯一的联系了。
拿到金曲奖让我本就辉煌的星路更加灿烂起来。
通告越来越多,行程越来越满。
终于因为连轴转,我在一次直播中不小心踩空,掉进了还未升起的升降台里,被紧急送到医院。
急诊医生正在询问过往病史,我便听到熟悉的高跟鞋声急促地走近。
「我带了医生来。」
她对着医生开始详细地说明我的身体情况,眼神专注,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我。
这么久没见,头上的伤还很疼,可我不愿闭眼,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她感受到我的目光,安抚地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来得及对她扯起嘴角,眼泪却猝不及防要落下来。
我赶紧转头望向别处,飞快地眨眨眼睛,不敢再看她。
「这通告是谁排的?这是要跑死他吗!」
她开始追究起责任,一如既往地偏袒我。
我听着她训人,心里升起一股恶劣的高兴。
对在她心里能占据百分之一又有了信心。
因祸得福,因为受伤她不再避着我。
替身我都能做,受伤卖惨这种事我游刃有余。
养伤这段日子,让我仿佛回到从前。
她又变成了那个只对我温柔,还百依百顺的宋书意。
我麻烦她各种事,喂吃饭,削水果,陪散步,甚至夜里都不准她离开。
她竟都应了,推掉一切工作陪我养伤。
我开心的得意忘形。
我问她:
「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受伤了,还很严重。」
「那我不受伤你就不理我是不是?」
「不是,我希望你健康。」
「我受伤这么久,万一粉丝忘记我怎么办?」
「不要紧,我能再捧红你。」
「要是捧不红呢?」
「那你健健康康就行。」
我窃喜,我的身体健康比何牧时的梦想重要。
那这样,我是不是就不止百分之一。
4
开心的日子过得很快,她为了不让我乱动,连手都愿意给我牵着睡觉。
我每天都感觉自己飘在云端,没有比这更快活的日子了。
伤养的差不多,医生批准我出院。
我不太高兴,因为和宋书意有很多独处的日子要结束了。
「姐姐,我能不能不出院?」
「我就在这把伤养好行不行?」
宋书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不再拒绝触碰我,摸摸我的眼睛:
「出院之后我可以去家里看你。」
为了方便照顾我,家庭医生也跟我一起住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某天夜里,刚拆完石膏的腿疼起来,我按铃却没人来。
我只好拖着腿去敲医生的门。
医生门口贴着一只便利贴:「家中急事,明天回来。」
难怪没人应我。
疼痛难忍,我只好未经允许找出备用钥匙打开医生的房门,在备药的小推车上找到了止疼药。
正准备转身出门,看见医生桌面上摆着我的病历册。
没忍住好奇,我拿起看了看。
册子上记载着自20岁手术以来详细的住院及用药历程,事无巨细,甚至连感冒都记了上去。
看到20岁时那段日子,又让我想起了宋书意。
我是个孤儿,做完手术后医生告诉我很成功,可我却找不到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恢复得每况愈下。
唯一热爱的音乐,偶尔会唱唱发上网,看得人不多就算个自娱自乐,也想着若手术做不成,死了以后也算在世界上留点痕迹,也不算白来一遭。
后来,宋书意突然找到了我,她告诉我在网上看到了我觉得我很有才华,想签我,鼓励我快点康复。
从小看尽人情冷暖的我本觉得她大概也和那些来福利院的领导一样是为了名利,我也拿出世故的嘴脸接待她。
可后来她几乎天天来,不遗余力地承诺她会捧红我,让我一定要养好身体。
自小是缺爱的抵抗不了她的真诚恳切,打起了精神,竟很快康复了起来。
她也没违背诺言,确实让我万众瞩目。
我看着病例,压不住嘴角的笑。
继续往前翻,记载着我加入因先天心脏畸形加入实验组的病程记录。
「林听,19岁,先天性严重心肌病变,预计寿命少于12个月,建议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
「林听,20岁,获合适供体捐赠后完成心脏移植,术后反应良好。」
再往下,竟然是捐赠者信息,「心脏捐赠」一栏上写着:
「何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