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强，今年35岁，单身，没什么成就，干着一份修理工的活儿。每天蹲在破旧的汽修店里，衣服上沾满了油污，手上全是裂口子。人到这把年纪，按理说应该成家了，可我却一拖再拖。不是我不想，而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说到底，是少了个根。
我从小被外婆带大。外婆那个人，嘴硬心软，带我长大不容易。每次我问起母亲，她总是低头不语。后来才知道，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没人告诉我她去哪了，也没人肯多提一句。也许是年少时缺了母爱，我心里对她总是放不下。到现在三十多岁了，梦里还是会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只想见她一面，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为找母亲，我跑了很多地方，问了无数亲戚朋友，翻过很多老信件。亲戚们有的劝我，有的笑话我，说我这是白费力气，找到了也没什么意义。可我固执，哪怕一丁点线索都不想放过。终于，有一次，一个老邻居告诉我，母亲好像去了一个小镇，说是再也不回来。
我揣着那点信息，辞了工作，拖着行李就去了小镇。人生地不熟，但打听消息的本事，倒是靠着多年的修理工经验练出来了。小镇的居民不少，我每天都在街上闲逛，逢人便问，有时候真像个游荡的流浪汉。可不管我怎么问，总没人知道我母亲的消息。心里一边烦躁，一边又舍不得放弃，总觉得，母亲也许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有一回，我在街上和几个小孩聊天，一个小孩提起了一个女人，说她一个人住在镇上老屋区，每天都不怎么出门。那一瞬间，我心跳加速，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也许她就是我母亲。那一晚我躺在租的小旅馆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天见到母亲的场景。心里有些复杂，既有期待，也有不安。多年未见，她是否会认出我？
第二天一早，我沿着小孩指的方向，走进了那个破旧的老屋区。这里安静得让人有些发毛，像是被遗忘的角落。走到一栋门前，我敲了敲，心里忍不住紧张。**“谁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声音陌生又熟悉，好像儿时的记忆突然被唤醒。门缓缓打开，眼前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的女人，她盯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开口有些哽咽，“妈，是我，张强。”她愣了一下，嘴唇微微抖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最终，她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一刻，我心里翻江倒海，眼眶发热，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多年的寻找，多年的幻想，终于在眼前实现了。可现实，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强子，妈这些年过得很苦，没脸见你。离开你，是妈自私，可我当时别无选择。”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我心里有点苦涩，强忍着情绪，继续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下头，久久没有抬起。我感到一种隐隐的愤怒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当年你爸欠了不少债，我没办法，只能离开你，跟他去了外地。可没多久，他又把我抛下了。后来，我独自一人生活，这些年漂泊辗转，始终不敢回头。”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回忆。看着她苍老的脸，我心里又酸又涩。眼前这个人曾经是我的母亲，是我一直牵挂、幻想了多年的人。但现在，她却变成了个陌生的老人，一个看起来经历了很多风霜、疲惫不堪的女人。“妈，你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哪怕是偷偷来看我一眼也行啊。”
她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有脸回来吗？强子，我知道你怪我，可是，妈真的没办法。”
她的话让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但看她低头擦眼泪的样子，心中的火气也慢慢压了下去。说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已经不是那个会哭着喊着要妈妈的小孩了。我只是沉默地坐在那儿，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独自经历的一切，这股酸涩的情绪一瞬间全涌了上来，我不再说话。
这时，外婆突然出现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不悦和不解，“张强，你就不该找她！”她看着母亲，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愤怒。外婆一直是我最亲近的人，她带我长大，给了我温暖的家庭和依靠。可是，她对母亲的态度却冷漠得让人不解。
母亲似乎并不意外外婆的出现，她低着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外婆冷冷地盯着她，声音有些颤抖，“你当年抛下儿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你就不要再回来给他添堵了。”
我看着她们两个人，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这个局面。多年没见，她们之间的仇怨和隔阂竟然比我想象中还要深。我站起来，看着外婆，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外婆，妈也是我妈。”
外婆瞪了我一眼，“张强，她不是！”她的语气坚定得让我不知所措。母亲的脸色苍白，低着头，似乎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这一幕，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找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思、抱着各种幻想，可眼前的场景却让我措手不及。我走出屋子，想要透口气。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外婆和母亲的低语声，心中满是苦涩。我忽然发现，有些情感和过去的伤痛，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容易修复的。这一刻，我的心凉了。
回到小旅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外婆那句话：“她不是！”那种否认的语气和坚定的态度让我心里很乱。是我的执着错了吗？是我不该找到她吗？我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半夜里，我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她声音有些哽咽，“强子，明天回来吧，别在那小镇上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问她，“外婆，能不能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见她？”
外婆沉默了很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她说起了当年的事。原来母亲在我三岁那年，是因为逃债才离开的。她和父亲欠了不少债，抛下我和外婆一走了之。外婆是恨母亲的，她觉得母亲的离开不仅毁了她自己，也几乎毁了我。
听完这些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母亲的离开并不是我一直幻想的“身不由己”，而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一时间，我的心凉到了谷底。多年等待、期盼的团聚，竟然变成了一场失望的对话。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第二天，我还是回到了母亲那破旧的小屋。她看到我回来，明显有些意外，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但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问道，“你当年为什么不带我走？”
她低下头，似乎不想回答。但我没给她退缩的机会，“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看我。等到头发都白了，才知道你就在这里，从没打算再找我。”
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对不起，强子。妈知道错了，可是我回不了头。”
这句话让我彻底失望。我不知道她有多少苦衷，但她的冷漠让我彻底清醒。我站起身，“妈，这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家，但现在我发现，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转身离开，身后是母亲的叹息声，但我没有再回头。
外婆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强子，记住，无论怎么样，你还有我。”
她的这句话，让我眼眶湿润。我过去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但此刻我明白了，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外婆，有从小到大陪伴我的人，他们给了我温暖和依靠。母亲的离开，是她的选择，而我的生活，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那天晚上，外婆给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我吃着，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踏实。这些年，我一直在追寻过去，寻找所谓的亲情，然而真正的亲情，从未离开过我。我一直拥有的，原来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庞。虽然心中依然有些不舍，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尽。我不会再去找她，不会再纠结过去。她有她的生活，而我也有我的路。
我闭上眼，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安心地面对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