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史——古代书法理论的基本结构5

守拙文化艺术 2023-05-02 19:15:58

四、技道两进:理想的人格境界

在古代,《论语·述而》所载孔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之语,是每一个士大夫从艺自觉遵循的原则,由此使艺术即人的问题, 在书法上有突出的表现,颇可据以了解中国文化艺术精神的本质。对 此,我们将从四个方面进行讨论。

孔子

1.书为心学

《艺概・书概》云:“扬子以书为心画,故书也者,心学也。心不若人 而欲书之过人,其勤而无所也宜矣。”按,扬雄《法言》以书为心画,其书 本指文章,文以载道明志,故可为心画,宋代以后始借来论说书法,遂致 千载因循。不过,从人之心意着眼以论书法,汉已有之,如赵壹《非草书》 “书之好丑,在心与手”云然。

《艺概・书概》

《笔髓论-契妙》云:“字有态度,心之辅也;心悟非心,合于妙也。且 如铸铜为镜,明非匠者之明;假笔转心,妙非毫端之妙。”意谓字形态势, 皆如人之心意的转化,心悟于至道,假笔墨迹化之。如为之推说,即《书 概》所云“书,如也Q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之意。 书法艺术与人的关系,以《书法雅言•心相》最为明确:

书之心,主张布算,想象化裁,意在笔端,未形之相也。书之相, 旋折进退,威仪神彩,笔随意发,既形之心也。

未书之前,书相已然成之于心;既书之后,人心则形之于书,所论颇与现 代艺术原理契合。陶宗仪《书史会要》评陆缮书法有“大抵人心不同,书 亦如之”的看法,颇具普遍意义。

《笔髓论-契妙》

又,以书为心学,实际上是以书为人学。司空图《书屏记》云:“人之 格状或峻,其心必劲,心之劲则视其笔迹亦足见其人矣。”这是根据有诸 内,必形诸外的道理为说。又,欧阳修《集古录跋尾-唐颜真卿麻姑坛 记》云:“其为人尊严刚劲,象其笔画”,又其《唐颜鲁公二十二字帖》亦 云:“斯人忠义出于天性,故其字画刚劲独立,不袭前迹,挺然奇伟,有似 其为人” o前言人如字,后谓字如人,都不离知人论书的做法,然亦能自 圆其说。比较而言,唐以前人心多托之于物,顺乎自然,有“万趣融其神 思”的特征;宋以后,人心直接与书对应,而归之于道德操节、学养性 情。又《书谱》云:

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

阳气代表着生命,万物生机出自天地之本心,以此决定了书法取阳刚之 美的基本特征。所谓“天地之心”,实际上是人心的哲理化。《书谱》又云:

况书之为妙,近取诸身。假令运用未周,尚亏工于秘奥,而波澜 之际,已濬发于灵台……体五材之并用,仪形不极;象八音之迭起, 感会无万。

书法之妙,近取之于人,笔墨的生动,发由内心,云云。宋人务实,极为看 重君子、小人问题,书法亦骚骚被染斯风,“心画”说遂应时而生。朱长文 《续书断•神品》评颜真卿书法:

如忠臣义士,正色立朝,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扬子云以书为心 画,于鲁公信矣。

斯言一出,迅即为人们所接受,进而以其代指书法。例如:

杜公以草书名家,而其楷法清劲,亦自可爱,谛玩心画,如见其人。

(朱熹《跋杜祈公与欧阳文忠公帖》)

石才翁才气豪赡,范德儒资禀端重,文与可操韵清逸,世之品 藻人物者,固有是论矣。今观其心画,各如其为人。

(魏了翁《魏鹤山集》)

他如沈作詰《寓简-论书》“如为心画传神”、岳珂《宝真斋法书赞•跋司 马光集序帖》“心画之作,为天下法”等语,并皆如是。

孙承泽跋陆柬之文赋

“心画”说包含极广,能尽人之所有、所欲、所尚,不仅用于审美和评 论,而且用于释阐书法原理,指导书写实践。韩性《书则序》云:“书果有 则乎?书,心画也……异者其体,同者其理也。能尽其理,可以为则矣。” 人心各异,心异字殊,而道理相同,循共则而明个性,即韩文宗旨。又,费 瀛《大书长语•正心》云:

大书笔笔从心画出,必端人雅士,胸次光莹,胆壮气完,肆笔而 书,自然庄重温雅,为世所珍。故学书自作人始,作人自正心始,未 有心不正而能工书者。即工,随纸墨渝灭耳。

从为书法,到为作人,“心画”说的理论即告完成。《书法雅言•心相》认 为:“书法传心也”“人由心正”“人正则书正”,其《书统》则谓“正书法,所 以正人心也;正人心,所以闲圣道也”。古代书法艺术的政治、伦理功能 及其理论,也由“心画”说而大显于世。

以书正心

2.风神骨气居上

张怀璀《书议》评书,以“先其天性,后其习学”为标准,以“风神骨气 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为次第。天性,指天资纵横的艺术个性与创 造;习学,指规模前贤。以“风神骨气”居上,是重艺术,也隐含其对人格 的赏悦。例如后文批评“逸少草有女郎才,无丈夫气,不足贵也”,然极推 重为人风骨嶙峋的嵇康草书,观之能“了然知公平生志气,若与面焉”。 妍美,若“女郎才”之类;功用,如应制趋时之类。此非张氏一人的标准, 它代表了古代书法审美的基本价值取向。赵孟坚《论书法》云:

态度者,书法之余也;骨格者,书法之祖也。今未正骨格,先尚 态度,几何不舍本而求末耶?戒之!戒之!

以骨格为书法之根本,即等于把握到书法艺术生命形式的依凭。骨格有 形,观之则如梁武帝《答陶隐居论书》“棱棱凛凛,常有生气”之感,,原理 则如《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岂不谓起笔则点画皆有筋骨,字体自然雄 媚之谓乎”之意。

尚骨并非目的,骨能传神,神代表着书法艺术之旺盛的生命状态。 瘦骨峭拔,观之凛然生畏,则风神自见,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书贵瘦 硬方通神”、《宣和书谱》评李煜书“落笔瘦硬,而风神溢出”均此意。又, 若骨势呈极佳的运动状态,也能显现风神,如《书断序》谓“恣运动于风 神”。以风神为书法取会佳境时所有,故尔历来为世所重,窦景《述书赋》 “骨气乍高,风神入俗”之语,可为坚证。

李潮八分小篆歌

宋代以后,神气骨肉血并重,神亦转为多元,凡品格特立脱俗、生动 可人的作品,均可以取而名之。姜夔《续书谱-风神》在列具书法取神的 八个条件之后,举例说明风神应如个性,八例之一为“媚者如美女”,很 能代表其观念的市俗化和人情味。尽管如此,风神骨气仍不失为学书者 所追求的理想境界,李日华《竹懒书论》“知书道断在神骨,未可以功力 意态取也”之语,颇具代表性。

又,赵宦光《寒山帚谈・学力》认为“字法恶无骨”,于《评鉴》中列具 五种俗笔,认为“妩媚则全无士大夫气”,表明赵氏痛恨字法无骨,是因 为书如其人,有损于士大夫立身入世的根本。《书概》论书,“以士气为 上”,后列当弃之十数种气,首为“妇气”,也是以书之柔媚象征士大夫缺 少风骨之意。由此可见,自古以来的书法尚骨重神,除艺术的考虑之外, 还有其深刻的人格意蕴托寄其中。

寒山帚谈

3.技道两进

在汉唐书法鼎盛时期,士人君子趋之若鹫,以此时或招致批评,“德 成而上,艺成而下”的阴影始终无法去掉,学书“犹胜弃日”“贤于博弈” 的简单慰藉也未能使人尽释其疑。有感于此,刘禹锡《论书》提出“吾姑 欲求中道耳”的见解,遂成技进乎道之书法观念的先声,而孔子游艺志 道的思想也因以得到完全的落实。又,黄道周《石斋书论-书品论》云:

如写字画绢,乃鸿都小生孟浪所为,岂宜以此溷于长者?…… 雅尚之论,便当寻其意义,别其体况,安能阉然食汁腐毫,与梁鹄、 皇象之俸比骊齐辙乎?

学问人著些子伎俩,便与工匠无别。然就此中引人入道处,亦 不妨闲说一番,正是遇小物时通大道也。

既视书法为高雅风尚,就应该蒐讨其宏旨,阐明其意义,分别其雅俗泾 渭,藉小物而通于大道,方不失士人本色。其言对说明何以有技进乎道 的思想产生,颇为简明入理。

北宋前期,文坛隆盛,书法凋敝。朱弁《曲清旧闻》云:“唐以身、言、 书、判设科,故一时之士无不习书……本朝此科废,遂无用于世,非性好 之者不习,故工者益少,亦势使然也。”因科举不用,竟导致社会性的书 法弛废,于此不难看出,实用和功利对古代书法的影响至巨。既失动力, 书法只能作为少数人的爱好,或晚年赋闲的清娱活动。如此,对其别有 释说,曲径通幽,则势属必然。例如,欧阳修《试笔》提出的“学书消日” “学书为乐”“自适”,反对书法“成一役之劳”“人心蔽于好胜”,都是前所 未有的超然之心,同时也代表了风气的转变。其《学书静中至乐说》云:

有暇即学书,非以求艺之精,直胜劳心于他事尔。以此知不寓 心于物者,真所谓至人也;寓于有益者,君子也;寓于伐性汨情而为 害者,愚惑之人也。学书不能不劳,独不害性情耳。要得静中之乐, 惟此耳!

行书录欧阳修《试笔》

至人,犹言圣贤,不必凭藉外物而自得于内;君子借助外物,取其有益于 修身志道;愚人俗人则耽玩于物,役役劳碌,害于性情而不能自知。欧阳 修冷静地把自己与书法隔开,后者应该如何,可以不必考虑,它只是一 种被长期借用的工具,而本人所关心的是从中得到了什么,变过程为目的。这种思想影响到门生苏轼,并由之影响北宋后期众人。苏轼《题笔阵 图》云:

笔墨之迹托于有形,有形则有弊,苟不至于无。而自乐一时,聊 寓其心,忘忧晚岁,则犹贤于博弈也。虽然,不假外物而有守于内 者,圣之高致也,惟颜子得之。

书法有形,人难免为形迹之工拙所累,但能因以自乐,即优于下棋争 胜。人存超然之心,观书品书亦自别于往昔。例如,苏轼《跋王巩所收藏 真书》有云:

信乎其书之工也。然其为人倜傥,本不求工,所以能工。此如 没人之操舟,无意于济否,是以覆却万变,而举止自若,其近于有道者耶?

怀素学书甚勤,积功至于“笔冢”,苏轼不会不知。之所以为之别解,恐 怕是借题发挥,表达自己对书法所得及观书的联想。又其《跋秦少游 书》云:

少游近日草书,便有东晋风味,作诗增奇丽……技进而道不 进,则不可,少游乃技道两进也。

有道而后艺乃可观,可以为君子之学。

斯风一开,后世景从,虽然持论时或有异,而技进乎道的原则不 变。例如,郝经《移诸生论书法书》云:

淡然无欲,倏然无为,心手相忘,纵意所如,不知书之为我,我 之为书,悠然而化然,从技入于道。凡有所书,神妙不测,尽为自然

造化,不复有笔墨,神在意存而已。

所论本于玄学思想,技之与道,也因以脱出宋贤窠臼,复归于书法。

宋人的技道观念,来源有三。一为原型,即《庄子•养生主》述庖丁 解牛语“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之意。郭象注:“直寄道理于技耳, 所好者非技也。”用于书法,则道谓书理、规律,有道则书妙。二为儒家的 游艺志道、修身养德。朱长文《续书断》评蔡襄书法云:

儒者之工书,所以自游息焉而已,岂若一技夫役役哉!

游,谓“游于艺”;息,出《礼记 ' 学记》,此指寓心托志、自乐自适。或藉以 抒情骋怀,提升其人格境界。三为禅宗思想,如“顿悟”“明心见性”之类, 皆有助于了悟书道,认识真实的人性及所欲,并以此追求艺术的个性。 其益助在于思想方法,对成就宋代书法和理论有着重要意义。

黄庭坚《跋秦氏所置法帖》云:“风俗以道术为根源,其波澜枝叶乃 有所依而建立。”风俗,指宋代时尚;道术为理论,意为以道进技,书法自 然不能例外。要之,一种风气的形成与流传,自有其合理之处,后世因 循,在在可见,不复赘言。但是,真正能够做到以道进技、或技道两进,非 资禀颖悟过人,找到二者之间的衔接转换之点,决难幸致。

旧拓钟繇法帖

4.人品即书品

以人论书、因书及人的风气,始于张怀璀,前者见于《书议》评嵇康, 后者见《评书药石论》由棱角、脂肉之弊论及君子、小人。其后,《新唐 书-柳公权传》载穆宗问笔法,柳氏答“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 “帝改容,悟其笔谏也”。按,唐太宗《指意》以心为字之筋骨,书写以心、 笔参用,以“神气冲和为妙”;其《笔法诀》云“正者,冲和之谓也”,是“心 正”犹言神气冲和。又,《笔髓论•契妙》云“心神不正,书则欹斜”,是省 言“笔正”。柳氏长于大楷碑版,以中锋出劲骨,强调“笔正”,实乃转述前 人书旨及结合己书的经验之谈。欧阳修《试笔》称“苏子美尝言用笔之 法,此乃柳公权之法也。亦尝较之斜正之间,便分工拙”,表明欧氏本知 柳公权在言笔法。及其编撰《新唐书》,遂以柳氏耿介能谏而附会之。以 一代文宗之言,复有苏、黄的发挥,“笔谏”说即成定论。后人祖述弘阐, 以人品拟论书品、书理,而伦理标准移入书法,也因此深入人心。

柳公权楷书

欧阳修著《朋党论》,严格君子、小人品流别异,论书法亦极重人 品。《集古录跋尾-唐颜鲁公书残碑》云:

余谓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长 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

颜真卿人为忠臣烈士、道德君子,遂以其评书,人品与书品相表里。就此 而言,人品即书品乃字如其人之“心画”说的伦理延伸。然则“心画”说还 有天资、性情、学养等许多合理的成分在内,而人品即书品的标准已经 超出于艺术之外了 c再如其《笔说-世人作肥字说》云:

古之人皆能书,独其人之贤者,传遂远……使颜公书虽不佳, 后世见者必宝也。杨凝式以直言谏父,其节见于艰危。李建中清慎 温雅,爱其书者兼取其为人也。岂有其实,然后存之久耶?非自古贤 哲必能书也,惟贤者能存尔。其余泯泯,不复见尔。

即使颜真卿书法不佳,后世亦必慕其人而宝其书,已明确不取艺术标 准。推而广之,世代流传的名家书法,多是书以人重,并非全为艺术。或 者说,今天我们所了解的书法史,由筛选出来的贤哲书法组合而成,不 是历史的全部,也不代表所有的精华。斯言颇能发人深省。

颜真卿颜体楷书

苏轼秉承欧说,而论言更为明了。其《书唐氏六家书后》云:

古之论书者,兼论其平生,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也。

世之小人,书字虽工,而其神情终有睢旺侧媚之态。不知人情 随想而见,如韩子所谓窃斧者乎?抑其尔也。然至使人见其书犹憎 之,则其人可知矣。

人品与书法相合则贵之,人品卑下,视其书亦鄙贱,虽非客观及纯为艺 术,在古代却成至理。张安国《论书》“其传者以人,不以书也”之言,足资 证明。又,苏轼《跋钱君倚书遗教经》云:

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 人之气,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钱公虽 不学书,然观其书,知其为挺然忠义礼义人也。

书法有君子小人之异,或有可说,如《书法雅言•心相》所谓“有诸中,必 形诸外,观其相,可识其心”之意。至于“不学书”的字迹能见其人品,已 经超出讨论艺术问题的范围了,应视为个别的现象。

宋· 张即之 《佛遗教经》

世间之人,林林总总,很难截然分别君子小人,于是黄庭坚又增“俗 人”,以雅俗与人品即书品的问题相结合,导引出“胸次”和“书巻气”等 新的品评标准,使原本生硬简单的对应变得丰富而颇具理论意义,观之 似为艺术与伦理兼容,实则重心仍在后者。黄氏《题王观復书后》云:

此书虽未及工,要是无秋毫俗气。盖其人胸中块磊,不堕俗低 昂,故能若是。

胸次高,书乃不俗,人品决定书品,伦理标准在艺术之上,这已不限于论 书,颇含劝人脱俗向上之意。伦理标准的教化功能,以此可见一般。又其 《跋东坡书远景楼赋》云:

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芋芋,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尔。

学问文章之气,后人易言“书卷气”,是宋以后教人如何提高胸次、使书 法脱俗近雅的唯一妙诀。《宣和书谱》评李碰书法云:

大抵饱学宗儒,下笔处无一点俗气而暗合书法,兹胸次使之然 也。至如世之学者,其字非不尽工,而气韵病俗者,政坐胸次之罪, 非乏规矩耳。如强能破万卷之书,则其字岂可以重规叠矩之末,当 以气韵得也。

其后评白居易、张徐州、王安石、沈约、贺知章、韦权、释景雲、薛存贵等, 均类此意,颇可考见一时风尚。

宣和书谱

字存功利,趋俗即其通病,如何避俗,则成为普遍关心的问题。刘因 《荆川稗编》述萃集唐宋名贤书法云:

以励吾气,参之以肆吾博可也。虽或不工,亦不俗矣。技至于不 俗,则亦已矣。

此中体味,与《宣和书谱》评薛道衡书“但要时以古今浇之,不尔,则尘生 其间,下笔作字处便同众人”是同一道理。又,黄庭坚《跋与张载熙书卷 尾》云:

学字既成,且养于心中无俗气,然后可以作,示人为楷式。

养的功夫非常重要,但养书不能无所凭藉,书卷气则因以介入其中。《宣和书谱》评张籍书法云:“观夫字画凛然,其典雅斡旋处,当自与文章相 表里”,评杜牧书法云:“作行草,气格雄健,与文章相表里”,评薛道衡书 法云:“文章、字、画同出一道,特源同派异耳”,诸评代表了书卷气介入书法的理论基础。

杜牧传世书法真迹

综观古人论书,以人品推及书品者,其思想宗旨仍在于如何按照既 定的标准来作人。郝经《移诸生论书法书》“盖皆人品为本,其书法即其 心法也”之论,可为其总括。如果究其社会的与文化的深层涵义,则可归 结到伦理秩序,是把封建社会用以教化人的伦理道德标准,转化而为书 法的评论、取舍标准。《宣和书谱》评唐太宗书法云:

方天下混一,四方无虞,乃留心翰墨,粉饰治具。雅好王羲之 字,心慕手追……置洪(弘)文馆,选贵游子弟有字性者,出禁中所 藏书,令敎学焉;海内有善书者,亦许遣入馆,由是十年间翕然向化。

“粉饰治具”,传神地揭示出帝王提倡书法的政治、社会功用;“翕然向化”,意谓天下人自觉地归于教化,以技艺售与帝王家,藉之晋身仕途。 尊王、评其书“尽善尽美”,是确立标准,以一人之风,化及天下。也就是 说,并不限于人品即书品之一方面,古代书论的许多内容,也都因此生出。

比较而言,书为心学,是关于字如其人的理论,是总纲;风神骨气居 上,意在取其人格标准;技道两进,讲修身和审美理想的寄托;人品即书品,说明作字先作人的道理。它们是后期书法理论史的核心内容,也是影响书法审美与批评质量的一个敏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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