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吃什么菜,就是什么人

艾食亿 2024-03-30 02:15:24

来源:极物

酸甜苦辣咸,五味之中,苦味最为特殊。

一个人在未经世事之前,通常很难爱上这种味道,但爱上以后,却又往往不可自拔。

如今我们吃到了好吃的菜,大多会想发个朋友圈,但是才学丰厚的古人,撸起袖子就要为它提笔作词赋。

苏轼写了《猪肉颂》歌颂猪肉之美,和他为至交好友的黄庭坚,则写下《苦笋赋》,将苦笋的美名大书特书。

可你知道吗?黄庭坚一开始对这种苦味是完全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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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4岁同舅父李常一同离家之前,黄庭坚一直生活在老家江西。

那时候,同乡的人常食苦笋,但他却难以忍受这个味道。而后在外求学、科考、做官,回家的机会越来越少,才对这种风味愈发想念起来。

岁月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未等他回乡觅得熟悉滋味,便遭贬谪,一路辗转。终于,在异乡宜宾度过的第二年春天,他才再次吃到了苦笋。大约是年岁渐长,心境不同,这次的他却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感慨其“甘脆惬当,小苦而反成味”,并就此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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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带有微苦的菜就是这样。

你需要多一些耐心去品味,更需要经历不同心境才懂得。

酸能带给人新鲜,甜能带给人治愈,咸能带给人滋味,辣能带给人刺激……苦,带给人的则是一种名为接纳的智慧。

它从容而不轻浮、内敛而不无趣、包容却有原则,它历经千帆,却又永远生机勃勃。

懂得品味微苦的人,因有所经历,而不拘于外在,想要活得随性,所以更懂得要坦然放下,让一切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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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其实是植物最原本的滋味。

所以对追求本味的广东人来说,吃“苦”菜早已融入生活。

清鲜的芥蓝,过油清炒,翠绿出锅,口感仍鲜嫩。将芥蓝放入煲中焗熟,啫啫声不绝,揭盖时香气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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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季的麻叶用来“咸究”,微苦咸鲜的风味,佐粥来吃可算一流。而鲜嫩的枸杞叶,一定要入锅打汤,清了火气,也润了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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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受欢迎的还要数苦瓜,这种名为“半生瓜”的食物,是“提早都不可以,明白其妙处”。

它曾让每个广东小孩皱眉,但长大后却“愈来愈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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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人有煎酿苦瓜,掏空苦瓜的芯子,填入肉馅,蒸熟后苦瓜会和肉馅一同膨胀,鲜味也就彼此交汇。一点微苦,让肉馅的滋味不寡,一点肉馅,让回甘的层次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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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东新语》中,清代诗人屈大均曾写苦瓜——

“其味甚苦,然杂他物煮之,他物弗苦,自苦而不以苦人,有君子之德焉”

将苦瓜与狮子头同煮,苦瓜也不辜负“君子菜”的美名,它清苦自甘,绝不将苦味附着于它物之上,但一抹鲜味却久久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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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得苦,耐得烦”的湖南人,也懂苦瓜的滋味。

一道清炒苦瓜,在淋漓的水气中,绽放出清鲜,颇有风味。若和腊肉同炒,味道更为鲜美,还会越嚼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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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还有一道苦瓜烧鱼,也极有特色。

只见煮至奶白的鱼汤中,粉嫩的鱼肉与翠绿的苦瓜上下浮沉,色彩明丽动人。盛到碗中,在袅袅热气里,仿佛能够鲜透整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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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爱吃辣的四川人,也在心中为“苦”菜留出了位置。

如今正值冬季,除了萝卜、豌豆颠儿,也唯有儿菜能够覆盖一方了。儿菜,是芥菜类的一种,口感爽脆,味道清苦。

四川人吃儿菜的方法,有煮儿菜、泡儿菜、炒泡儿菜、拌泡儿菜。对会吃的人来说,这一口实在好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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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京的“七头一脑”里,也多得是清苦而有回甘的味道。

枸杞头、马兰头、芥菜头、苜蓿头、菊花脑……那些翠绿的、在春天突然冒尖的野菜,就像把春风十里装入味蕾,鲜嫩得出汁,微苦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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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云南,“苦”菜更是一个宇宙。树头菜、苦青菜、刺五加,还有集多种苦味为大成的撒撇,普通人不敢尝试,当地人爱到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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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北,苦苦菜和白果则成了风味之源。

去地里拔的苦苦菜,细长带有锯齿,用醋和辣子凉拌上,食欲一下子就打开了。裹上面粉上锅蒸,又变成了麦饭。

至于白果,用来和同样带有微苦的百合同炒,再加上虾仁。谁会拒绝这一碟玲珑珍味呢?微苦反而是风味的点睛之笔。

对于懂得品味微苦的人来说,微苦是人生的常态。先有微苦,后有回甘,就像跨过难关,便有风轻云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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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曾这样写道——

“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与其懵懵懂懂的活一辈子,倒不如品尝一点不平常的滋味,似苦而是甜”

苦味之所以独特,就在于它是一种极有层次与厚度的味道。

初尝让人皱眉、吐舌,再品反而让人清爽、酣然。能够驾驭它的人,往往能在寻常食材中品味出不同滋味,在历经打磨后学会返璞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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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的作品里,以家乡为背景的小说就占了三分之一多,这其中还不包含他的散文。

在他历经波折的一生中,其实多次想回家而不能回。从第一次离家到第一次归家之间,相隔近10年,第二次则更久……

如此经历,他的下笔却是极其克制的。写炒米与焦屑如叙家常,不会矫作煽情。写咸鸭蛋又是灵动有趣的,绝非寡淡生硬。

写到带有苦味的茨菇,他直白地表述说,小时候“对它没有好感”,认为它难吃。一到下雪天,家里便会将咸菜切了与茨菇片同煮做成汤,他也要强调说“没有吃惯的人,是不容易引起食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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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克制的深情,才最动人。

在写茨菇的文章后半段,他写道——

“我十九岁离乡,辗转漂流,三四十年没有吃到茨菇,并不想”

“前好几年……因为久违,我对茨菇有了感情……菜市场春节前后有卖茨菇的,我见到,必要买一点回来加肉炒了”

……

“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

“我想念家乡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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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离家太久,反而会忘记自己有想念家乡的权利。

可有家可想的苦涩,也是另一种程度的幸运。而这些,不到年纪,没有经历,就不会懂得。

对于汪曾祺来说,彼时不屑的家乡味是他与故乡的遥远牵绊。那种微苦的味道,在岁月的更迭中化为了他的从容,也在异乡的餐桌上,通过熟悉的风味赠予一抹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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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微苦有了意义,它就不只是一种味道了。

《蔬菜史话》的作者史军博士曾说——

“如果从司空见惯的蔬菜中都能感受到乐趣与雅趣,就能有更多能量面对平凡的生活”

年岁渐长,便知道生活之不如意“十有八九”,但体味过微苦的人,更懂得“常想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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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苦让菜食的风味隽永,经霜后更甜。

当天然的苦味化合物在口腔中缓缓沉淀,自舌尖袅袅泛起的回甘,余韵绵长,这才是甜味体验的另一番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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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Eason在歌里唱——

“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当睇清世间所有定理又何用再怕。珍惜淡定的心境,苦过后更加清。

万般过去亦无味,但有领会留下……到大悟大彻将一切都升华。这一秒坐拥晚霞,我共你觉得苦也不太差”

走过人生四季,方知苦尽甘来。冰雪消融后,自有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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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三联美食《人到中年,终于爱上苦瓜的味道》

国家人文历史《假期最后一天,来“吃点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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