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外传之大侠传奇·三

丑丑说小说 2024-04-13 05:48:26
第七章:老人·胖子·老太婆   铁恨秋和唐三千追踪前面那个和气的商贾,已经很久了。  他们俩跟踪他只是因为唐甜在“白云居”吃茶时望下来,忽然见一个很和气的商人和一个孩子向一个佝偻的老太婆买桔子,她就脸色变了。  “跟踪那胖子。”  没有理由。跟踪这人干什么?这人要去哪里?连这人究竟是谁铁根秋和唐三千都一点也不知道。  这非常和气的商人无论去哪里,都和气非常地跟人打招呼,寒暄、如此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一条巷又一条巷,唐三千和铁恨秋早已十分不耐烦了——要不是他们俩知道如果追丢了人,唐甜脸色会很不好看,说的话也会很难听,他们早就不迫踪下去了。  铁恨秋当然不怕唐甜。不过这“不怕”只是表面的,内心里不知怎的,对这外表圆脑甜甜的美人,也有些畏惧。只不过这点他是绝不承认的。  可是他更怕的是唐三千的脸色,而唐三千在唐甜对她板起了脸孔的时候,对他更黑起了脸,这是铁恨秋最受不了的。  而敏感的唐甜看出了这点。  所以她要铁根秋替她做事,易如反掌,因为唐三千一直是她的奴婢,自小到大,从她三岁起就曾剪断唐三千的裙子,要她当众出丑,当她知道爱漂亮时,就用“蛤模俏”泼在唐三千脸上,使她成了麻子。  ——而唐三千从不敢忤逆她一次。  唐甜跟唐方在一起的时候,黯然失色,同样是笑,一个灿若花开,一个甜如蜜浆,就用筷子在自己颊上刺,却没有刺出酒涡来,她觉得可能要冒险用唐三千一试,所以她就趁唐三千睡着了,先在她脸颊——故意刺上一点,免得真有酒涡时便宜了唐三千——刺在她“颊车穴”上,从此唐三千颊上一个深孔,而右目看不清楚,大大影响了她发射暗器的能力,所以她才苦练以暗器的多量取胜,即是闻名江湖的“三千烦恼丝”。  ——当然后甜的“酒涡试验”失败了。  唐甜千方百计要模仿唐方,可是唐方的很多气质,不是模仿可以得来的。  酒涡,还是唐方才有。  唐甜只有甜。  那胖子商人走人一家雨伞店,跟那老板仿佛很熟,聊起天来,那雨伞一张一张在店里地上,晾着晒于,唐三千和铁恨秋都恨不得去拿一把来遮太阳。  这要命的太阳!  “唐甜搞什么鬼,叫我们来跟踪这胖嘟嘟的家伙,真是活见鬼!”  唐三千也咕噜道:“我宁愿去打黄天荡,总比在这儿跟人尾巴走的好。”  铁恨秋听唐三千与自己同感,很是高兴,道:“是呀,我们‘刚极柔至盟’,在黄天荡那一役,将那一票土匪头子,七擒六杀,在江湖上可有名得很呢!”  “别多嚼舌了,小姐又要……”  话未悦完,她脸色已变了。  他们只说过四句话,一人两句。  可是四句话尚未说完,回望那店子里,只有雨伞和那掌柜,那胖子却不见了。  铁恨秋一步就抢入了店门,一手就把老掌柜衣领揪起来,凶狠狠地问:“那人呢?”  那老掌柜吓得帽子罩住了脸,好半天才弄清楚这个凶神恶煞问的是什么,嗫嚅指着街口道:“刚……刚走了……”铁恨秋不顾一切,摔下他就去追,唐三千早已在街头街尾,找过几遍了,两人相对,都一摊手,心里都同时浮起一个人的脸孔:没有笑容的唐甜!  两人在太阳下汗流如雨,又找了好几遍,两人在庞大的街市行人中挤来挤去,早令人怨恨连天,恶声叱骂,两人哪有心情理会”,不管怎么找,那胖子还是杳如黄鹤。  唐三千、铁恨秋两人无奈,齐声叹了口气,在一处大宅石阶上蹲了下来,两人心里都想着:回去怎么向唐甜交代呢?  铁恨秋懊丧地道:“三千,这次我们……”唐三千忽然轻叹一声,十分紧张地抓住铁根秋的手腕,又叹了一声。  铁恨秋不禁也紧张起来,问:“什么事?”  唐三千握他的手却紧了紧。“嘘——”然后指向刚经过的江湖相士。  铁恨秋开始时不明所以,忽然眼睛亮了一他从唐三千手指所示,看见了江湖相士那篱绿色的靴子。  ——江湖郎中,怎会穿靴子?  ——而这靴子,正是刚才所跟踪的脖子商人所穿的!  一难道这江湖相士就是那胖?  ——如果是,在这片刻之间,那胖子竟如此迅速地易容,岂能是等闲人物!  待那江湖相士走出约摸三四丈远,两人相顾一眼,才回过神来,一齐窜起,跟踪过去,两人心中都想,自己运气不差,恰好蹲下来瞥见江湖相士的鞋子,要不然,这次肯定是追丢了!  两人就待跟去之际,忽听背后宅院的黑色木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熟捻稳的声音暖了一声,铁恨秋、唐三千二人俱是一憎,返身护体,回头一望,只见门内探出头来的,竟是唐甜!  唐三千、铁恨秋二人都吃了一惊:唐甜不是在那茶店里吃东西吗?怎么变成这巨宅的主人了?  铁恨秋忙探头过去看那宅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唐三千已急着指向正要远去的江湖相士背影,道:“小姐,那江湖相士就是……”唐甜冷笑,她自宅子内窜出,身侧跟了个萧七。“那礁夫才是。”  唐三千大为错愕,唐甜、萧六等已掠出文外,她慌忙拉住比她更震愕的铁恨秋,追了过去,向江湖相士去处相反的方向,掠了十七八丈,就见到一个樵夫,正背着两捆木柴,吱吱呀呀地往前吃力地走。  唐三千心里大急,掩上前拉扯唐甜的衣袖,正想告诉唐甜那江湖相士靴子跟那胖子相同的事,避然一瞥,只见那樵夫,竟也穿着暗青色的鞋子。  唐三千示意铁恨秋看去,两人都暗叫“惭愧”,差点给人以“调虎离山”之计引走了,而原来唐甜等一直在附近,自己这下子的跟踪,可谓丢到姥姥家去了!  只见那樵子背后,早有两人跟踪着,唐甜等这时已追近樵子,那两人回身,向唐甜一点头,唐甜打了个眼色;——人便挺身拦住了樵子。  那紧蹑追踪瞧夫的两人,却正是方觉闲和容肇祖。挺身截住的是“打鼓书生”容肇祖。  只见容肇祖虽然截佐那人,但神态十分恭谨,抱拳一揖,说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话:“大水冲着了龙王庙,敢问和升的是什么火?”  那樵夫给这没来由的一问,一楞,半晌才田出一排哨牙,满脸狐疑地问:“哥儿是谁?  依不识字,却来问依?这……”  容肇祖脸色一变,失声跺足道:“糟了!”  那樵夫犹在莫名其妙,容肇祖“咳”地掠到唐甜身前,道:“不是他……”唐甜、萧七脸色也变了,萧七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唐甜却忽然大悟的样子。“对了!”  “到伞店去!”  唐甜、萧七、唐三千、铁恨秋、容肇祖、方觉闲赶到了伞店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地上的伞仍是晾着,唐甜一进去,就往地上晾晒的伞瞥了一跟,萧七抢过去,踢开了几柄伞,就现出了血迹。  那制伞的老板就在伞下。  唐甜向铁恨秋疾道:“刚才你揪的人,就是凶手。”  铁恨秋的脑袋,一时摆不过来,事情发展得太快,他想:那老掌柜,杀了老掌柜……他还设想透彻,神也没会过来,唐甜的身形在他身边掠过一阵急风,丢下了一句话:“快!回到茶楼去!”  茶楼上高朋满座,生意兴隆,街上喧哗热闹,人潮熙攘,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唐甜的双眼,却如利剑一样,刺在街角处那卖桔子、枣子的老太婆处。  那老太婆显然已十分老迈,她正秤着一斤桔子,给她的客人。  她客人是一个少年,只看得背后,只觉这少年在闹市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铁恨秋莫名其妙,他不认为老太婆和少年人的买卖有什么看头,但连一向骄傲沉着的萧七,脸色都有些惊疑不定,除了方觉闲一直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其他的人,脸上都呈紧张之色。  ——在灭黄天荡,攻打黄八婆老寨时都未曾有过的神色!  铁恨秋忍不住要问,唐三千却扯了他一把。  唐三千显然要比铁恨秋聪明,她很快地贴在铁恨秋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们未跟踪那胖商人前,那少年已在买核子付钱,那老婆婆已在秤桔子斤两……现在回来,他们的姿态还未变更。”  铁恨秋觉得唐三千贴在他耳边讲话,耳垂子痒麻麻的,十分好受,而且声音很是好听,一时迷糊了,也役弄清楚唐三千讲的是什么。  在唐三千跟铁恨秋说这句话的时候,唐甜却敏感地返过头来,狠狠地横了唐三千一眼,那眼色充满了在看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讲话的那种鄙夷和不屑……唐三千连忙垂下首去,站得离铁恨秋远远地……容肇祖看了一会儿,额角渗出了玲汗,道:“好厉害。”  铁恨秋引颈伸望,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萧七点了点头,道:“厉害,老太婆的秤、站姿、桔子,甚至地上的箩筐,全是杀着,只要少年稍一疏神,就要千洞百孔,血流遍地。”  唐甜却道:“那少年更厉害。”就没有说下去了。  这时一向寡言和置身事外的方觉闲,却说话了:“那少年能牵制住老太婆的杀着,不足为怪,但他还能维护街上全不知情的行人,这才了不起,而且不容易。”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恐怕连我也没办法做到。”  铁恨秋这才捏了一把汗,原来两大高手在川流不息的行人大街中作一场静默的厮杀,而街上的人全不知情。  就在这时,唐甜忽然低低说了一声:“正点子来了。”  “正点子”才要来?难道这一身杀着的老太婆和能拒泰山胆气的少年,还不是唐甜要等的人?  ——这次康甜要自己做的会是什么事?等的是什么人?  铁恨秋心里有着这些疑问。  来人是椎?  原来便是那个胖商人。他不知是从哪儿忽然钻出来的,看见他的时候,他已挤身在少年与老太婆间——脸上仍是笑态可掏,只是腋下多夹了一把油纸桑他蹲下来选桔子——跟一个要买水果挑好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这一笑嘻嘻地蹲下去,老太婆全身的杀气,就像一只破了气的球,气都漏出去了,她很快地将秤好的水果递给少年,那少年接过,也付了几文钱,一场厮杀,消解于无形,而大街上,来往行人,无一惊动。  然后那胖子忽然一抬头,眼光竟穿过街上所有的行人,向茶楼的窗户上,正在探头注视的唐甜等人一笑。  这一笑,令唐甜都笑不回去。  然后胖子和少年宏动着的嘴唇,似在对话,老太依然在胖子的背后,仍在卖她的桔子。  可是唐甜等人都看得出,那胖子是跟老太婆一伙的,因为没有人能把自己的背后卖给个满身杀气的老人婆。他们不禁都有些为那少年担心,不过那少年一点也没变,他依然背向茶楼,看不到脸目,只是在街市上的背影看来,他仍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的一个少年。  唐甜在那胖子一瞥后,抽回了头,忖思了一下,毅然道:“他发觉我们了。”  萧七道:“换个地方,继续监视。”  唐甜道:“最好近一些,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六人付过茶钱,迅速而不惊扰行人地,自街角那边折过去。再自横街转出来,闪过两条小巷,又回到了那热闹的街口,只不过片刻工夫,已折到了胖子、少年、老太婆的侧面。  他们就在街角的牌坊下,摆摊子的地方,仿佛选购东西,卖杂零东西的老板,也正在露出一口黄牙,向他们兜售货品。“这是狐皮的呀,是这一带所没有的,远自灵河山户运来,据说为了猎这一张皮,七个猎户,苦等了七天,还有一个在冰崖峭壁下在送了性命呢……姑娘大姐儿你穿上去,一定出落得花俏动人,少年哥儿谁不眼光看个发直,我王八麻子……”他极力推售这张红狐的眼通红,因为他看出唐甜的身家正可适合这张价值不菲、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买下来的狐皮。至于时其他鸡零狗碎的货品,他倒用不着多费唇舌来兜销。  唐甜外表正在留连、羡慕、讨价还价,但她的一双耳朵,却能透过街上所有繁琐嘈杂的声音,岭听那微弱的、细微的、但最重要的——少年、胖子、老太婆三人对话的声音。 第八章:文士与老僧   “……以你这等身手,到‘龙王庙’来,不出十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乐而不为哉,小兄弟,你多考虑考虑。”那胖子笑眯眯他说,这是诱之以利。  “不。”  胖子说:“小兄弟,凭你这身绝活儿,大江南北走遍了,能动你寒毛者,确没有几人,在人神共愤的老欧阳那儿做跟班,正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投的辱没了自己一生前程……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你学了欧阳老怪的武功,再来学老夫的,老夫也没皱一皱眉头,刀尖要两面利,哪有光磨一面的道理?”这是劝之以理。  少年摇首。  胖子道:“我跟你,不知怎的,也许是投缘吧……一直不想出手伤害你,想保存你,栽培你,让你日后在江湖上,大放异彩……这也许是因为我们出身太相近之故吧!我从前也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倔强少年……”这是动之以情。  少年连头都不摇了。  胖子道:“如果你真的不识抬举,真个动起手……你知道,我手下从没有人能走得过十招,‘十方霸主’也对我眼服帖帖,就算你师父和公子襄来,只怕也要敬我五分……你小子虽是要得,但撞在我手里,一旦动上了手,你有手有足的,恐怕就要变成半残不废了,那样多不好碍……其实你又何苦来哉?宁折不弯是有种,但勘不过时崩断了,哭爹哭娘可就来不及了。”这是威吓了。  少年冷笑。  胖于可谓把好话歹话说尽,最后将脸色一沉,唐甜等都以为他要发作,只听他道:“拿下!”  就在这时,摊子的老板、老析娘、哭叫的小孩、没法子的姐姐、拧丈夫耳朵的老婆、被老婆拧的丈夫、六个人,骤然出手!  老板的红孤皮,突然喷出一阵白雾,罩向唐甜!  老板娘手中的针线盒,忽然射出三道白光,飞打萧七的脸门!  那黄脸婆的手,不拧丈夫的耳朵了,她十指又尖又利,飞插容肇祖的后头!  那被拧耳朵的拧得一直“雪雪”呼痛的丈夫,也不抚耳大叫了,反而一低头,撞向方觉闲后背后!  同时间,那小孩,那小姑娘自袖中抽利刃,已抵在铁恨秋、唐三千二人的后心、背门上!  任何人——就算是老手,杀人之前总会先露出一下“凶相’’,就算没有凶相,至少也会有一些特别的表情,诸如不怀好意的笑容,脸色铁青,目露凶光之类,这一类“杀人的预兆”,若使人感觉得出来,而发生颤栗、提防,就叫做“杀气”。  一个一流的杀手,可能因为他杀人太多之故,故往往使得他全身布满了“杀气”——这“杀气”之浓之烈,足可令被杀者因畏惧而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但一个一流的杀手,更擅干将自己的“杀气”隐藏起来,教人防不胜防,只有到最后一刹那才现露出来,慑敌之心,再一举而杀之。  无疑这几人都是一流的杀手——他们在行凶的刹那间,才现出了“杀气”。  却就在这刹那之间,唐甜虽全神倾注在听胖子和少年的对话里,但这电光石火间的一瞬,她已感觉到了。  她立刻翻了出去。  唐家的一门暗器,也应手而出。  那白雾罩不中她——她翻出去时早已闭住了呼吸。  那枚唐门的暗器同样电打不中那“老板”。  但那暗器依然生了效——终止了那“老板”的追击。  唐甜避过这一击,脸都白了。  那胖子要的是他们的命,早已布下了开罗地网——他根本不要他们活门,只要留下两个——唐三千和铁恨秋,他认为从呆头楞脑的家伙口中,可以追问出他们跟踪他的原因。  所以一出手,就是杀手!  当街杀人,这胖子宛若平常!  那老板娘花粉里的毒针,给叮上一口,就等于给七十只疯狗同时咬到一般,萧七跟唐甜几乎同时感觉到被攻击,虽然刹那间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攻击他们——如果等到知道的时候再避,就已经不能避了。  萧七没有避,他手里正拿着一张狼皮——他本来是佯作问这张狼皮的价钱的。  他拿着狠皮,身那老板娘盒上一罩;在这同一时间,容肇祖的双线锤鼓,也格住了那女人的十只尖指。  砰!一个人倒在街上。  那倒地的人是那男人。  那用头去撞方觉闲的男人。  这时候,安详热闹的大街变作一口混乱。大街上都是奔走、呼叫、走避的人们。  “杀人哪!”  “救命啊!”  “天呀!”  那白雾罩不中唐甜,但靠边的行人却遭了殃,射向萧七的银针,也有一根射偏了,一人在送了性命,街上乱作一团,行人走避不迭。  那少年忽脸有怒色,飞窜过去,她救那些沾着白雾的行人;那胖子对唐甜等还能活着稍有些错摆,但他的眼神却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轻描谈写,看来一切与他无关,背上一柄黑剑,腰间悬一把白剑的青年人。  方觉闲。  胖子忽然跨前一步,问:“阁下是萧开雁萧二侠的什么人?”  方觉闲道:“非亲非故,仅‘景仰’二字而已。”  胖子圆嘟嘟的脸上依然笑态可掬,眉目口鼻之间,显得十分清俊:“赵师容赵大姐,跟阁下怎么称呼?”  方觉闲慢慢地,像看一本书的最重要一节章句般地,望了胖子一眼,道:“赵姐姐教过我‘五展梅’。”  混乱中,几对人一齐动手,闪电惊虹间,方觉闲对偷袭自己的人出了手,胖子不但能看清自己的剑路,而且还道出了自己的师承。  胖子嘻嘻地笑道:“了不起,英雄出少年。”  回头向唐甜骂道:“老夫向来不喜欢让人跟踪,你这丫头,跟我已不少路程,确有一番身手,老夫冲着这哥儿面上,今后你们离我远远地,别再让我给瞧着就好了!”  说着一挥手,那“姐弟”两人,立时收起了尖刀,唐三千、铁恨秋二人才幸免于难…胖于对他的那个部下之死,宛若没事一样,唐甜却道:“晚辈是唐家的人,跟踪龙王,不是为别的,是为了要走报给龙王一个消息,而这件事非天底下一等一大英雄、真好汉不能提扛得起!”  “天底下一等一的人英雄、真好汉!”那胖子眯起了笑眼:“你奶奶的!你这小姑娘成真会说话,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时街上正紊乱成一片,捕快不久就会到来,那少年发觉中“白雾”的人都已无救,愤怒地站了起来,胖子笑嘻嘻地道:”我门都有话要说,这儿他奶奶的吵得很,咱们到城外聊聊可好?”  那少年怒道:“这儿条性命!”  胖于毫不在乎地道:“这几条性命算什么!比起贵派杀人,可是‘九牛一毛’了!”  少年道:‘血河派’杀的人是该死的人,而且都是双手沾血的武林人物……但这倒下的人,都是无辜良民!”  胖子道:“咱们不要在这里辩这个无聊的事儿,捕头来了,总是不好,来来来,咱们出去冉说。”  少年终于道:“好。”语音斩钉截铁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你要给我个交待!”  唐甜不禁留心望去,只见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但双目间流露一种奇特的感情,而整个人看过去,让人有一种孤寞之感,仿佛一座雕像,冷寂的留在冷暖人间。  那胖子依然笑道:“那当然,那当然。”一面向方觉闲道:“有劳二位走一趟。”  他显然是十分重视方觉闲和那少年两人。  萧七沉下了脸,他一向不喜欢被人忽视。  唐甜却甜笑。大鱼是不吃饵的,一定要退而结网,结一张很大很大的网,然后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很深很深的海上,撤下网去,那时钓到的,可不止是一条鱼,而是一头龙王!  城外“龙王庙”前面,也有几个摊子,这儿已经出城,赶路的人通常都会在这里歇一歇,吃点东西,填饱了肚皮,才去赶长长的风沙路的。  这时已午后,只有少数七八个行人,趁阴歇个脚,然后才赶路或进城去做买卖,在这儿打个盹,养养神。  唐甜放眼望去,只见苦行僧、文士、商贾、书生、衙役、农夫都有。那胖子就带他们定到这儿,停了下来,”龙王庙”已十分破旧,大多数的行人,都在庙前停下来吃饱了就走,只有少数虔诚的,才会到庙里上香求路上平安,放点香火钱。  胖子一到,那庙祝就赶忙出未迎接。那迎接的手势既不是合十,也不是抱拳,而是中指屈向掌心,四指竖直,而那庙祝见到胖于的神态,恭谨得就像看到神宪上拜祭的龙王菩萨下凡一般。胖子却很随和,不进庙里。“我进庙的话,恐怕诸位就疑心老夫有布置了。”  说着就在残破的台阶上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同时要大家也坐。  那在街市上露了一手的“老板娘”、“老板”、“老婆”、“姐姐”、“弟弟”,以及一直没有出手,沉默不响的纹脸老太婆,也跟随了过来。加上唐甜、萧亡、方觉闹、容肇祖、唐三千、铁恨秋,以及那少年,这一行十四人,倒像结伴而行的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使得打尖的路人和买卖摊贩,都往这边儿看。  那胖子却一点也不在意。  “我的用意很简单,是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胖子笑眯眯他说:“你们几人:身手都不错,到我这里来,不出五年,‘十方霸主’的名头,就是连夜赶路都赶不上你们。”他这话是对唐甜、萧七、唐三千、容肇祖等人说的,然后他对那少年和方觉闲就更客气了。  “至于你们两位,在我麾下,才是将材君用。”他说这种话居然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你们可以多多考虑一下,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性,凡是一等一的人才,如果不在吾麾下,我就觉得很不舒服,不借千方百计要争取到,如果仍是叫我失望……”胖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我只好将之杀了,免得留给他人所用。”  这人说话就好像天下人的生死全是他一手掌握似的,铁恨秋最看不顺眼,“蓬”地一拳打在石阶上,竟打崩一角石灰。  “你是哪座山上的哪根葱!我们于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凭什么说要杀就杀?”  他说话如雷鸣,庙前歇脚的人,全被他吓了一跳,胖子说话,一直很温文,很细声,直到这铁塔般的大汉喝了这一声,众人中有些见势头不对,可能有架要打,怕被牵累,便悄悄拎了行李溜了。剩下几个有胆色也有两下子的人,正要上前来围观;仍然端坐不动。若无其事的,只有两人。  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一个道:“很像。”  另一个笑道:“像极了。”  ——像谁?  ——谁像?  那胖子仍是笑眯眯地,并没有生气,唐甜却慌忙接了铁恨秋的话头去:“他可以。”  铁恨秋闭上嘴巴,瞪大了眼睛,怒目凸视唐甜,好像不敢相信,唐甜竟说出这等话来。  唐甜甜甜一笑道:“因为他就是‘九脸龙王’。”  围观的人,一下子走光了。  他们不是静悄悄溜走的,而是跑下来,一连叩头,一边退走。  他们不敢说走就走。  ——只要“九脸龙王”没揪起他们,他们就感激不尽,回家去戒斋膜拜一个月了。  “九脸龙王”没有去抓他们;他依旧笑眯眯,他连头都没有回,却笑道:“女娃子有眼光!”忽将脸一沉,问:“那两人是谁?”  那庙祝早已垂手恭立在他身旁,被他这一问,更把脖子藏到衣领里,颤声道:“属下探听过了,无法试探出来。”  “九脸龙王”回首盯了那庙祝一眼,他没说什么;可是他知道连“顺风千里”胡行雄的“千里眼、顺风耳”都打听不出来又请不走的人物,自是非同小可。  ——这小小一座石诚,这小小一座分舵,怎么今天到了这么多的能人?  这令“九脸龙王”也有些暗自警惕起来。  那两个人,仍在一石几上呷茶,神态十分清闲。  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土。  一个老和尚。  铁恨秋凸着两颗眼珠子,瞪住那个脸有十六七个馒头那么大的胖子。  ——自“权力帮”、朱大天王坠后,与“血河派”并峙崛起于黑自两道,让人闻名丧胆、神出鬼没、莫测高深的“九脸龙王”:慕容不是! 第九章:九脸龙王   “九脸龙王”慕容不是眯着眼,像苍蝇盯上了蜜糖一般地看唐甜,他的看法是标准色狼的看法,先看腰,再看胸,然后才看脸。  他的眼睛虽小,但眼却像一根针一般,能刺穿对方的衣服。  唐甜无所渭,她姿态优美地站在那里。  慕容不是的眼光,终于在她甜脸上停祝  “你叫什么名字?”  “唐甜。”  “唐家的人?”  “是。”  “干什么跟踪了我好几天?”  “因为有话跟龙王说。”  “那为什么不直接走来跟我说,而要鬼鬼祟祟地在一旁偷听人讲话。”胖子的眼光仍留在唐甜脸靥上,像一只苍蝇在花蕊里不愿飞离。  “你知道,一个姑娘家,偷听大男人讲话,会吃亏的。”  “龙王爷;”唐甜呢声道:“如果直接走到您老的面前,您老的手下‘走鬼婆婆’花非花花老前辈不把小辈们打成马蜂窝才怪!”  “走鬼婆婆”的名号,真是“鬼见愁”,黑白二道给她这个名号,是恶鬼冤鬼遇道她也要走避的意思。“走鬼婆婆”一直站在慕容不是身后,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听到唐甜的话,才挺了挺胸,眼睛闪亮了一下。  “好。”慕容不是的眼睛没有“针”了,温和地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慕容不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什么代价?”  唐甜媚笑道:“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哩。”  慕容不是上上下下打量唐甜,语音暖昧:“我从来替人做事,先说代价,再看是什么事的;”他例口笑道:“你找着我,可谓找对人了。”  萧七忍无可忍,突拔剑出手。  慕容不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他身旁的“走鬼婆婆”已出了手,凭一双空手,接下了萧七七剑,萧七被逼退了一步,走鬼婆婆正待追击,萧七在退七步中,又递出了七剑。  走鬼婆婆逼回原位,刷地一声,左袖划破了一道口子。  萧七还待出手,唐甜既低唤道:“萧七。”  萧七颓然住手。他心里知道,出手的是走鬼婆婆,而走鬼婆婆只是慕容不是的下属。他这样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慕容不是一直没有动手,也没有动怒,却有点动容:“你们这几个年轻人,武功都实在不错。”他偏了偏头,又笑眯眯地道:“你们几个人办不成的事儿,要我去做,嘿嘿。”他笑两声,就没有说下去了。但是唐甜却说下去,她说下了这一句话,局面就变了。她的话只是反问了一个问题:“您老当然听说过‘忘情天书’了?”  大侠萧秋水的武功很杂,其中包括了少林两太高僧、武当两大真人、朱大天王两太长老、李沉舟两大护法,以及浑厚的“无极先丹”内力,但使他的武功提升到顶峰,使得可与李沉舟、朱侠武、天正、太惮甚至燕狂徒等并驾齐驱的武艺,却是因“忘情天书”。  练武的人,谁没听说过“忘情天书”?“九脸龙王”神色完全没有变,仍是笑眯眯的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但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正急于等唐甜说下去。  谁知道唐甜忧怨地唉叹了一声,垂下了头,不说了。  慕容不是道:“怎么了?”  唐甜凄然摇首道:“说了也没有用,龙王您掌令江湖,贵人事忙,慕容世家又是武林世家,自是百事纷忙,您老又怎有空……”又就此打住,不说了。  慕容不是也是在江湖上混得成精成怪的人,心里暗骂一声:臭胰子!表面上却不倔不火地笑道:“慕容世家早在攻权力帮之役,伤亡惨重,难以再起,我这才争一口气,来搞‘龙王帮’,这是江湖上谁都知道的事,丫头你倒不必朝‘慕容家’脸上再贴金了……至于事情嘛,‘龙王帮’向来替天行道,乐于助人,有什么事你说说看,说不定我可以替你拿拿主意……”唐甜眼圈一红,怪可怜地检祆谢道:“多谢龙王恩典。我小姨唐方……”在旁向不言语的方觉闲忽道:“是唐女侠。”  慕容不是瞪了方觉闲一眼,道:“唐方怎么了……”那少年忽然插口道:“是唐女侠。”  唐甜优怨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小姨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找萧秋水……”这次轮到铁恨秋开口了,道:“是萧大侠!”  唐甜也不以为迕,继续柔声细气地道:“可是萧大侠跟我老奶奶一役后,一直不见影踪。您老是知道的啦,‘在江湖上南面为王公子襄,北方称帝欧阳独’,唐小姨自然找到一向有点侠名的公子襄处求助了……”唐方为要借重大力寻找萧秋水,公子襄仗义帮助,不借全力以助,这是江湖上任谁都知道的事。只是武林中人眼里有沙,不少人都暗中说:公子襄只怕醉翁之意,不在萧秋水,而在唐方……唐甜又道:只是近日来,我见着了唐小姨近身随婢,说起后来,引起悬疑,令人自是想听下去。可是慕容不是心头大急:这丫头,胡说八道的,跟“忘情天书”又有什么关系!  “唐藕是唐方带在身旁的的随身侍婢,她说,有天晚上,她看见公子襄的房里烛火晃摇得寸‘分厉害,像有几只巨幅在里边扑一龟一般,禁不住好奇心,就走过去看了一看,发现公子襄没有睡,聚精会神地在着着…本书,偶然千里比划一下,文外的高堂烛就明灭晃动不已……”“九脸龙工”慕容不是听到此处,已然紧张起来:书?那会是什么书……轻微比划间就使丈外巨烛八为之灭,这是何等功力!只听唐甜道:“唐藕这一下张望,正好看着了书的封面,有‘忘情……’二字,下面是什么字,就看不清楚。但她回头一想:如果是‘忘情天书’,这就可恨了,‘忘情天书’不是萧……萧大侠的吗?唐小姨也一直在找萧大快,难道公子襄早已找到了吗?不然‘忘情天书’又怎会在他手里?如此付念间,不禁失声‘哎哟’,声音虽然轻微,但烛火呼地一声,几乎全暗,公子襄已破窗而出,铁青着脸,站在唐藕身前……”唐甜说得绘影绘声,十分精彩,连那少年、方觉闲等都不禁倾听起来。慕容不是最关心的当然是那本书,便问:“那本书呢?他有没有扎那本书一齐拿出来?”  语气焦急,似如果公子襄忘了拿出来他就可以赶到房里去取一般。  “公子襄出来时,书早已不在手里了;”唐甜继续不徐不疾,甜丝丝他说:“他厉声问唐藕:‘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平时温文滞洒,几时对人那么疾言厉色过?唐藕便说:‘奴婢瞥见公子房中灯影乱晃,以为有事,赶来察看。’公子襄沉下了脸,又问:‘你看见了什么?’又以较柔的口气,再问了一遍:‘你看见了什么?”’唐甜将这一段事情讲得十分传神,就似是亲眼目睹一般,众人都不禁为唐藕担心起来,唐甜笑了一下,又道:“唐藕是我唐家相当聪明伶俐的婢子,武功也很不错,她心思窍巧得很,眼珠儿一转,就说:‘哎哟公子爷,我可还没来得及,只见灯火一暗,又有激厉风声,奴婢以为有敌来犯,我叫了出声……’公子襄脸色稍缓,道:‘后来呢?’唐藕道:‘后来公子爷您就站在我面前了……还真把奴婢吓了一大跳呢,’公子襄沉默了一会,脸上青筋突突地跳动了儿下,挥手道:‘没事了,你回去吧,今晚的情形,不可对人说。’……唐藕这才暗自吁了一口气,便匆匆离去………听到这里,众人也如释重负,为唐藕侥幸得脱,应付过去而欣慰。唐甜又道:“唐藕是唐方小姨的爱婢,公子襄自己不敢对她怎样……何况公子襄目前,正千方百计,在小姨面前卖好卖乖……这个嘛,咱们就不说了……唐藕觉得这事儿,大有古怪,便趁隙告诉了我,我听了心里不是味道,便想:要是公子襄找到了萧大侠,会不会不告诉唐小姨?我怕小姨上当,便要唐藕约小姨出来,我要把心中的疑虑告诉她……可是唐藕这一去之后,一人侯门深似海,不管我怎么打听,都再无小姨和唐藕的消息……小姨和唐藕,像在‘梁王府’里消失了一般……”“九脸龙土”心里早已计算得七七八八了,眯着眼睛,道“你告诉我这些,为的是什么?”  “唐方是我的小姨,她有事,我自不能不理;“唐甜忧愁地又道:“但是就算我翻墙入‘梁王府’,也不免给公了襄似抓小偷一般扔出来而已,所以,这件事,就要靠一个在江湖上名声、地位、武功实力都可以跟公子襄相比的人出头’,方才有望。”  慕容不是蛮有趣地望着唐甜,问:“你看我就是那适当的人选?”  唐甜甜笑,点头。  慕容不是又问:“这番话你总共告诉过几个人?”  唐甜有点笑不出了,但她仍是不慌不忙地答道:“东方霸主陆见破,也是一方称霸的人物,我会求助于他。”  九脸龙王脸色变了变,即刻问道:“你说……你把整段经过都告诉他了?  唐甜茫然点头。  慕容不是几乎要气得跳起来,赏唐甜一记耳光,难怪前几天自己探得消息,东方陆霸主正招兵买马,又神秘兮兮的,不知要去做什么勾当……原来是!谁才管什么唐方嘛!陆见破这活王八不是跟自家一样,为的还不是那本人人欲得之而甘心的奇书!这小黄毛到处张扬,敢情天下有不少人己沸沸扬扬,到“梁王府”抢书去了,自己怎能落人之后!  再忖思一下,九脸龙王气得鼻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奶奶的熊,这几夫,连东北、东南、西南、西北霸主都行踪诡秘地出现在附近,莫不是打的同样鬼主意!这丫头片子不可信,这番话,早晾出去不知给多少人听过了,自己再迟出半步,岂不是连抢书皮的份儿都没了?  九脸龙王不想犹可,想后火冒八丈,但回心一想:反正已人人都知道了,这丫头杀了也没用,自己要取书,可不能让这一伙人晓得,尤其那少年是“血河派”的宠儿,还有那双剑青年,都是极扎手的人物,要是一齐到“梁王府”去,可都是劲敌。  九脸龙王既闻“忘情天书”出现江湖,只恨不得插一双翅膀,飞到“梁王府”去,对这边的事儿,再也无心理了,当下道:“这事你既告诉了我,我就不能不管:你尽可放心好了。”  唐甜展现喜容:“真的?”  九脸龙王阴阴地道:“我这就替你去一趟……不过,以你们现在几个人,武功倒…以叫公子襄皱半天眉头的……为什么自己不去,要叫咱家去?”  唐甜的笑容依然妩媚:“我说慕容龙王,我这些人,可不一定都听我使唤。”  九脸龙王也是看肉知骨的人,他当然也感觉得出来,首先那使双剑的闲散青年,就未必听她使唤,于是道:“我若去‘梁王府’走这一趟,你怎么谢我?”  其实九脸龙王早已无心逗留在这里,只是不好显得太关心此事,故意提出条件;而且,唐甜的笑容,很使他想到淫欲时的满足。  萧七剑眉一扬,又待发作,那少年已按捺不住,前行一步,道:“你说要给我交侍的。”  他是向九脸龙王说话的。唐甜见少年为她挺身而出:正想煽风泼火几句,忽跟那少年打了一个个照面,只觉他眉字之间,出奇的孤峭,出奇的寂寞,就连唐甜的一颗不断算计人的心,看了也不禁心口一痛,就似见着了多年前的哥哥,或久已失散的弟弟,仍孤傲地活在人间一般,不禁低低地啊了一声,话也没及时接得上去。  九脸龙王一时没弄清楚:“晤?”  那少年再说了一次:“你说要给我交待的!”  九脸龙王道:“什么事啦?”心中忖思:“此子不除,终是大患……”那少年道:“街市上的几条人命。”  九脸龙王冷笑道:“几条贱民的命,算得了什么,他日我给你‘血河派’送奇珍异宝三大车,这总算‘交代’了吧?”那少年脸色沉了下来。他虽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当他脸色沉下时,就如一个君王下生杀令一般威仪。  “人命的交待是人的性命。”  “好!”九脸龙王豪迈地喝了一声,心里却想:先杀这人,再杀那使双剑的!  “这里有几条命,你要哪条,随便拿去!”  少年冷冷地道:“我只要那放毒雾和射毒针的。”  “老板”和“老板娘”的脸色开始发绿。  “拿去。”九脸龙上谈淡地道,他眼角正估量那文土和老僧,那两人仍然微笑地向这边注目,但却无插手之意——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终归得试它一试。  少年道:“好。”  便径自向“雷公”罗九、“电母”黄八走去。  九脸龙土并没有命令“雷公电母”束手待毙,而且雷公电母也深知九脸龙王并无此意——就算慕容不是真有此意,为求生存,罗九、黄八岂能随意任人宰杀!  那少年还没有出手,他们就已经先动手了。  雷公电母在江湖上的名头,自不是幸致的。  没有白雾。  没有银针。  但是雷公的“雷公锤”和电母的“电母轰”,挟着如雷霆电击的威势,真压那少年的前后左右,只要给稍微砸中了一下,那少年就真的要粉身碎骨!  这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铁恨秋忍不住要冲过去,但他脚下却给一绊,险些儿没摔了一交,也不知有意无意地,九脸龙王的脚不知何时,己踩到了他的鞋尖上,而丝毫没令他发觉。  ——一个胖子,却有那么灵便的一双脚。  雷鸣电闪,那少年连眼都没有眨。  他的双手突然布满了血气——就在“雷公锤”、“电母轰”未砸中他的前一刹那,他冲入了雷电之内,左手劈在罗九额上,右手擅在黄八喉上。  雷公电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送了性命。  就在这时,那一直僵立不动的走鬼婆婆,骤然出了手!  她是向少年的背后出手的!  那时少年正在全力搏杀雷公电母!  走鬼婆婆的十只手指指甲,突如卷纸一般,得地弹了出来,又尖又长,就像十根长针。  喂毒的针!  走鬼婆婆是九脸龙王座下第一杀手,她的出手更是必杀之一击——在街市上,她与少年对峙已久,观出了少年的弱点,但却无任何出手的机会,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若那时她出手,死的是她自己!  ——所以她越发要杀那少年。  那少年杀死雷公电母的刹那,便知道他的真正劲敌,是在后面!  他没有慌,也没有避,慌没有用,避来不及——他只是猛回身。双手布满赤红,如浸血中,候然抓出。  他回身得快,但走鬼婆婆的双爪,依然先抓中他的腰脊。  两块肉,给他硬生生地撕下来!  走鬼婆婆很满意,不是为这两块肉,而是她双爪有毒!  可是她的满意很快变成了恐惧,因为那少年的双手已抓住了她的双爪。  ——难道这少年竟不怕毒!  她想到了这一点,更是慌恐,就在这里,她的双爪就感到一阵尖锐的苦痛。  ——就算不怕毒,但她毕竟扯掉了少年的两块肉啊,难道这少年不怕痛!  就在她想到这一点时,她已听到她一只手指指骨折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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