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文漂，侬族，出生于1957年，越南谅山省长定县人，原谅山省武装公安部队第5连士兵，是1979年我军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同登地区法国炮台攻坚战中，侥幸逃生的6名越军之一。下面，就是他对当年战斗和逃生经过的回忆。

1979年2月17日凌晨4时30分左右，中国军队的炮兵开始对越南境内射击，同登镇上法国人修筑的炮台是中国军队的首要攻击目标之一。听到炮声，谅山省武装公安第5连（由连长陈河北指挥）和步兵第12团第4营第42连立即占领炮台阵地，准备战斗。凌晨5时30分，中国军队的步兵和坦克出现在我们眼前。敌人的兵力越来越多，还有大炮、坦克的支援......与此同时，我们的武器只有冲锋枪、半自动步枪、机枪和火箭筒。

战斗首先在炮台的西侧展开，陈连长见有6辆中国坦克冲了过来，于是命令阮长拜和杜文养用火箭筒打掉敌人的坦克。受领任务之后，阮长拜和杜文养迅速开火命中了一辆坦克，但不幸的是，他们也负了伤，被其他战士送进了炮台。敌人的进攻仍然在继续，黎明忠跳起来用他的火箭筒打燃了一辆坦克，在熊熊的火光中，黎明忠又向第二辆坦克开火，不幸的是，火箭弹刚刚命中目标，黎明忠就被子弹击中阵亡。

敌人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在激烈的战斗中，连长陈河北阵亡。黄国雄接替指挥后不久也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下阵亡。我端着冲锋枪不停的射击，子弹打光了，又抓起旁边的轻机枪，继续朝着敌人的战斗队形倾泻火力。随后，我把负伤的战友送进了炮台。

敌人冲到距离炮台大门大约5米的地方投掷手榴弹，其中一枚落在我的脚下，我下意识地捡起手榴弹扔了回去。伴随着“轰”的一声爆炸，硝烟升腾起来。看见敌人冲过来，我放下刚刚打完弹药的霰弹枪，抓起冲锋枪扣动扳机，一个敌人倒在我面前。这个时候，敌人还在大喊大叫，我继续打出一梭子，战斗暂停了。

没过多久，中国军队再次猛烈炮击，在炮击的过程中，大约有7辆坦克接近炮台，进一步收缩包围圈。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敌人在下面，我们在上面，我们不停地向敌人射击，自己的子弹用完了，就拿起阵亡战友的枪坚持战斗。中国军队仍然没有能够占领炮台。敌人还是采取先炮兵射击再步兵冲击的战术，当敌人炮击时，我们就钻进战壕里的防炮洞，当敌人步兵冲击时，我们就钻出来战斗。我们之间互相通报敌人的攻击方向，以集中力量进行阻击。

2月18日，中国军队的进攻更加猛烈，战斗更加激烈，我们击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可是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伤亡较大。2月19日，战斗还在继续，所有士兵都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口气。2月20日，战斗还在继续，我们的饮食也很困难，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吃的米饭里混杂着沙子和泥土。

2月21日下午4时，中国军队用猛烈的炮火轰击炮台，阵地上弥漫着浓烟。我听到炮弹落在附近的瞬间，就被震晕了。当我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枪，然后寻找我的战友，发现他们大多数都阵亡了，于是我爬进了炮台。

炮台里面的战友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们想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用枪向外射击，想尽可能多消灭一些敌人，我们的射击引来了敌人更加猛烈地火力。枪声一停，敌人就用扩音器叫我们投降。我周围有10几个人，大家都下定决心决不投降。中国军队使用炸药实施爆破，导致炮台的顶部在烟雾中部分坍塌。用过炸药之后，他们又把催泪弹扔了进来。每个人都在流泪、咳嗽......敌人继续用扩音器喊我们投降。

我们转移到炮台的中间一层，寻找食物。每个人都在想，我们会死在这里，让彼此闭上眼睛吧，最后一次想我们的亲人……想了一会儿，大家又觉得“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决定另辟蹊径，逃出敌人的包围圈。中国军队继续在实施爆破，我们转移到了炮台的最底层，在这个过程中，身负重伤的战友相继死去......

底层漆黑一片，我们从报话机里取出电池，放进手电筒四处照射，寻找工兵铲，寻找松软的土壤，希望挖掘出逃生通道。几名战友轮流挖土，渴了累了就轮换着休息。饮用水是一滩积水，泥浆里混合着战友们的血液。铲子不够，有的人就赤手空拳地挖。辛辛苦苦地挖了一阵，结果遇到一块大石头，战友们转过身来，互相拥抱着哭个不停，然后又擦干眼泪鼓励彼此继续挖掘。

挖着挖着，我们看到了树根，有希望了，大家很开心，又挖了一会儿，我们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通了通了，大家都高兴地喊了起来。我说：“小心不要大声说话，敌人在上面埋伏。”大家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敌人的影子，于是挣扎着离开。为了避免人多暴露目标，我们（6个人）是分散行动的。（炮台里有各种身份的人近千名，除了我们6个，他们都永远留在了那里。）

我和阿洪一起走，途中遇到了中国军队，在一片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中，我们跑进了山里。在那里，我和阿洪失散了。我手里还有一枚手榴弹，我想要是中国军队包围了我，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我跑得很快，先是在一处甘蔗田吃了些甘蔗，然后又上了山，听到了越南话，我高兴极了。大喊道：“你们是越南军队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看到他们军装上的红色领章，我兴奋地哭了，我死而复生，回到了战友身边……

1979年12月19日，死里逃生的农文漂被越南国会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继续在谅山省边防部队服役。退休时，任谅山省边防部队副司令，大校军衔。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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