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赵平驾驶着货车快速地行驶。最近生意惨淡，虽然他想尽了办法搞促销，但还是收效甚微。这次和客户谈合作也没成功，郁结在胸。母亲还一个劲的打电话催他上交这个月的收入。
是的，虽然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也已经成家。但是夫妻生活经营的店铺收入全都交给了赵平母亲。
“你们年轻人不会过日子，妈帮你们存着。我就一个儿子，以后还不都是你们的？”来芬说话自带一股傲气，她和赵平父亲结婚的时候家里一穷二白。是因为她肯吃苦肯拼搏带着丈夫开办了厂房做起了生意，挣下这一片家业的。
“我妈说得对。我们刚刚才结婚还没适应操持一个家庭的生活。先让她帮我们管一段时间吧。”赵平向妻子李霜投去了恳求的目光。
李霜的心一下就软了，本就是新婚燕尔。她不想拒绝丈夫，让他难过。加上她的性格本就温和，不喜欢与人争执。
“你能不能和妈说说，接下来的钱我们自己管理啊？两个孩子都要上学了，每次都要找她拿钱也太不方便了。再说我们还经营着鞋店，手头上总要有些周转资金的。”
赵平回忆起妻子的抱怨，只觉得更添烦闷。他知道妻子说得没错，但是一向生活在强势母亲的羽翼之下，他压根不敢说不。
汽车驶过隧道口，一阵浓雾弥漫模糊了他的视线。赵平仿佛身处梦中，心里装着全是家里的琐事。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小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车，做什么鞋店生意。如果在自家厂里干活，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啊！”看守所里，来芬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赵平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木然地坐着。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前不久他还是鞋店老板。突然就成了交通事故的肇事者。触目惊心的红色包裹了他的眼球，那一声巨响堵塞了他的耳朵。从此他听不见死者家属的哭喊，看不见眼前的人与物，也感觉不到拳头落在身体上的疼痛。
“赔偿款我和妈会尽力去凑。你在里面照顾好自己，我和两个孩子等你出来。”李霜看着形容枯槁的丈夫，流着泪保证道。
一番话如炸雷劈醒了身处混沌的赵平，他还有妻子孩子在等着他，他不可以颓废，要振作起来。他还有未尽的责任对妻子，对孩子，对父母。
“哇”的一声，他哭了出来。哭得很凶，仿佛要将压在心上的所有委屈，烦闷，恐惧都哭出来。
三年时间过去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对于李霜来说却是一千多天的辛劳。她要照顾两个孩子，要维持生计，还要给身在狱中的赵平精神上的支持。每一次去探望，她都要绞尽脑汁把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给他听，把好事说得更好，把坏事说成好事。
“妈，老婆！我出来了！”赵平离开监狱的第一时间就扑进了家人的怀抱。他一直觉得电视剧里的情节太过夸张，但是当这一切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时，他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唯有紧紧相拥。
“小平，妈有事儿要你帮忙。”来芬将儿子叫到了一边。”
“妈最近投资了一个大项目，需要资金。我想把厂房卖给你们。你们把鞋店关了，安心经营自己家的生意。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迟早要继承家业的，早点回来上手不是更好些吗？”
“我哪有钱啊！”赵平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你没有，你媳妇有啊！自从你进了监狱，你媳妇就一分钱都没交给过我。”来芬提起这事儿心里还是十分不满。
“妈，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还要做生意也不容易。”赵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为了维护妻子，开始和母亲顶嘴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和你媳妇商量一下吧。”来芬摆了摆手，并没有因为儿子的态度而计较太多。
一手交钱，一手交厂房。很快，李霜就和赵平搬进了厂房里。婆婆开价一百万，她这几年攒的钱根本不够，只能把房子卖了换厂房。
“老婆，对不起。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了。”赵平看着妻子布满老茧的双手有些愧疚地说。
“我们之前卖鞋子是做经销商，赚得肯定不如自己开厂房多。再说住在这里，我们工作也好开展不是吗？”李霜如此安慰丈夫道。
赵平点了点头，下决心要努力挣钱回报体贴的妻子。
可惜决心才刚下，母亲又找上了门:“小平，妈投资出现了点问题，想把这厂房抵押贷笔款。”
“妈，这厂房不是卖给我们了吗？”赵平惊得叫出了声来。
“我知道，这不是还没过户吗？”来芬理直气壮地说，声音上还压了儿子一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平一下子就回到了以前孝顺儿子的状态。
“贷款需要担保人，你去给我签字。”来芬见儿子答应了，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行啊！这要是让小霜知道不得和我离婚啊！”赵平拒绝道。
“离什么婚啊!你坐牢那几年她都熬过来了。现在更不会离了，何况还要两个孩子呢。”同为女人，来芬很确信自己了解儿媳妇的心理。
听着母亲一而再提起自己坐牢的事情，赵平心中很不舒服，像是一个刚好的伤疤又被人揭开了。但是他没有对抗母亲的勇气，只能妥协。
“放心吧。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分红一到账我就把贷款还上，李霜不会知道的。”末了，来芬又给儿子打了一剂强心针。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当李霜准备抵押厂房扩大经营的时候，婆婆来芬主动说出了厂房被抵押的事。
那是赵平第一次见媳妇发这么大的火，离婚两个字也第一次被提及。
“哎呀，多大点事儿啊！离什么婚，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来芬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是罪魁祸首，还做起了和事佬。
李霜听着婆婆的话，气冲斗牛，拉着赵平就进了民政局。
婚虽然没有离成，但是却给赵平足足的上了一课。
“赵平，你到底能不能分得清楚里外？我们是夫妻，你要对我和孩子负责。而不是无休止地贴补自己的父母。尽孝心也要讲究个度。我真怕哪天，你会为了你的母亲，把我和孩子都卖了。”李霜说完，眼泪颗颗落下，将赵平的心都哭碎了。
“是，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改。”赵平保证道。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希望你会珍惜。”李霜擦了眼泪，冷着脸说。
赵平讷讷点头，只要妻子答应不离婚，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从民政局回来，赵平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隔三差五地往父母家跑，和母亲通话时也硬气了不少。
正当李霜暗暗为他的改变感到欣慰时，她在丈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一笔五千块钱的转账记录，收款人正是自己的婆婆。
刹那间，李霜醒悟了过来。原生家庭几十年塑造的性格，不可能因为她轻易改变。回想以前种种，她将之前写好的离婚协议书翻了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离开了。
回首看看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李霜心中的不舍充满了胸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