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大雪,这不是第一场雪,新雪加旧雪,地面上的雪足有三四尺厚,正是捕野兔的好时节。清晨5时响起起床号,再过5分钟后就是集合号。大家急冲冲推开房门,眼前是洁白匀整的绒雪片或是雪球随风飞飘。雪好大,刘玉华觉得真好玩。
她同舍的6名女兵一个接一个,一个靠一个地踏入这片绒雪。地面上,留着她们偕行的足印。军训后回归的路上,刘玉华看到她们去时的足印已完全被大雪掩盖了。
回到宿舍,个个用双手拍打肩背衣上的残雪。这茫茫的雪地,看似松软,其实很硬,有点外柔内刚。你一脚踏上去它还会发出吱吱的响声,你用手去抓或是去团它还会割手,粘在衣服上的,只要一刹那的时间就冻成冰块结在衣服上。
这时,她们突然遇见一伙男兵。男兵提出要去打野兔回来改善伙食,刘玉华坚持要参加。
大戈壁被大雪掩盖着一望无际,只有见不到天边的雪地,天空银白色,很美。北风呼啸,男兵们飞跑的脚步,踏毁了匀绒平整的雪地面。
刘玉华是个女兵,又天生个子不高,加之脚上穿的筒靴过大,实在跑不动,只是在努力地一脚紧跟一脚地走。突然一位男兵大声唤:“刘玉华,你快点行不行,叫你不要来,你要来!”
这话刺得她加快了脚步。就在她极力加快脚步时又传来一声喊:“刘玉华,快!快堵住,不要让它跑了。”前后两个男兵随喊声左右扑过来,与刘玉华形成一个三角,右边的一个猛扑过来按住一只野兔子。
新疆的野兔真肥大,这家伙足有5公斤以上,背上的毛是灰色的,肚皮上的毛是白色的,还会发出尖尖的叫声,四肢乱蹬。刘玉华心喜不已。
高兴之余,刘玉华忽然想,左宗棠率领的湘军将士捍卫边疆,有不少人就是长眠此地吧?她想,自己作为后继者是幸运的,是幸福的。她想起一句话:“安下心、扎下根,长期建设新新疆。”
这天是皆大欢喜,胜利而归。刘玉华同大伙边走边唱“打靶歌”“我们新疆好地方”。一不留神,她不知怎么就一脚滑入一个大坑里。大坑是当地老百姓用来防野兽偷吃庄稼而设的埋伏,刘玉华怎么使劲也爬不上来。
男兵们唱着、走着,一步一步地离她远去。刘玉华急,但硬撑着,不愿听讥诮,故未发出求援声。过了片刻,不知哪位男兵回头望不见她的身影,大声唤“刘玉华”。
过了一会,大坑上出现了两位男兵。当时的男女界限分得十分严格,两个男兵谁也不先伸手拉刘玉华,嘴里还在咕噜着:“你拉,你咋不拉!”最后是左边一个伸出一只手,右边一个伸出一只手,把刘玉华像拔萝卜一样从大坑里拉出来。
刘玉华穿的毡筒里全是雪化成的水,但她生性好强,不想听嘲笑话,回到宿舍一声不吭,无替换的鞋袜,便弄些干麦草揉碎塞垫在毡筒内,袜子铺在炕皮上,直到晚上睡觉时才把毡筒烘烤在火墙顶上。
这天晚餐刘玉华没按时去伙房吃饭。她们开餐时,都是大伙围在地面上,冬季是两餐饭,晚餐时天近黑,一个小单位,比如一个科室一盆菜,菜盆放在中间,盆内菜的数量是根据单位大小、人数定的。刘玉华比其他人后去,盆中的兔肉也就所剩无几了。
有个年长的炊事员是四川人,不知他如何知道刘玉华参加捕兔、回程不顺的事,见她没按时来吃饭,特意留下两块兔肉,放在灶台里边的一个角上,见刘玉华只说:“给你留的,你今天好危险,以后走路要看着点,要是一个人掉进大坑里是出不来的。”
听到老炊事员既关切而又朴实的话,刘玉华顿时一股暖流热灌全身,端着碗中的两块兔肉,心中说不出的快乐与幸福。
新疆无所谓四时八节,地面上有白雪的天数大约是160天左右。一般阳历9月下第一场雪,一直到第二年的四五月间,在树根的阴面及杂草丛中还可见到白雪。
雪没有融化尽,涝坝是没有水的,以后半年之久的生活用水就全靠涝坝在下雪之前蓄存的水。在严寒的冬天,就靠砸碎冰块化水维持生活。
涝坝就是湖南农村的塘坝,是兵营取饮用水的地方。当地面的积雪没有完全融化的季节,涝坝内蓄满了水,一旦滴水成冰,涝坝就成了冰窖,这时就要砸冰求水。刘玉华和战友们每 5~6天背一次冰块送到伙房。
每逢背冰日,在晨训前出发,各人带好自备捆被包用的绳子,到晨训后回归时每人都背一大块冰送到伙房。背冰的冬天,天气温度大致在-35℃,最冻时可达-40℃,男兵们负责将涝坝内厚厚的冰层砸碎成块,女兵们用自备的绳子,捆好冰块,然后一个协助一个屈膝弯腰、上背。
一行人边走边唱:“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嘹亮的歌声冲破了寒气,保卫祖国、建设边疆的斗志征服了冰冻三尺的严寒。
每个人的头上都在流汗,每个人的头颅像是一口蒸锅,直冒热气。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在严寒之下与散披额头上的头发汗水凝结成一串一串的冰珠子。女兵们呼吸是用鼻孔出气,口腔吸气,因为鼻孔内的毛与黏液凝冻了,吸不动。眼眉的外侧则是白霜。
大家互相欣赏着,觉得这样的美妆是大自然的恩赐,心里则勇气无限的自豪,想自己今天吃点苦,祖国人民能幸福,自己今天吃点苦,明天后天会幸福。
女兵们背部棉衣上压着的冰块和棉衣外表层融为一体,而棉衣的内层却在流汗,因为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怕自己背得少。冰块有多大,刘玉华不知道,只知道冰块要比背大,块小了不好捆。
一路上有不少人滑倒,滑倒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没一个人叫苦,连“哎哟”声都没得听的,只有豪壮的歌声。
伙房的同志准备好接应她们,一一帮她们解开绳子,放下冰块。女兵们的手都冻得不听使唤,在回到宿舍时一个个都在从口腔向手呼热气,不停地揉擦,蹬脚,好似一群妹子在跳舞。
刘玉华记得,当时每个女兵的年龄都在十六七岁之间,身高也就1.5米左右,身上穿的棉衣、棉裤是两公斤重,脚穿的毡筒重量不明,但毡筒深到膝关节部,一双厚厚的棉手套挂在肩上,再套进手指,脚上穿的袜子是白棉布的。
套着这样一副沉重的装备,行走很吃力,但刘玉华和战友们浑身是劲。她们牢记,要听党的话,保卫祖国,建设边疆,要为祖国贡献出一切。
听党的话得“听在耳朵里,记在心坎里,做在行动里”,刘玉华和战友们就是这么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