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传》作者:刘小川
在上一节,我们讲述了鲁迅的家庭生活,讲述了他与家人的情感纠葛。这一节,让我们将视角聚焦到个人,看看日常生活中的鲁迅。
平民化的日常生活
妻子许广平在回忆录里写道:“鲁迅的日常生活是平民化的。”
他过得非常朴素,抽劣质烟,穿旧皮鞋,夹旧皮包。长衫子洗了又洗,补了又补,活得像个苦行僧。他抽烟太多,总是一支接一支,写作到半夜。很多爱着他的人都责怪他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劝他少抽,或抽点好烟。于是,朋友送给他小听装的好烟,可他却收起来,等家里来了朋友留给朋友抽,自己还是抽便宜的烟,还找借口说,烟并未吞下去。
饮食上,鲁迅先生也很日常,爱吃硬硬的蛋炒饭、绍兴的臭豆腐,“蟹壳黄”的烧饼,对燕窝、鱼翅反而兴趣不大。在北大上完课,鲁迅跟着吃学生公寓里的饭菜,那些饭菜并不好,但他只是照样吃,添点菜反倒使他极为不安。
穿衣时,他并不喜欢丝绸的光滑,反而喜欢穿布制的衣服。这位富家出身、享受过富裕生活的大作家,却时常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哪怕是一些体面场合。
朴素的鲁迅
因为太过朴素,鲁迅先生还闹出过不少误会。比如他去医院替朋友做翻译,医生以为他是吃翻译饭的;到印刷厂洽谈印务,人家当他是伙计;去外国人的公寓,电梯工看不起他,不给他开电梯,他只好徒步上九楼;避难时,在旅馆遇到一位姓杨的工友,天天围着火炉跟他聊天,聊了几十天也不知道他是鲁迅。
他在广州中山大学当教授,去银行领工资,月薪三百大洋,银行职员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对他的穿戴极不放心:长衫、布鞋、袜子,都是便宜货;头发胡子粗且乱,一点都不洋派;没坐汽车或包月人力车,手里也缺一根文明棍。这样寒酸的形象,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月拿三百大洋的富人。
于是,这位银行职员坚持要核实,打电话到中山大学,询问周树人的相貌、穿着、口音之类。鲁迅并不生气,只在柜台前静静地抽着烟。最后,他当然是领到了工资,也收下了那位职员的歉意和满脸的堆笑。他经过小汽车、人力车队,但并没有搭乘一辆,仍旧是走回了学校。留下一脸迷惑的职员,歪着油光的脑袋想了很久。要知道,三百个大洋,可是当时一个银行职员工资的十倍。
鲁迅每个月的工资很高,再加上稿费版权,一个月收入颇丰。二十多年来,他挣了不止十万大洋,是一般人收入的几百倍。按一般标准他早就阔了,但他却毫无阔人的做派。他也从不自视为人物,自己的珍贵手稿从不当回事。吃饭时,让客人们拿他手稿来擦手,甚至拿去包油条。这位首屈一指的文学家,书法一流的大书法家,想要他的墨宝的人,不知道多少在排队,更何况是他的文字手稿。
对此,作者刘小川评论道:“平民化才有平常心,才贴近大地。内心强大者皆是如此。”
鲁迅的底色是善良
但另一方面,鲁迅先生对别人又十分赤诚,和周作人不同,鲁迅先生的底色,是善良而温情的。为了扶持青年学生办杂志,他不仅垫付印书费,连三四千元的版税,也分文不取。
寄给朋友的书,他都包得整整齐齐,棱角像刀切过。青年给他的稿件,几万字的,几十万字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有些信字迹太潦草,也使他生气,可生完了气还是埋头细看。他爱护青年,写给各地青年的信,多达三千五百封。当年萧军、萧红走投无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鲁迅写信,没想到鲁迅不但回了信,还在上海接济了他们,为中国文坛助推了两颗珍珠。
曾经,鲁迅家里还来过一个穷青年,名叫廖立峨,原是中山大学的学生。他一来就要做鲁迅先生的“义子”,还带上妻子与妻兄。三个人占着周家底楼的房间,住了七个多月,日常的饮食津贴零花,都是鲁迅供应。
鲁迅还给这上门的“儿子”介绍了工作,为他代付工资,每月高达三十元。可这所谓儿子嫌麻烦,不愿干,只想白吃白喝,鲁迅也不说什么。后来,廖立峨要回老家,用命令的语气叫鲁迅掏路费。鲁迅给足了路费,对方又提出回老家要买地,这让鲁迅瞠目结舌。
几年后廖立峨又写信过来,信中写道:“原来你还没有倒掉,那么,再来帮助我吧。”可即便受过这样的欺骗和伤害,鲁迅对青年们也依旧赤诚,他总是说:“我不能因为一个人做了贼,就疑心一切的人!”
不单对青年们赤诚,对普通人,鲁迅也充满善意。他一生关注底层,对穷人充满同情。生完周海婴后,家里来了一个叫王阿花的女工,人很勤快,干活总是唱着山歌,鲁迅和许广平都喜欢她。可是有一天,一伙浙江的乡下人却上门来闹事,原来王阿花是不堪被虐待逃出来的。她死活不肯回去,鲁迅于是拿出一百五十元替她赎了身,她欢天喜地。后来,王阿花有了男朋友,想离开,离别时鲁迅夫妇摆了酒席祝贺她,她抹着眼泪走了。
作者刘小川认为,生活细节是很能说明一个人的。历代大文人几乎都宅心仁厚,有悲天悯人之情怀。文气通正气,歪风邪气写不出传世佳作。
鲁迅与中国共产党人
鲁迅和中国共产党人的关系也很紧密。他和瞿秋白是非常好的朋友,瞿秋白在上海时,先是在鲁迅家住了近一个月,后来又搬到不远的东照里。他们志同道合,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鲁迅的朋友很多,但他只给瞿秋白写过一对条幅,就是那副著名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瞿秋白被捕后,鲁迅忧心忡忡,多次设法营救。听到好友身亡的消息时,鲁迅更是痛彻心扉。
斯人已逝,他告慰亡友的方式,就是为他编撰译文集《海上述林》。鲁迅亲自设计封面、选择插图、购买纸张。六十万字的书,鲁迅忍着酷暑,流着汗,一遍遍地看样稿。1936年5月,《海上述林》上卷问世,刊印了一百部皮脊麻布面,四百部蓝天鹅绒面,书籍的装帧和印刷质量,在当时都是第一流的。鲁迅笑着对许广平说:“这一本书,中国没有这么讲究的出过。”
9月鲁迅病重时,还叮嘱许广平替他校稿,跑印刷厂。10月,下卷出版。之后没过多久,鲁迅先生就去世了。可以说,这段友情,鲁迅一直牵挂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事实上,当时的鲁迅,还做着很多帮助共产党人的事情:与党中央失去联系的成仿吾,是在鲁迅的帮助下找到了组织;共产党人需要经费时,鲁迅先生毫不吝啬,立刻把钱准备好给对方;当上海情报机关遭到破坏失去信息时,鲁迅先生还运用私人关系,为组织搜集相关情报;甚至我们今天看到的方志敏《可爱的中国》的狱中书稿,也是由狱卒秘密转交给鲁迅先生,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网红”老师
除了是个好师长、好朋友,鲁迅先生还是个好老师。他当时在北大开课,教授《中国小说史略》,学生们奔走相告。上课前,预备钟还没敲响,教室里已经座无虚席,两人一排的座位常常挤坐着四五个人,找不到座位的就站在门边、走廊,或是坐在窗台上,甚至窗外的树上也“挂”着学生。
鲁迅上课时,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旧长袍,臂弯上、衣身上打着惹人注目的补丁,皮鞋的四周也都缝补过。不常修理的头发又粗又长,根根直立着,他在人群里并不惹人注目,说话的声音也是平缓的,既不抑扬顿挫,也不慷慨激昂,那拿着粉笔或讲义的两手,也从来没有作过任何姿势去演绎他的语言。但当那些知识从他的嘴里缓缓流出,学生们全都被折服了。教室里,一种沙沙的细响不断发出,犹如千百只甲虫在干草上急行,那是许多铅笔在纸片上作笔记的声音。这样的盛况,在今天已经很难看到了。
鲁迅讲课,既有宏阔的历史把握,又有微观的、不动声色的生动细节,他语速不快,却往往一语中的,惹人深思。他点评古典小说,几句话,胜过眼下学者们的厚书。这些都离不开他在课下所做的功课,比如单是为了评述《水浒》,他就查看了一千多万字的古籍。他也很幽默,常常妙语连珠,惹得台下捧腹大笑,他只微微一笑,略略停顿之后又开讲。那是带点绍兴口音的、略有些沙哑的普通话。
学生们崇拜着他,经常是已经下了课,但鲁迅仍然处于被包围状态,有些学生甚至跑到途中截获他,向他提问。他备有一根铅笔,来不及回答的问题就用它速记下来。鲁迅在北京、广州或上海演讲时,常常被激动的学生抛向空中,他在空中乐得像个孩子。教师这个身份,鲁迅是真心喜欢的。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好,讲到这里,关于《鲁迅传:于无声处听惊雷》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我们就介绍地差不多了。下面,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回顾。
作者刘小川从鲁迅的童年开始写起,跟随他的笔触,我们见证了鲁迅天真烂漫的童年、家道中落的少年、艰苦求学的青年、以文救国的中年以及不惧黑暗的晚年。
鲁迅先生的这一生,光明坦荡。他对敌人是极冷的,一支笔化为一杆枪,用他的小说、散文、杂文,像战士一样,像那个腐朽的时代、伪善的当局、愚昧的民众发起呐喊和攻坚,在思想和文学上,都给现当代中国留下了璀璨的精神财富。
他对家人、青年、朋友又是极热的,用他的善良底色,照顾家人、关心青年、帮助朋友,用他的执着关注文学、关注文化。鲁迅先生的一生,恰好印证了他所写的那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对鲁迅认识和了解的越多,你就会越钦佩他,就会越喜欢他。而走进这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品读他的作品。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的鲁迅研究者钱理群曾这样说过:“鲁迅是中华民族具有原创性、源泉性的思想家、文学家,阅读鲁迅是民族精神基本建设和教育工程,而且鲁迅作品是要读一辈子,常读而常新的。”
如果你也对鲁迅感兴趣,也想进一步了解鲁迅先生,不妨读一读这本书,再读一读鲁迅先生的原著。期待你在阅读中,与鲁迅先生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