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的白月光病了，他让我以命换命救她。
我拒绝。
“你怎么那么冷血，你是狐族有九条命，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他不知道，陪他从人人可欺的皇子到登上皇位的路上，我为他死过太多次了。
九条命也有用尽之时。
他却听信白月光谗言，灌我毒药，强制换命。
直到我咽气，他都不曾怜惜回头看我一眼。
……
宋晏登上皇位后，我满心欢喜地等他立我为后与他携手看万里河山。
可是他却对我说：“皇后乃一国之母，非高门贵女不可担。”
他许诺我不管立谁为后，谁都不能取代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是了，我是宫女出身，毫无根基，群臣一定不会同意这么一个人当皇后。
我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点头答应。
可是，后来封后大典上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却是小时候跟在太子身边欺负他的叶清韵。
他满眼都是身边凤袍加身的叶清韵，两人深情对望，好像彼此都忘了曾经的欺凌岁月。
那凤袍可真好看。
在宋晏被立为储君的时候，我们曾经私下幻想我穿着凤冠霞帔与他并肩而立的场景。
他说：“我们以后一起，并肩前行，你一定要永远陪着我，不要离开我。”
我其实不喜欢红色，但是能跟他一起，我也爱了那红得耀眼的颜色。
只为他那句长长久久的永远。
可这一刻，红色好刺目。
我想我更喜欢狐族的雪白。
红色，像我那天被放血的场景，触目惊心，太过悲惨。
小时候的宋晏不得宠，生母早逝，在这个吃人的宫里，活得比一般的宫人都要惨。
我被分配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整个人衣衫褴褛，瘦的像个难民。
太监故意打翻在地的馊饭，他蹲在地上捡起来吃。
那模样跟我在宫外见过的乞丐差不多。
他见到新来的我，居然瑟缩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往嘴里塞馊饭，还要警惕着人抢食的样子，让我想到野外被欺负的弱小动物。
当我得知他和我一般大时，惊呆了。
他瘦小得像比我小好几岁，个头才到我肩膀。
我从山上下来，刚入世不久，还有着保护幼小的小动物自觉。
生怕他饿死，把自己领到的宫女饭分给他。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忍不住心疼。
在我们狐族，只要是幼小，都会被同族保护，养得白白胖胖。
为什么人类会欺负比自己小的呢？
我问他：“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吃的？”
他一边吞咽一边回答：“因为我没有母妃，父皇也不记得我，没人帮我。”
看他噎得难受，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你慢点吃，以后我会帮你的。”
他好像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人：“他们都昧下我的东西，连饭都抢我的，你为什么帮我？”
“帮我的人都会被一起欺负。”
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让人欺负他。
当时觉得自己非常英勇，现在想来，一个在深宫没有母妃庇佑还能活下来的小孩怎么会没有一点心机呢。
或许就是这样哄骗如我一般的傻大胆为他遮风挡雨。
我看着他们完成大婚，送入婚房。
此时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没了吧。
还没立后的时候，叶清韵突发疾病。
宋晏带着我去微服私访去相府看她。
国师说药石无医，唯有狐族秘术可换命。
这句话就是说给宋晏听的。
宋晏知道我是狐族，能起死回生，曾经多少危难时刻都是我用命救回他。
当听到国师这样说的时候，他愣住了，犹豫几秒后坚定开口：“放心，清韵，我一定会救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在当场。
但是宋晏看了我一眼后就转移视线不敢直视我，只郑重向叶清韵保证。
直到离开后，上了马车，宋晏才踌躇着问我能不能帮忙救救她。
国师隐晦地和叶清韵交流视线他没看到，叶清韵低头得逞的勾唇一笑他也没注意，完全沉浸在担心白月光的思绪里。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我想告诉他换命不是万能的，有病还是得治病。
但是宋晏听到我的话突然就怒了：“小月儿，你怎么那么冷血，只是一命罢了，你是狐族有九条命，但是清韵她只是个弱女子，如果病发就……”
说到这里，他好像不忍似的止住了话，只用祈求的眼神看我。
我很想问问他，在陪他登上皇位的路上，记不记得我为了救他死过多少次。
但是我不想让他背上救命之恩的负担，之前没有说，现在苦尽甘来了也没有必要翻出来。
本想用最后一条命陪他到最后，没想到他已经习惯伸手拿我的命。
我的沉默让他看我的眼神渐渐被失望代替。
“我对你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我付出的这些年怎么就突然对我失望了？
直到他开口质问：“你是不是听到风声，朝中大臣上书建议立清韵为后，所以才不肯救她？”
“你是狐族，不懂朝堂，立后是一国之事，不是我们凭感情用事的。”
我确实有听到这些风声，但是有他的承诺在，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真心。
可是，现在他为了叶清韵指责我。
之前言语暗示我身世不能为后，我还能说服自己。
但是，后位可以是任何人，唯独叶清韵不行。
“你别忘了，叶清韵是前准太子妃。”
他此时满心都是叶清韵等着我救命，被我提醒反而暴躁起来：“我当然知道，但是她还是当朝丞相嫡女。”
“你生来自在，怎么懂身处旋涡的无奈，她从小到大都是身不由己。”
他反驳我的每一句话，为叶清韵找借口。
叶丞相确实厉害，以前攀附太子，把叶清韵送上准太子妃的位置。
现在太子倒台，他这个和前太子有婚约的叶家居然能全身而退，还能稳坐丞相的位置毫不受影响，确实不是一般人。
现在更是直接要送叶清韵登上后位，还能得到朝臣支持。
叶家，确实厉害，想要我命的叶清韵也不是表面的小白花。
可惜，宋晏光顾着担心白月光，整个人变成猪脑子。
我不欲与他争辩，下了马车，转身要走。
他直接拽住我的手拦住我。
我冷冷看向他：“如果我帮她要以命换命再也不能复活呢？”
他把我的话当做争风吃醋的气话，我们不欢而散。
因为我的拒绝，宋晏和我陷入冷战。
既然已经闹开，他也就不在我面前掩饰，光明正大为叶清韵奔走找神医。
……
我被他冷落了。
从人人皆知的新帝身边第一人变成后宫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小宋晏有多惨。
不被皇帝关注的人，注定在后宫无人关心。
这几天送来的饭菜不及时，有时候都是冷的，汤菜飘着一层油。
身边的宫女抱不平，被御膳房的人扯着能奈我何的笑容顶回来：“最近我们都忙着照顾准皇后，哪有功夫给你做饭哟。”
说得理直气壮，还没成皇后呢，就被各宫捧着。
自从我拒绝换命，宋晏就不顾规矩，直接提前把叶清韵接进宫照顾，整个太医院都围着叶清韵转。
宋晏的作为是我失宠的信号。
可是叶清韵就是为了要我的命才折腾这一出的，无论什么样的神医来了都治不好她的‘病’。
国师和叶家沆瀣一气，更是催促宋晏要抓紧时间为叶清韵换命，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终于，在叶清韵的病重而压抑的气氛下，宋晏难得踏进了景阳宫的大门。
冷宫一般的景阳宫因他的到来，宫人们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宋晏黑着脸进来，吓得本来想上前卖好的宫人都僵住，小心翼翼地跪下恭迎圣驾。
我看着一身亮黄色龙袍的宋晏，觉得好陌生。
狐族长老曾经告诫过我们这些入世的小狐狸：“人类最是狡诈善变，万不可告知他们我们狐族的秘密。”
我没有谨记教诲，在一次救宋晏受伤濒死的时候为安慰痛哭不已的他，告诉了他我有不死之身不会死的秘密。
当时半大少年的宋晏哭着骂我胡说，跪求太医来救我。
可是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谁会理睬？
最终我感动于他对我的不舍和眼泪，悄悄告诉他我是狐族，有九条命。
后来他看到我咽气后又重新睁开眼，瞪大了眼睛，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亮光。
当时只当他是为我的死而复生感到惊喜，现在想来，他那是得到不死宝物的精光。
宋晏进来后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此时的他像个睥睨万物的神，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就当朕求你，只要你答应救清韵，除了后位，朕都能满足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用‘朕’字。
一年前，他穿上龙袍，握着我的手跟我保证定不负我。
如今他已经学会站在权利的顶峰俯瞰众人。
那个瑟缩躲在我身后的小孩长大了，现在求人也低不下头了。
我低头笑了起来，笑自己被一个人类玩弄，笑自己散尽修为落到这个下场。
宋晏不满我的反应，在他看来，自从登基，再也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更何况，现在他已经用了‘求’字。
“你不要得寸进尺，封你贵妃之位已是朕尽力为你和朝臣争取的结果，否则光是非我族类这一项你都不堪为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