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吕奉先:善于抓住机会的高端玩家,为何把路走死?

盼丹聊历史 2023-07-29 09:49:01

三国里面有两个蠢人,一个是袁术、一个是公孙瓒。俩人都是抓了满手王炸的牌,最后却都自己玩死自己。还有一个人,不仅是公认的蠢,而且还是公认的坏。

他就是吕布吕奉先。

但实际上,吕布不算蠢人。

笑话吕布蠢的,把他们放在吕布的位置上,未必能比吕布做得更好,甚至立即发现小丑恰是自己。就怎么往上爬、怎么明哲保身、怎么获得最大成功来说,吕布才是真正的高端玩家。

吕布出身卑微,比刘备、比孙坚还要卑微。三国里面,凡是当过主公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比吕布出身高贵。

吕布的家族不行,给不了他太多支持。刘备的亲戚还能把他送到大儒卢植门下读书。吕布没有这种实力雄厚的亲戚。

同时,吕布的籍贯,也就是家乡,更不行。在汉末,如果家族是最重要因素,那家乡就是很重要的因素。家乡有文化、有名士、有大官,那自己才有被品鉴、被引荐、被推荐的机会。

吕布的家乡在并州五原郡,今天的内蒙古包头,是东汉最边远的边郡。这地方不仅偏僻,而且还被歧视。东汉的风气,是内地州郡歧视贬边地州郡,越远离帝国中心的州郡越被歧视。

五原郡几乎处于歧视链的最底端。

所以,出身会被歧视,籍贯也会被歧视,吕布一直遭受着双重歧视。

虽然他武艺高强,但武艺高强不是稀缺技能。在当时,这种人一抓一大把。真实的战争也不是《三国演义》,武艺高强决定不了战争胜负。所以,吕布最多也就是一介武夫。

但事实并非如此。

吕布起步,是做并州刺史、骑都尉丁原的主簿。主簿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兼机要秘书。所以,吕布至少能做一些文字工作,也能搞搞接待、出出主意。

如果只会杀人,最多是个兵头;如果只会写字,最多也就一个秘书。而如果既会杀人又会写字,那就是复合型人才,然后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所以,如果唯才是举地话,那吕布很有可能出人头地。

但问题是东汉长期以来都是唯“德”是举。当时的主流价值,首先看重你的家世背景,其次才是你的才华。但这个才华与真实的能力无关,而是与你会不会卷直接相关。老爹死了守丧二十年、分家自己一文钱也不要,大家比的都是这种能力。所以,出身卑微的吕布,他的那些能力不仅不值钱,而且也不对口。至于仕途,都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干脆就没有。

既然是这样,那为啥丁原会给他机会?

因为丁原也是出身卑微,而且跟吕布一样勇猛,关键是这家伙工作不要命。在上升通道即将封死但还未完全封死的缝隙中,丁原挤进了体制内。所以,丁原这种人愿意给吕布机会。同样的,还有朱儁与孙坚,都属于这种卑微惜卑微的情况。

出身卑微的大佬,愿意提携出身卑微的小弟。不是他们有多善良,而是用不起也不敢用出身高贵的小弟。

丁原是比两千石的骑都尉,所以他任命的主簿不算朝廷的正式官职。

吕布玩命干活、丁原也很重视。但,吕布远没到丁原要破格提拔他的程度。给吕布一个编制,然后也让他也进入体制,丁原即便有力却也无心。

然后,何进政变被杀、董卓带兵入京,朝政一片混乱。

当时,丁原也在洛阳,而且他还捏着一直劲旅,就是并州兵。但捏着并州兵的丁原,仍然无法与董卓抗衡,更无力扭转局面。甚至,他都不够跟董卓在一个牌桌上打牌。

首先,他的官职没有董卓高。不管是比两千石的骑都尉,还是中两千石的执金吾,丁原都没法跟并州牧、前将军董卓相提并论。

其次,他的军队也没有董卓多。董卓的凉州兵实际不多,也就三千人。但问题是大将军何进被杀、车骑将军何苗被杀,没有骠骑将军,于是朝廷的军队完全不知道听谁的。这时候,董卓这个前将军立即升值,算是当时当地的最高军阶。而董卓的弟弟还是奉车都尉,跟朝廷的军队比较熟。所以,朝廷的军队一下就全都归了董卓。

然后,董卓就把吕布叫来:你杀了丁原、做他的位置,然后带着并州兵跟我干,行不行?这时候,吕布会怎么选?

丁原肯定干不过董卓;

自己陪丁原跟董卓作对,那只能一起死;

自己陪丁原不跟董卓作对,那再干二十年也混不到丁原的位置。

随即,吕布立即表示:我愿杀掉丁原,代表并州弟兄唯董大哥马首是瞻,一起建功立业。

于是,吕布杀掉老领导、董卓收编并州兵。而董卓也说话算数,不仅让吕布当上比两千石的骑都尉,而且还跟他结为干父子。

对于吕布这种人来说,这已经算人生登顶。他不仅成功混进体制,而且直接就是比两千石,相当于入圈即是副部级。

但泥里有泥里的卑微、云上也有云上的郁闷。

诸侯讨伐董卓,董卓退入长安。这段时间里,吕布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非常郁闷。

在凉州军事集团里,吕布的身份不算嫡系,被歧视、被排挤,是难免的;吕布的地位也不算高,董卓麾下大将胡轸,就能直接处死吕布。

同时,他跟董卓的关系很不稳定。

董卓冷静的时候,会把吕布当成宝, 又是认他当干儿子,又是让他当贴身保镖。但董卓神经质的时候,而且经常神经质,则真会把他往死里干。

关键吕布还不老实,竟色胆包天地睡了董卓的婢女。

这时候,司徒王允找到了吕布。

王允不仅是真宰相,而且是大名士,同时还跟吕布是大同乡。他俩都是并州人。这种级别的人物能主动搭讪自己,吕布简直激动到怀疑人生。王允说:杀了董卓,跟我一起辅佐皇帝,干不干?

豪族出身的士大夫,无论皇帝给他多大的官职,他都认为是自己应得的。所以,这些人对皇帝没有感情、只有利用,不想利用了,那就觉得皇帝挺烦的。只有吕布这种小人物才会对皇帝有共情。所以,最愿意给小人物机会的,是皇帝;而最愿意为皇帝卖命的,也是小人物。

然后,吕布立即表示:我愿意杀掉董卓,代表并州弟兄唯王司徒马首是瞻,一起匡扶汉室。

于是,吕布杀掉董卓、王允执掌朝堂。

这次背叛之后,吕布的收获是什么呢?

允以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同三司,封温侯。

吕布在董卓手下混到中郎将,但不是将军。奋威将军虽是杂号将军,但也是将军,高于所有中郎将。当时,将军还没贬值。所以,奋威将军非常金贵。

假节,就是说吕布拿到了尚方宝剑,能直接处死军中不听话的将领。

仪同三司,未任三公却能享受三公的礼仪待遇,将军是部级,太尉、司徒、司空是总理级,所以这就相当于正部级享受正国级待遇。

温侯,是县侯,汉代异姓功臣所能获得的最高级爵位就是县侯,比关羽的汉寿亭侯、比袁绍的邟乡侯都要高。

同时,吕布还能跟王允共秉朝政,相当于当了事实上的王允政府二把手。

干到比两千石的骑都尉,吕布已经算祖坟冒青烟;而受封温侯,吕布就得算祖坟在喷火。如果当时吕布能衣锦还乡,那整个并州五原郡都会集体炸锅、万人空巷。

所以,吕布才是能够真正抓住机会的高端玩家。

杀老领导,绝不含糊;杀老干爹,绝不犹豫,而且说到做到、说杀就杀。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反复琢磨权衡,被人推着也不好意思去干、更不敢放开手脚去干,那最后不仅干不成,而且还得跟着陪葬。

王允搞政变,不是一步好棋。因为接下来的局面,也就是凉州兵造反这件事,他收拾不了。但这跟吕布没啥关系。跟丁原干、跟董卓干、跟王允干,吕布都是打工人。打工人只关心待遇问题,没必要也不会去操心战略问题。

但是,逃出关中、跃马关东后,吕布就不能再做打工人了。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别人不敢用。

一是两次背叛,尽人皆知。

吕布这种人,哪家主公也不敢用。你敢用他,他敢杀你。只要利益够大,吕布从不犹豫、绝不墨迹,一定会让老领导死得痛痛快快。

二是背叛领导,天下共诛。

当时的主流价值跟春秋战国有点儿类似,大体是:忠于自己的领导与忠于皇帝几乎等价,甚至还要更高。所以,在东部士族的地盘上,吕布这种人相当于出道即社死。

他先投袁术,被袁术赶走;再投袁绍,又被袁绍差点儿杀掉。

虽然袁绍、袁术这对儿兄弟一直死磕、长期作对,但是,在对待吕布的态度上,这俩人出奇一致,谁也不敢把吕布留在身边。所以,吕布只能东奔西跑、各种流浪。实在没地方去了,他就去找河内太守张杨。

在当时,真心对吕布好的人,也就这个河内太守张杨。

张杨也是并州人,跟吕布是同乡,同时也在并州刺史丁原手下干过,跟吕布还是同事。而除了同乡与同事的关系,他们的关系还可以更亲近。

董卓乱政后,三大精兵产区中,凉州形成了以董卓为首的凉州军事集团;幽州形成了以公孙瓒为首的幽州军事集团。那并州呢?

本来可以形成以丁原为首的并州军事集团。但吕布把丁原杀了,并州兵被凉州兵兼并。董卓死后,并州军事集团才算挣脱束缚、实现自主,大体形成了张杨、吕布、张辽为首的三股力量。

张辽虽然一直跟着吕布,但独立性比较强,算是吕布的盟友小弟,而不算吕布的麾下部将。在这个松散的并州军事集团中,吕布是中心,但不是明确的主公。而并州军事团之所以没有成为一方诸侯,就是因为始终没有一个众望所归的军事强人。

吕布本应该担起这个重任,而且条件也非常成熟。

张辽一直跟随吕布。吕布被杀之后,张辽才投降曹操。张杨从未抛弃他。曹操围吕布于下邳时,张杨出兵遥相呼应,但实力不够,所以没能救成。但是,吕布这个军事强人,早已社死。所以,一直缺乏士族集团的支持。

没有名士加盟,军事强人就是再能打,也很难成为一方诸侯。所以,并州兵就这么一直散乱在中原各地,成了各大诸侯的打手。

但事情总有转机。

因为汉末中原混战非常激烈,甚至超过秦末战争和楚汉争霸。在这种环境下,大家的策略会变得非常灵活,或者简单说就是原则底线会不断突破下线。

于是,早已社死的吕布,竟突然得到兖州豪族的橄榄枝。

其中的关键人物,是张邈。

张邈是陈留太守,同时还是兖州豪族、天下名士。中原混战以来,张邈一直心神不宁,而且越来越胆战心惊。日益强大的冀州诸侯袁绍,一直想杀他;日益强大的兖州诸侯曹操,是袁绍的小弟,未必不会杀他。问题是:曹操曾经是自己的小弟,却突然变成兖州牧,成了自己的上司。这让张邈非常难受。

另外,曹操以及曹操集团,在兖州相当不得人心。曹操是兖州牧不假,但他的决策核心不是兖州人,而是颍川人;军事力量也不是兖州兵,而是青州兵。因此,这伙人不可能在乎或维护兖州豪族的利益,而压榨起来也就特别狠,完全就把兖州当成了殖民地。

但兖州的郡守名士们,打仗不行。别说打不过曹操,就是黑山军也打不过。所以,大家只能忍着。

而恰在此时,吕布正好逃离冀州、过境兖州,他准备再去投靠同乡兼同事的河内太守张杨。于是,张邈与吕布千里有缘来相会,同时一见如故,然后把臂言欢。

接下来,就是兖州豪族集体开会,决定开除曹操、接纳吕布。其实,兖州豪族根本没想拥立吕布当主公,而是想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人。赶紧把曹操换掉、赶跑,吕布干好这事就行。至于以后,谁来领导兖州,那以后再说。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吕布的春天。转眼间,他就从游窛变成诸侯,而且还是州级诸侯,大有建立兖州根据地、重整并州军事集团之势。

兖州争夺,主要发生在吕布和曹操之间。

这一仗的结果是吕布输了。但你不能说吕布没本事。收编青州兵之后,曹操有了争霸的资本;打跑袁术后,曹操有了争霸的底气。特别是两征徐州,曹操的青州兵已经能把陶谦的丹阳兵摁在地上摩擦。这个战力甚至都把曹操惊到。所以,到这个时候,曹操基本就相当于开挂了,完全是打谁谁死的节奏。即便如此,吕布仍然跟曹操打得难解难分,很多时候就差一个冲锋就能把曹操击溃。

所以,中原混战时期,吕布的战绩非常亮眼。当然,战绩亮眼的背后,吕布也有很多没法解决的问题。

一个问题是吕布的主力部队是骑兵。士兵死了可以招、战马死了买不到。因为产马区没在吕布手里。

另一个问题是吕布与兖州豪族的合作不够紧密。本来就想把吕布当工具人用,所以这帮人不会真心帮助吕布解决后勤问题,更不会真心辅佐他。

所以,持久对战中,曹操越打越强,吕布则越打越弱。最后,吕布只能跑到徐州欺负刘备,然后在袁术的帮助下,成了徐州诸侯。

但是,在徐州,吕布仍然遭遇上述同样的问题,同时还必须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来自刘备的竞争。

吕布跑到徐州投靠刘备,刘备必须接纳。

因为吕布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帮并州弟兄来的。刘备不接纳,那就只能打,但刚刚当上州牧的刘备未必打得过。而且,他主要盯防的对手是袁术,根本分不出力量对付吕布。

刘备被赶跑后,又反过来投靠吕布,而吕布也得接纳刘备。因为当上徐州诸侯后,吕布也得盯防袁术。袁术一直盯着徐州,所以吕布就要联合刘备防着袁术。这个三角关系大体如下:

袁术跟吕布联合,能搞死刘备;

吕布跟刘备联合,能防住袁术;

袁术跟刘备联合,基本不可能。

所以,吕布的最佳策略,就是联合刘备、防住袁术。

但联合刘备的问题是:徐州士族清一色地抛弃吕布、投靠刘备。所以,吕布凭空在自家地盘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竞争对手。而且,刘备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理政,内政水准对吕布是碾压级的超越。内政一直是吕布的最大短板。吕布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真心着他打理内政的萧何。所以,时间长了,徐州早晚会是刘备的,而自己也早晚会被赶出徐州。

于是,也就有了吕布的再次背信弃义,他逼不得已只能赶走刘备这个竞争对手,而刘备也只能逼不得已去投靠曹操。

然后,吕布跟曹操又形成了非打不可的关系。

之前的问题没有解决,又凭空多了一个刘备。而且,开了挂的曹操还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吕布肯定不是曹操的对手。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趁曹操与张绣争夺南阳的时候,联合袁术猛攻曹操的兖州根据地。

但是,袁术虽然出身高贵,却比出身卑微的小人还小人;吕布本就出身卑微,所以从来都是小人穷斯滥矣。所以,这俩人根本无法合作,更别说集中全力死磕曹操。

最后,在与曹操的竞争中,吕布落败而死。

以上就死吕布这个人的乱世际遇。

如果袁术和公孙瓒都是手里捏着王炸的牌,那吕布可以说手里根本没牌,甚至他都上不了牌桌。

但是,他硬是抓住了所有可能抓住的机会,成为温侯吕布,甚至还两次成为州级诸侯。大汉帝国,有几千万他这种出身的人,但做出这般成就的,只有吕布。

中原混战中,吕布的战绩不是偶尔亮眼,而是一直亮眼。他手中的并州骑兵足以称得上乱世大杀器。即便面对曹操这种顶级战神,也不落下风。他是最顽强的一个角逐者。

他失败的原因,也是他成功的原因。背信弃义的确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但玩成路径依赖、玩成人格标签,也会把自己玩死。最后,除了自己的并州兄弟,几乎没有人帮助他、支持他、拥护他。吕布成了乱世中最孤单的诸侯,结局也就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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