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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1:
夏至的第一场暴雨,裴溪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躲雨,周屿淮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衬衫扣子系到领口,如雪岭之月,矜贵清冷。
细雨在两人间飘着,周屿淮将伞面朝裴溪轻斜。
雨水打湿了他半侧校服,也让裴溪一颗少女心草木逢春。
次日裴溪去篮球场还雨伞,周屿淮黑红球衣,恣意洒汗,周遭集满爱慕者的浮躁。
友人在尖叫声中指向裴溪,周屿淮灌篮的动作微顿,眉眼疏淡“不认识。”
裴溪捏伞的指节泛白,离开得毫不拖沓。
后来,夏夜里,大雾浓深的角落中,一盏旧灯将少年红掉的眼眶盖住。
周屿淮拉着她小心翼翼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2:
再重逢是在一场葬礼。
彼时周屿淮已是周氏集团掌门人,股市狙击手,常年为财经和娱乐两版贡献KPI。
而裴溪只是受雇的遗物整理师,默默站在角落。
周屿淮一袭黑衣祭拜去世的长辈,经过裴溪身前时,眼风都没掠过。
联姻对象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父亲去世,联姻能不能暂缓?“
周屿淮深邃的眸子淡淡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裴溪喉间微哽,她低头遮过面上情绪。
出租房的楼道里,轻薄的外套被人扯落半间,两人气息紊乱地相互对冲。
裴溪带着氧气不足的疲软气场,“你已经有未婚妻了,缠着我算什么?”
周屿淮的唇移至她耳廓,恶魔低语:“你不就喜欢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吗?”
试读:·
她在什么气?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像是一粒粒浸在汽水中的沙尘,刚落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维持不了太久又归于宁静,没人会记得清那种声音当下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生气?”
裴溪只是反问,手指轻扫外套的灰尘。
没有威严的反问总是显得像个局外人,好似周屿淮的话就不是在问她,而所有的回答都是不痛不痒。
正因为不痛不痒,才挠得两个人气氛诡异。
周屿淮看她一眼,只是问:“那你什么态度?”
“你指望我什么态度?”裴溪下巴指了指沙发,“不是提醒你了,沙发不干净,还得唤一声周总才叫态度好了?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裴溪一口气说完,呼气缓解自己,当然这些动作很细微,一点也不被对方察觉。
她承认,这段话她态度不好。
试图用强势来掩盖情绪的人往往表现都挺差的,她就是这样。
“我是这个意思?”周屿淮整个人转向她,音量是有一点提高的。
气氛就像寂静的深夜有一道铁锤打在轻打在厚墙上。
但这种态度在裴溪看来情绪有点过激。
“难道你不是?”
裴溪捏紧了手里的外套,不怯场地追问他。
裴溪自己也知道今天的态度不算得好,一般来讲她不发火,客户什么样她就什么样,红包一给是两不相欠,与此同时也没有必要让着谁。
而周屿淮之前态度为什么那么不饶人,裴溪不愿意猜,也不愿意想。
周屿淮听到这个问题眸光依旧没从她脸上挪开,甚至提步一点点开始逼近。
比普渡众生的神佛还要有威严的气势。
“你就站那儿回答,我听得到。”裴溪声音有点抖,硬是用脚后跟刹住自己悬浮的心,僵硬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周屿淮。
周屿淮在离她半米的地方顿住了,态度萧疏:“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回答我为什么在老师那儿刁难你?还是回答在半山那一句不礼貌?”
裴溪收紧了手,没回答。胳膊肘将外套越挤越紧,又不得不故作轻松舒展那僵硬的眉头。
周屿淮继续看着她:“还是说,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嗯?”
只要有人戳破心事,那所有的情绪以及小动作都会放大化,曾经的裴溪也许会,但成年人经过沉淀,这样的反应早已消磨殆尽。
她会心如擂鼓,因为心虚、因为没有道理。
她的脸色是僵的,酝酿自己的情绪,她很擅长,伪装也是一样。
“你发什么神经?”
裴溪瞥他一眼,不温不淡、不冷不傲的话像一片羽毛落在二人中间。
这让占着上风的周屿淮沉默了。
寂若寒蝉凝视着她,又仿佛郁结难释在眉间落下轻松。
裴溪不会再和他继续争执这个话题,只有互相伪装才能给那段心事画上句号。
“不要用你的错觉疑神疑鬼的。”
裴溪撂了对方,姿态放高,背过身将手里的外套往衣架上一挂。
随着话落,藏在衣兜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出,直直地跌落在她的鞋边。
两个人的视线都循着动静朝一个方向看去。
这支泛黄的钢笔冰冷地砸着她的心脏,空气里瞬间多了不少尘埃,将裴溪惨白的脸色呛得泛红。
这支笔在打破她所有的傲骨。
甚至是不留余地。
和她当年初次见到这支笔的心情大相径庭,又截然不同,只要没忘,就能找到些不同感。
她没忘当年在网上看到这支笔的时候有多兴奋,知名作家Mia的印签纪念品,也没忘第一次在学校撒谎逃课,结果落空的心情。
那年的南城整街都是凋落的梧桐叶,像是言情小说限定款景色。
裴溪知道逃课被发现了,跟于栀上楼时还刻意放轻了脚步。
“谁的课?”于栀子抓着她的小臂,将她整个人往上带。
裴溪回:“杨老师的。”
听到这个名字,于栀松了一口气。
“是她的就不怕。”
因此她们没有犹豫,在门口听到那温柔的女声更放心了。
“去哪儿了?”
杨老师总是一身新中式的衣裳,从裴溪进补习班就没见过她吼大嗓门,连她们逃课这种事儿,对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
如果要计算,温婉这个词像是她与生俱来的。
裴溪靠着门框站,一抬眸她正好能看到周屿淮,坐在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阳光顺着发丝爬到桌面。
他总是会被大自然放大很多个清疏的瞬间。
那时的裴溪觉得,周屿淮这样的人,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就站那儿,便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周屿淮抬眼看向她时,她会慢慢地躲开,最后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圈起来,一声不吭。
“裴溪肚子疼,我陪她去了医务室。”
于栀跟她一样,撒谎都会红眉梢。
秋老虎撕咬人间的时候,这种红会被灼眼的阳光遮盖住。
杨老师上下打量,性别相同,所以也不会多问。
“进来吧。”杨老师推了一下眼镜。
裴溪和于栀松了一口气,两人的脚步刚往里边走。
安静的走廊上传来厚皮鞋的声音,脚步是有序地重砸在地面上。
两个人加快脚步回了座位。
周屿淮的视线一直随着她落回位置才移开。
裴溪的屁股还没碰上板凳,班主任的出现让她神经瞬间紧绷,大肚腩灰衬衫,手背在后边,透过镜片眼神直直地刺向她们。
“你俩,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纸包不住火,年少时皮过、闹过、撒过慌,不过这些错误都无伤大雅。不犯错的孩子也有,比如周屿淮就是其中一个。
裴溪和于栀撒谎没有进医务室的消息瞒不住,那一堂课裴溪上得后背发凉。
班主任批评学生除了口头教育,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发几张卷子,然后请家长。
主意是于栀出的,但东西是裴溪想要的。
年少时的友谊最近莫过于穿同一条裤子,裴溪承认错误很快。
班主任不追究谁出的主意,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
这是裴溪高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从办公室出来,她便碰上了周屿淮。
周屿淮跟陆祁在一块儿,撞个正着,裴溪闷着头也不说话。
周屿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办公室,问:“给了多少张卷子?”
“八张。”裴溪捏紧了角。
“八张?这也太多了。”陆祁倒吸一口凉气。
老班的惩罚时间为三天,三天做完所有的卷子平均分及格,就不需要全班朗读检讨书,保留面子的机会让学生自己争取。
于栀手里的卷子拍到陆祁怀里:“帮我带回去,我去趟厕所。”
陆祁捏着一大把卷子摇摇头,最后挑眉看裴溪:“裴溪,我帮你做,你分我点。”
“不用,我自己可以。”裴溪从妈妈那儿知道一个道理。
做错事前得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人是可以做错小事情的,但一定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八张卷子,就是她应该承担的。
“你做得完吗?要不要放学我陪你一起做?你不会的问我。”
周屿淮和陆祁成绩没掉过年纪前五,这种人脑子里总像是住了很多个学者,关在霍格沃茨藏书阁淬炼了八百年的感觉。
陆祁一说这话,裴溪就答应下来了。
“好,你把卷子给我几张,我待会儿看看。”
裴溪数着试卷,指尖滑过第二张时。
周屿淮目光沉沉伸手将卷子夺了过去,扭头看陆祁:“你不是还没收作业?”
裴溪愣在原地,陆祁则是一头水雾。
“要收作业?”
“昨天的物理练习册。”
没人记得这件事,周屿淮说了,陆祁自然是不会再多想,被这句话半推半就的回了教室。
陆祁一走,教室外的走廊只剩下他们站在喧嚣里。
上课铃响了。
周屿淮把卷子给她时什么也没说。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了教室。那天下午起,晚饭时间,她就留在教室补卷子。
只是在晚自习之前,周屿淮路过,桌角就会多上一瓶蓝莓味的酸奶,还有三明治。
他们什么也不说。
裴溪会写个纸条传给他。
[谢谢。]
但周屿淮并不会回,只是将纸条夹在书里边。
在试卷上交的最后一天,裴溪留了中午的时间准备做最后一张。
那天中午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南城的气温再一度升高了些。裴溪翻卷子最后一面时,额头上冒了细汗。
在笔尖落到卷面时忽然没了墨水。
她焦急的又滑了几次,最后翻开笔袋在重新拿了一支,很奇怪的是剩下的圆珠笔笔芯都不在了。
这种时候像是在争分夺秒。
就是在这时候,一支笔递到她面前,白色外壳钢笔,上边是中式宫廷的金纹,笔盖上有印签。
裴溪愣住了,抬头看去。
周屿淮动了动眉头,轻抬手腕:“拿着。”
“噢,谢谢。”裴溪声音干干地,她拧开笔盖时,笔身的冰凉解了暑,从指尖一直延申到心里边。
周屿淮将墨水瓶放在了桌角。
裴溪有点犹豫,她看着笔身,这支笔她没买到,现场很多人,限量100支。
她当时想,如果是她一定舍不得用这支笔写字。
“要不然换一支吧。”裴溪扣上笔盖。
她在周屿淮眉毛间看到了轻微的皱褶,周屿淮什么也没说,从课桌里拿了一只圆珠笔。
裴溪摁动笔头,将钢笔放在了旁边。
周屿淮拿了一张她面前写好的试卷,一边看着一边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那个午后教室只有他们,笔尖在试卷上发出沙沙地声音。
裴溪有偷看过他,就只是一眼。
“你也喜欢Mia?”
“没看过她的书。”周屿淮手里的卷子翻了一个面。
裴溪填完一个选择题:“噢。”
“你的笔。”裴溪没看他,提醒钢笔在旁边。
她的余光知道,周屿淮正认真看着她的试卷。
周屿淮当时没有说话,手里的卷子往桌面上一搁,同时站了起来,食指点在一道选择题上:“这里选a。”
说完,裴溪抽过试卷到面前。
挡住的笔袋漏在了外边,周屿淮直接从里边摸出一支兔耳朵圆珠笔,端详后又放了回去,又重新拿了一支。
这次是咖色小熊的圆珠笔,周屿淮眉头皱了皱:“你没点正常的笔?”
“不好看吗?”裴溪问。
“你那支黑色签字笔呢?”
“不好看,我昨天扔了。”裴溪不会有那样的笔,她也不知道那支笔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不知不觉钻入她的笔袋的。
周屿淮神情愕然,眼眸微眯慢吐出一口气。
裴溪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支黑色签字笔?”
“看见了。”周屿淮轻撂出话,咖色的小熊头落进了他手心。
“这支钢笔不适合我,你拿这个跟我换吧。”
“它没笔芯。”裴溪对着他背影喊道。
“装一个不就行了。”
就这样,这支白色钢笔到了她手里。或许最开始并不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这支笔,她一握就是很多年。
每每看到,其实她都能想起那个午后。
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
周屿淮眼色淡淡地,目光上走落在她的脸上,温温地轻蔑淡笑。
是嘲讽,很明显的嘲讽。
嘲讽那一句错觉。
他说:“很眼熟啊。”
言语又给了她面子。
裴溪将尴尬生吞下去,故作轻松蹲身捡起来。
“你送的,当然眼熟,好用我就留着。”
笔身冰凉,让她泛潮的指尖感到不适。裴溪起身时深吸一口气,轻松地捏着钢笔往桌上一撂。
“今天摔坏了,用不了了。”
周屿淮平静地看着她,上前一步将笔收回手心:“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拿回去了。”
裴溪听着,只是淡淡嗤笑:“送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
越是轻松调侃的话题便越沉重。
“你还打算留着?”
周屿淮将笔在指尖转动一圈,轻松握回手里。
裴溪看他,抿出一个笑:“本来就是你的,你拿走。”
“但你的笔,我弄丢了。”周屿淮语气轻轻松松的。
“也不重要。”裴溪就这么回了。
从她们重逢以后,字字句句都在提当年,而每一次拉出话题的都是周屿淮。
她调好药水,手掌正好压在木盒上,任由盒上篆刻的印花贴着掌纹。
清理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难,她习惯认真的时候不说话。
周屿淮也知趣不会打扰,没有挡着光,没有坐沙发,什么都听了她的,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
中途只是接了个电话,电话是助理打来的。
许默跟着一块儿将鱼缸送到他家安装。
裴溪用棉球一点点擦拭着污渍,像是白皮鞋沾染的划痕,不算特别难清理,就是需要特别小心。
柜台上有俄罗斯套娃,那是邻居小孩买的后来送给了她。
她记得隔壁大婶不让孩子进来玩儿,因为这个职业大家或多或少会避开些。
有人忌讳,有人热爱。
世界总是莫名的奇怪。
“别碰,是坏的。”裴溪出声提醒。
周屿淮手也就收了回去,真的没有碰柜台上的娃娃。
套娃也是瓷器,背后裂了口,那天小孩送她的时候不小心磕在了台阶上。
她用胶带粘了一下,将完美的那一面朝着前方。
“都是坏的。”
周屿淮这句话好似意有所指,又一次打量了这间工作室。
裴溪不予理会,擦干净东西后呼气道:“好了。”
时间正好一个小时。
青釉双耳瓶的品相极好,裴溪清理过这么多物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构造的瓶子。
周屿淮端详着,双眉轻轻往中间走。
他从盒子抽出手套戴上,借着光又转了个面。
“手电筒打开。”
裴溪照做,摁下电筒给他:“怎么了?”
周屿淮默默不语,通过光瞧看着瓶内底部。
“印章不对。”
裴溪诧异:“不对?”
她立马掏出手机,扯下手套滑开相机,助理发给许默的图片是一张拼接图,几个面都拼凑在一块儿的。
裴溪放大了细节图所在的角落。
她也伸头凑过去查看,周屿淮把着瓶身,左手指节扣着瓶口。
“有印,没什么问题啊。”裴溪看得认真,从旁边摸过小电筒打开,自己照着瓶底,“哪里不对?”
周屿淮离着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裴溪的马尾从肩膀一侧滑出,发尾隔着手套落在他手背上,他指节轻微动了动。
眸光渐渐划过一道荒芜。
而这种走神只维持了几秒,他维持原来的语调说:“位置不对。”
裴溪看手机里的照片。
“你还能记得位置?”
“因为这只青釉双耳瓶底部有瑕疵,没有拍出很好的价格,瓶内底部的陶瓷印不在正中,偏左才是真的。”
周屿淮关了手电,即便是在说赝品,他的眉宇间仍旧是一种从容淡定。
“假的?”裴溪双眉拧紧了。
她又一次看了看,是正中无疑,但怎么可能是假的。
周屿淮倒是很淡定的去拿证书,这些东西都是成套保留的,还有拍摄的高清图都保存在盒子里。
“奇怪,照片的细节图又是在左侧。”
这时,裴溪想到了之前的一个问题。
所有的瓷器都保存的尚好,唯独这一只有了污渍。
有可能,这只瓶子在买回家后被调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