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听见的谎言

艾评趣事 2025-02-17 05:12:43

凌晨三点的肿瘤科病房,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林夏的呼吸机嗡鸣。她伸出枯枝般的手,第327次抚摸枕边褪色的校服外套——那是2008年江川中学的秋季款,左胸口袋还歪歪扭扭绣着"陈默"两个字。

十七年前的雨夜,陈默就是穿着这件校服,在实验楼天台把助听器摔进雨里。"耍我很好玩吗?"他眼眶通红,"每次说喜欢都故意对着我的右耳,因为知道我左耳听不见?"

林夏至今记得铁锈味的雨水如何灌进喉咙。她想说不是的,想拽住他解释进行性肌萎缩症正在吞噬声带,想给他看藏在书包夹层的病危通知书。可最终只是弯腰捡起泡水的助听器,轻声说:"对啊,逗你而已。"

后来她常想,如果当时陈默没有先天性听觉障碍,或许就能听出她尾音的颤抖。

化疗泵又开始运作时,林夏从床头柜摸出千纸鹤。这是第999只,半透明的医疗处方纸折成,每只翅膀内侧都藏着字。她哆嗦着写下:"今天医生说我撑不到樱花开了,可你种的樱花树..."

记忆突然被推进2009年的生物课。陈默把显微镜推到中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右耳:"看清楚,这是樱花树叶横切。"她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喉咙突然发紧。病变初期征兆来得猝不及防,转身咳出的血在试管架下洇成暗色樱花。

"你属猫的?天天偷喝我牛奶。"第二天陈默把草莓牛奶拍在她桌上,耳尖泛红。其实他早该发现,那些牛奶都被她浇给了教学楼后的树苗。

如今那棵树已亭亭如盖。林夏攥着千纸鹤望向窗外,月光正沿着当年刻在树干的名字流淌——那是她确诊肌萎缩侧索硬化那天,用美工刀一笔一划刻的"陈默"。树皮增生将名字裹成扭曲的疤,像极了他婚礼请柬上烫金的新娘签名。

三个月前同学会,已成为助听器公司首席工程师的陈默端着香槟过来:"当年你说讨厌理工男,我差点改填中文系。"他无名指的婚戒硌得她掌心生疼,"现在研发的人工耳蜗,连落叶声都能捕捉。"

林夏笑着咽下喉间血沫。没人知道她羽绒服内侧缝着心脏监护仪,就像没人发现她悄悄捡走了他落在椅背的羊毛围巾。当晚她在ICU咳着血织完最后一行,将围巾和999只千纸鹤打包寄往青海——他妻子朋友圈定位的支教山区。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时,林夏正凝视手机里的监控画面。去年装在他公司楼下的摄像头里,陈默第103次在23:59分走进便利店,买走当天最后一盒草莓牛奶。店员永远不会告诉他,这个习惯有人预付了十年费用。

"病人瞳孔开始扩散!"纷乱的脚步声撞碎往事。林夏最后摸了摸校服口袋,那里藏着她偷拍的证件照,十七岁的陈默在阳光下皱眉看书,右耳垂有颗红痣。2012年手术切断声带前夜,她曾对着这张照片练习唇语:"要好好听见这个世界。"

呼吸机归为长鸣时,青海某所小学正值课间。陈默打开积灰的快递箱,千纸鹤突然被高原风卷向苍穹。有只撞在教室玻璃上展开翅膀,泛黄字迹在阳光下纤毫毕现:"其实每次说喜欢,都是对着你听不见的左耳。"

窗外,支教老师新栽的樱花树簌簌摇晃。陈默左耳的人工耳蜗突然捕捉到遥远声响,像是十七岁那年的雨,又像谁在时空尽头说了句来不及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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