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早晨，北朝鲜某机场上，突然升起几颗绿色信号弹。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某大队，接到了战斗命令，飞行员们都朝着飞机跑去。
一对一对的银燕，展翅飞上晴空，去阻击企图轰炸我运输线的敌人混合机群。
十五号长机谷子谭，是大队里最优秀的飞行员。他和他的十六号僚机飞行员崔兆祥，跟着大队，保持整齐的队形，向指定的空域飞去。
他们在预计的地标上空和敌机遭遇了。这时，敌机正在轰炸铁桥，我们的银燕马上向这伙强盗展开了攻击。
敌机被这种出其不意的袭击打得狼狈逃窜。谷子谭用无线电通知小崔注意掩护，自己增加速度，向一架流星式敌机追过去。
他逼近了敌机，狠狠地射出一串炮弹，敌机的座舱里喷出一团火，翻着跟斗栽下去了。谷子谭胜利地微笑了，正要拉起机头，另寻目标，忽然发现有两架敌机来偷袭我队的左翼。
谷子谭和小崔忙去援救。他俩一个左转弯，直向敌人后面冲去。谷子谭逼近了敌人的长机，在瞄准镜里一按电钮，两串炮弹闪着火光打过去，敌机在空中爆炸了。
小崔正在掩护谷子谭的时候，侧眼看到两架敌机正向右翼副大队长开火射击。他马上掉转机头，赶去援救。
小崔击退了偷袭副大队长的敌机，回头再找长机谷子谭，却看不见了。
他找了一阵，只见有两架飞机坠毁在他们飞行区域的山上。正在这时，他忽然在耳机里听到了集合返航的命令。
他不情愿地执行了命令，心情感到格外沉重。
阻击任务胜利地完成，我们的银燕一架跟着一架安全地着陆了。机场上的地勤人员都以兴奋的心情迎接他们归来。
师长站在指挥所的窗口，注视着每一架着陆的飞机，嘴里数着：“一架，两架，三架··”
最后，小崔的十六号机也着陆了。由于他心里牵挂着谷子谭，着陆时就不像往常那样的沉着。师长不得不在话筒里像指新飞行员似的提醒他。
飞机着陆后，小崔一下跳出座舱，就急急地找大队长李强询问谷子谭的下落。可是李强说只看到一架降落伞，也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谷子谭。
规定返航的时间已经过了，师长还立在指挥所的窗口向天空张望，期待着十五号机安全归来。这时，值班参谋带着李强和小崔前来报告。
李强和小崔把这次空战的经过做了详细汇报，最后，李强根据风向判断，说跳伞的如果是谷子谭，可能要落到海里去了。
大家都沉默了，心里都非常难过。难道谷子谭真的牺牲了吗？也许他会活着回来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抱着这种希望。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当小崔掉转机头去援救副大队长的时候，有两架敌机狡猾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从后下方向谷子谭偷袭。
谷子谭正集中精力打前面的敌人，没注意到后面，等到后座舱中了敌弹，他才觉得飞机猛地震动了几下。
他立刻转舵“侧滑”。回头一看：飞机起火了，机后拖着一缕很长的黑烟。仪表盘上所有的红色危险信号指示灯都燃亮了，飞机也无法挽救了！他决定跳伞。
他很快地做好了准备之后，就去扳动自动弹射座椅的开关。可是弹射器发生了故障，他没有被弹射出去。他知道一般跳伞已不可能了。
于是他迅速地关闭了所有的电门，想把飞机强迫着陆，但下面是隆起的山峰，没有可着陆的地方！
飞机下降的速度非常惊人，眼看下面的大地迎面扑来，再不跳伞，飞机就要撞着地面，摔得四分五裂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想起了用“横滚”跳伞的方法。他先试一试操纵杆，还能左右摇晃，知道副翼还没有失去效用，自己也有希望了。
他使劲向左一压操纵杆，飞机便翻了过来，他被抛出了机舱，蓦地失去了知觉。
他本能地拉开了伞环，保险伞张开了，他在空中飘荡着；而飞机这时已一头撞在山上起了火。
天空中刺骨的寒风，把他吹醒了。他低头一看，下面是茫茫的大海，靠左边却是海岸。他想伸左臂拉伞向左侧滑到陆地上去，但左臂痛得抬不起来，只得吃力地用右手去拉伞。
降落伞急速地侧滑下来，恰巧落在海岸边上。谷子谭脑子里感到一阵晕眩，又失去了知觉。冰冷的海水涌过来，使他猛地苏醒了。他撑起身子，左臂感到一阵剧痛，像是折断了一样。
他用右手去摸左臂，摸了好一阵，左手还是毫无知觉。
他想到自己还有两条腿，还可以走回去。于是他站起来，可是右腿也疼痛难忍，一步都不能移动。
“咚”的一下，他重又倒在海滩上。但是他不甘心，不相信自己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他记起苏联小说《真正的人》里的米列谢夫。好似看见那位空军英雄负伤坠机后，依然忍住艰难爬着、爬着··
于是他也开始了爬行。他看到离浅滩五百米远的山麓里，有一片大松林，心想如果爬到那里，也许可以遮风避寒。
他吃力地向着那片松林爬去。左臂和右腿痛得好像刀割似的，但他咬着牙，仍然挣扎着向前爬。
他爬出了浅滩，累得直喘气。寒冷折磨着他，疼痛和口渴使他浑身发软，但共产党员的意志支持着他前进。他抓起一把雪吞咽着，继续向前爬。
已经正午了，距松林还有二百米。他爬着爬着，突然觉得身子被后面一个沉重的东西拖住了。回头一看，原来他忘记把伞衣折叠起来，挂在了岩石上。
他用力去拉伞衣，但是拉不下来，再猛地一用力，“嚓”的一声，伞衣被扯断了。他也因用力过猛跌倒了，头部碰在僵硬的土地上，顿时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空中响起一阵呼啸声，还夹杂着机关炮声。他忍着痛翻了个身，就见一架敌机冒着浓烟坠落下来。
一个强烈的愿望又使他振奋起来，他继续向前爬。当他爬到松林边时，已近黄昏时分了。
他吃力地用伞衣包住了身子，坐起来向四周望望，静悄悄的，只有北风在树顶上呼啸。他想：自己不能走，也不能爬，如果在这里过夜，肯定会被冻死。
他又想：或许自己的飞机出事的时候，有朝鲜老乡或志愿军同志看到后来寻找他。但这是个僻静山地，恐怕他们一时也很难找到。
最后，他决定用嘴叫喊。每喊完一遍就听一听，但除了山谷的回音以外，什么也没有听到。
嗓子哑了，吞几口雪，又继续喊。记不清吞了多少次雪，也记不清喊了多少遍了，他始终没有灰心，继续地喊着。
忽然隐约听到有人在答应了，他忙摘下飞行帽静听，终于在树旁出现了一位朝鲜老大爷。老大爷走到他的跟前，发现是一位中国军人，一把抱住了他。谷子谭高兴得流出了热泪。
老大爷发现谷子谭的伤很重，就安慰了他几句，急急地转身跑回去叫人。不一会，老大爷带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见他赤着一只脚，马上脱下衣服替他包上。老大爷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暖着。谷子谭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两位老乡用斧头砍来了两根树干，用降落伞绑扎起来，做成一副担架。
他俩小心翼翼地把谷子谭抬出松林。进村子时已经是满天星斗了。村里的朝鲜人见抬来的是位志愿军空军英雄，都跑来关切地慰问。
当晚，谷子谭被安置在一间暖和的屋子里，全村男女老少像对待亲人一样看护着他。
第二天，村里人把谷子谭送到志愿军的野战医院。经过医生检查，谷子谭才知道自己的左臂和右腿并没有骨折，是在离开飞机时脱臼的。
当医师动完手术，麻醉药解除以后，他一睁开眼睛就想到飞行和部队。医生微笑着安慰他。
几天以后，他接到了部队首长和战友们的慰问信。他恨不得立时恢复健康，回到战斗前线去。
不久，他回到了部队。同志们一看到他，一下就把他包围起来。小崔过来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人互相看着、笑着，都流出了快乐的眼泪。
绿色的信号弹升起了！谷子谭又重新驾起祖国人民捐献的“银燕”，飞上辽阔的天空，去打击美国空中强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