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金荣在贾家学堂里与人干了一架,被宝玉按着头给秦钟作了揖并磕了头,他才再次认清了这个社会:不是你狠你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头的,还得要有身份有地位。
但他不服。他仍没有弄清秦钟和他一样,都是同样借读的外家亲戚,何以他会在秦钟面前完败。回家后仍咕咕嘟嘟。
01
他的妈听说,说的一番话尤其让我们心疼。
他妈胡氏说:
“你又要争什么闲气?好容易我望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才向他们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
“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况且人家学里,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
“省出来的,你又爱穿件鲜明衣服。再者,不是因你在那里念书,你就认得什么薛大爷了?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这二年也帮咱们有七八十两银子。你如今要闹出了这个学房,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还难呢!”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顽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
穷人家的孩子争什么闲气呢,照金寡妇胡氏这么说,金荣去那贾家义塾读书,并不为学习多少知识,只为家里省出“嚼头”。
这“嚼头”说出来,真真是人比牲口好不了多少呢。此话一出,金荣自然没了气焰。生存都成问题,又何来骨气?所以金寡妇说“你又争什么闲气”!
然而真正让我们扎心的不是金家的穷,而是胡氏的愚,真真是个糊涂的妈呢。
02
胡氏说:
“不是因你在那里念书,你就认得什么薛大爷了?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这二年也帮咱们有七八十两银子。你如今要闹出了这个学房,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还难呢!”
她只知道她儿子在学堂里认识了薛蟠,薛蟠这不给不给的,也得了他七八十两银子。
如果说穷,这七八十两银子不少了啊。照刘姥姥说,王熙凤给的那二十两银子,已经够他们庄上人家过一年了,这胡氏省吃俭用,要留这七八十两银子干啥去?还指望金荣继续留在学里得薛蟠的银子干啥去?真真是贪心可耻啊。
如果胡氏知足,得了这七八十两银子,日后一段日子不太愁了,可不可以问一下金荣: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然而她不问,只一味怪金荣不听话,给自己惹事。穷人哪都能风平浪静地过日子,她把她儿子送到那满是一双富贵眼的地方去,还奢望她儿子在学堂里与她一样在家过着穷苦的日子,这可能吗?
那还不如要了她儿子的命!她儿子不在学堂里被人霸凌死才怪!
可是,她就是不问:好好地在学里读书,怎么就跟人打起来了?那学堂里又有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儿?
金荣在学堂里受了气,本来也跟他的行为有关。如果他能一门心思把心用在学习上,有这档子事吗?没有。
可是作为母亲,胡氏没有与他交流,也没有指出自己的儿子行为对不对,更没有对金荣去贾家私塾读书提出过期待,只是说省了“嚼头”!
一个不懂自爱的母亲,如何叫一个孩子学会自爱?如何引导一个孩子走上正确的路?
金荣的母亲,也不过是在人生的陋巷里乱撞,她如何能把自己的孩子引出去!
03
一个孩子在学堂里读书,又不是打工又不是做生意,别人为什么给银子你,到底要不要问一下?只要见别人给银子你,就像天下掉下个馅饼似的,赶紧收起来,还舍不得花,这到底是为何?
穷人思维永远局限着这个妇人的生活,她就如农村生活的大多数人一样,无论有钱没钱,都持紧紧巴巴过日的态度,把钱看得比命重许多许多。
然而,钱会跑,人也会变啊。人家薛蟠还给钱你儿子吗?你却还在指望人家薛蟠给你儿子钱呢。
一个稍有良知稍有格局的母亲都会问一下:人家到底为啥给银子你?这薛蟠又是什么人,他平时为人怎样?
但是胡氏从不问原由,只是满心眼里想的是金荣遇到了贵人,和他姑妈一样攀上了贾家人的亲。
其实我们大多数的普通父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希望能多占点便宜是一点便宜,从不问这便宜的代价是什么。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占上一点别人的便宜,就是自己孩子精,攀上了贵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从不过问孩子过得好不好,孩子乐意不乐意。
这金荣能得这七八十两,先是靠给薛蟠做契弟才有的!后来还有,是薛蟠厌弃了他,靠给薛蟠牵线搭桥拉皮条才有的!玉爱、香怜,与薛蟠挂上勾就是这么来的。
金荣一个男孩子,一个男学生,做这种事耻不耻辱,一个小孩子不知道,难道一个大人也不知道么?
然而,糊涂的胡氏选择性忽视这些不容回避的问题。
或许,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永远也不知道有钱人的玩法;又或许,是足不出户限制了她对人性之恶的认识,她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还在上学的小男孩能做出这种事。但是,她为什么不去真正了解一下薛蟠呢?哪怕是她家姑娘璜奶奶回来时,去问上一嘴也好。但她就没有!
总结
金荣一生的悲惨结局已注定,因为他摊上了这样一个没有格局的母亲。而他,在学堂里的恶习已经养成,人生之中再也没有指导他改过自新的人了。
他的父亲已死,他的姑姑也与他一样,只是气焰很高底气很低的人,处处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日子。
穷人如何能利剑穿空,唯有正直,唯有豪情,才能让尚没有沾染上世俗的灵魂靠近你,然后凭借着这一股合力,在人世间杀开一条血路。然而遗憾的是,金荣这两样都不具备,他只会投机取巧,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