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许多胡同都有不少故事,主要是因为住着一些特殊人物,比如东四头条到十条就是比较集中的一片。我曾在东四六条上过中学,对这一带还比较熟悉。东四三条胡同67号院有一个很气派的大门,这里曾经是被称为清代最美丽的格格完颜童记(王敏彤)的家。
东四三条
东四三条67号(作者摄于2016年5月)
完颜童记生于1913年,满洲镶黄旗人,汉名王敏彤,是满清贵族世家,具有爱新觉罗家族和完颜家族的血统。完颜是女真族的一个古老姓氏,来自古老的完颜部落,凡姓完颜者,为金朝皇族或赐姓家族。其父完颜立贤是军机大臣完颜崇厚之孙,因此完颜童记也称完颜立童记;其母为乾隆皇帝五世直系孙女、贝勒毓朗二格格恒慧之女。完颜童记身为家中长女,人称大格格或王大姑娘。她是末代皇后婉容的表妹。完颜童记气质沉静、灵秀、温婉,绝对的大家闺秀!感觉她比表姐婉容更有正宫的范儿!可是,这么个可人,竟在婚姻上屡屡受挫,郁郁而终。
完颜童记像,是不是最美不好说,不过确实很美。
年幼的王敏彤与婉容、文绣和众嫔妃合影
前排左二为王敏彤,左三为末代皇妃淑妃文绣,左五为末代皇后婉容。王敏彤年纪不大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个小大人;文绣是照片中唯一不看镜头的,有些貌合神离,似乎是不服气吧,就这个性格难怪能和溥仪离婚呢;不过这文秀确实不如婉容中看呀。
王敏彤因为在家中是大姐,从小就有小大人的样。她不仅皮肤白皙,身材修长,而且还温柔乖巧,很得大人喜欢。对此,她的妹妹完颜碧琳多年后还曾经这样回忆:
“姐姐被所有长辈们宠爱着,永远跟着母亲,吃饭也与大人一桌。因为,她既驯顺又白皙漂亮,可我却是一个黄毛丫头,只能在后院一个人吃饭,平常都不叫出来见客人,怕错了礼法招人笑话。”
末代皇后婉容的胞弟润麒和两位小格格的合影,左一是王敏彤(完颜童记),有个姐姐样
王敏彤住的三条67号院曾是个三进的大院子,一直通到四条,院里有花园、回廊、叠石、戏台和成群结队的拥人。早年东四三条是土路,当地老人回忆,当初院子里的主人“坐着轿子进进出出,佣人随行”。
如今东四三条67号院成为多个与建筑相关单位的工作地点。我上次去时大门关着。前几天又去一趟,大门开着,也没人管,我进去一看,里面正在施工,动静不小,乱糟糟的,也没法拍照。
“六十七号”这几个字特别显眼
大门开着一扇
进了大门往里一看,正在施工,地上堆满了建筑材料……
当时在东四三条还有一位丽人,有“冬皇”之称的名伶孟小冬住在东四三条26号。我去过三条两次走了两个来回,这26号愣是没找到,估计是门牌号变了或是房子都没了,因为路南的双号少了一大排房子。
王敏彤比孟小冬小5岁,她管孟小冬叫“冬姐”,孟小冬则叫她“大姑娘”。一个美丽格格,一个梨园名伶,王敏彤又酷爱京戏,两人惺惺相惜,成为闺蜜。
她俩一起做衣服,一起出去玩,一起逛街,一起照相。那年代照相可是奢侈的事情,但她们一有机会就合照。王敏彤给孟小冬梳上旗头,两个人都穿着旗装,照片洗出来,王敏彤还是一脸稚气,孟小冬已经是成熟的女人样子。
王敏彤与孟小冬
据说,就连与孟小冬有过一段婚姻的梅兰芳先生都与王敏彤很熟,戏称她“大格格”。胡同里有这么两位佳丽,真让小青年们魂不守舍……
王敏彤戏装照
王敏彤与女友
王敏彤成年后,越发楚楚动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王敏彤
当初伪满洲国时,溥仪选定王敏彤为其弟弟溥杰的王妃,并将王敏彤召至长春,准备为他俩选择良辰吉日了。可是日本人不干了,非要从中作梗。这事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为了满洲国的继承人具有日本血统,日本军部特派前关东军司令本庄繁大将出面干预,并跟溥杰挑明了,作为御弟,溥杰肩负着满日亲善的义务,东京大本营已经为他预定了这门亲事,要求他不得接受其他安排。最终溥杰娶了日本妞嵯峨浩。那么为什么一定让溥杰娶日本女人呢?由于溥仪无法生育,日本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溥杰身上,他们希望溥杰可以娶一个日本女人,生一个具有爱新觉罗血统和日本血统的孩子,以便将来继承“大位”。为此,炮制了一个满洲国“帝位继承法”,这个法律规定,若溥仪无后代,帝位则传于弟弟溥杰,或者是溥杰的儿子。
这招也忒损了,你想啊,如果日本人等不及了,溥仪性命都难保!溥杰虽不很情愿地娶个日本妻子,不过比王敏彤小一岁的嵯峨浩娇美柔顺、文雅端庄,两人倒也相恩相爱。1960年溥杰被特赦,在周总理的特别关照下,次年嵯峨浩从日本返回中国,时隔16年终于与丈夫重聚,并且嵯峨浩毅然加入中国籍。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倒霉的只有王敏彤,空欢喜一场。为这事,溥杰夫人嵯峨浩临终还念叨说她“对不起王姑娘”。其实,嵯峨浩也是政治牺牲品,当初她嫁给溥杰,也是不容选择的。
上世纪40年代王敏彤与孟小冬
解放初期,王姑娘住在自家宅院(67号),年近四十,仍风姿绰约,追求者不乏公子王孙、但没有一个能获取芳心。
王敏彤
1959年溥仪特赦释放回到北京,一次,溥仪和他三妹韫颖到王姑娘家做客,王敏彤和母亲做了一桌子菜。都是熟人了,席间相谈甚欢,溥仪喝高了开了些玩笑,说王姑娘做得一手好菜,结婚肯定是贤妻良母,怎么会是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呢?比溥仪小七岁的王姑娘春心萌动,第二天就托人说媒欲与溥仪结百年之好。但王敏彤再次失望了。溥仪经过长期改造,表示不愿意在旧满族圈里找,而想找一个普通的劳动人民。溥仪最终选择了朝外关厢医院的护士李淑贤作为自己最后一任妻子。溥仪和李淑贤结婚那天,王敏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她实在不明白,她哪一点不如结过两次婚的李淑贤?
中年的王敏彤在自家庭院
1965年溥仪生病住院,王姑娘多次到医院探望他,据说竟被溥仪骂了出去。当然这是李淑贤的说法,“1965年春节前后,王敏彤来医院看溥仪。这次,很少发火的溥仪大发其火,对王敏彤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王敏彤哭着走了。”
溥仪为什么发那么大火?他真的把王敏彤轰走了吗?需要画个问号。因为李淑贤的话也不一定靠谱,她连自己的婚史都能瞒过溥仪。并且毕竟她不愿意王姑娘夺其所爱,对王姑娘就没什么好感。
此后,王敏彤再也没找过溥仪。据说1971年,溥仪的弟弟溥任明确表示想和她结婚,老来做个伴。她拒绝了。她说:“他年龄比我小,再说也不能一辈子在北府兄弟的圈子里打转啊。”她说的北府,就是什刹海后海北沿的醇亲王府,溥仪他们哥几个都是在那出生的。
你看,溥仪兄弟四个,除了大弟弟溥倛三岁时早夭,其他这老哥仨,竟然都与王姑娘有瓜葛,当然了,哪个也没成。当年如果不是日本人插一杠子,她和溥杰早成了;她对溥仪倒是一往情深,无奈溥仪无动于衷;到了溥任的时候,她早已心灰意冷……
以后王敏彤搬到东四三条8号,和她母亲住在一起,这里肯定比原来的大宅院小多了。
东四三条8号,门上有封条(作者摄于2016年5月)
东四三条8号,有人住了,不知是谁?(作者摄于2024年7月)
王姑娘晚年过得很惨。在溥仪去世后的数十年里,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年,她一生未嫁,守身如玉,只因放不下对溥仪的感情。
2003年王姑娘去世,去找她的溥仪哥哥去了……
有诗叹曰:
美丽格格泪红颜,
命薄不如李淑贤。
痴心女子绝情汉,
溥仪该打三百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