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们分析了陈朵纳森王冯宝宝,是一个人的三个平行人生——
在每一个平行时空中,她们都没有正常的认知,都丧失了自我意识,都踏上了、或者即将踏上寻找自我的道路,而最危险的就是找回自我的那一刻,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变成一只“甲壳虫”。
就像卡夫卡在《变形记》中那样,觉醒了一个完全异化的自我。
是的,本篇通过《变形记》来深度解读陈朵、纳森王和冯宝宝的遭遇。
如果说《乌合之众》告诉我们的是,群体意识是如何阉割、压制乃至抹杀个人意识、以及可以把个人意识压制到什么程度的。
那《变形记》这本书会告诉我们,一个被群体意识异化的人,想要觉醒独立、完整的自我意识有多难,以及陈朵觉醒失败的深层原因。
我们开始——
我们还是先来介绍一下《变形记》这本书。
一、《变形记》简介一个简单的故事,就是主人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一只甲壳虫,作为家里收入顶梁柱的他瞬间成为了负担,被父亲、母亲所嫌弃,甚至亲妹妹想把他赶出去,但是他始终想得都是没有了工作家里怎么办?债务怎么办?最后带着内疚和痛苦,在孤独和饥饿中死去。
我们讲贝斯迪亚和陈朵的时候,讲到了《乌合之众》这本书,详细拆解了群体意识对个体意识的抹杀。
其实除了宝儿姐这个例外,一般一个人的个体意识是很难完全被抹杀掉的,只会被压抑、压制、阉割,最后异化成一个扭曲的、非人的、丧失独立思考的“怪物”
比如一只甲壳虫。
甲壳虫,其实隐喻的就是他内心深处那个长期被压抑的自我最后异化的样子。
一个被群体意识长期压抑的人格,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就像觉醒自我意识的陈朵,也不可能再是个有着独立人格、正常意识的人了。
可群体意识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压制个人意识还不够,他是怎么做到把个人意识非人化、变成一只甲壳虫呢?
二、群体意识抹杀个体意识的真相我们再看这个故事的开始:一觉醒来,主人公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壳虫。
不是别人告诉他你怎么变成甲壳虫了?不是外界说他是甲壳虫。
而是他自己、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回望内心深处那个想要挣脱社会枷锁、不想上班、不想当牛做马、想要反抗的个体意识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甲壳虫!
群体对个体意识的异化,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让你自己抹杀自己!
让你社会化的一面否定个性化的一面,每天自己给自己洗脑,最后承认个性化的自己就是个肮脏的、无用的、懦弱的、不该展露人前的甲壳虫。
只有承认了这一点,我们才能说服自己每天冠冕堂皇地演好一个社会人啊。
所以这个没有外貌描写、面目模糊的主人公,代表的就是我们每一个人。
平时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每天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努力地追求物质的丰富和世俗的成功。
做父母的好孩子,妹妹的好兄长,甚至一个好妻子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好母亲,总而言之努力变成这个社会所普遍认为的那种应该的样子。
每天被老板骂也不敢辞掉工作,被同事嘲讽也从不反抗,战战兢兢就怕失业。
社会说要想成功就要会说话,于是你努力让自己变得外向、圆滑。
社会说要想不被淘汰就要情商高,你就努力地适应社交、酒局。
甚至学习穿搭、把那些所谓能标志成功和地位的牌子往身上堆,和别人一样追求包包、名表、车子和房子。
虽然有时候你也会疑惑,可是你不敢停下。
也觉得不该停下努力成为一个社会化的“正常人”的脚步。
可是压抑的自我总有爆发的时候,总有想摆烂的时候。
于是有一天你忍不住看向自己内心深处,寻找那个真实的自我,却发现这个“自我”已经被异化了。
就像主人公一样,看到这个“自我”第一反应是质问自己“变成这样我怎么工作呢?”
像不像偶尔想要辞职摆烂做自己,却满脑子都是不努力工作是不对的吧?不争名逐利是不对的吧?你看人家都升职加薪了,我这样摆烂会被社会抛弃吧?会跟社会断层吧?一无所成的话以后同学聚会都没脸去吧?
做自己的每一天都焦虑得要死。
社会还没有来否定你,你自己先把自己否定个遍。
这就是被社会意识、群体意识驯化的结果。
这个想要脱离社会的压迫、喘口气、暂时自由片刻的自己,在已经被社会化的自己的眼中,不就是一只毫无用处的甲壳虫吗?
你会对自己说:你想这些有什么用?
再进一步你会发现,一个想做自己的人,真的会遭受来自周边的各种非议。
觉得你不去像所有人一样工作、奋斗挣房子挣车挣地位就是废物,就是错的,不负责任的,毫无用处的,是无意义的。
简而言之,在正常的社会标准凝视下,这样的你不就是一只恶心又肮脏的甲壳虫吗?
你会听到无数句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啊?
这样是哪样?甲壳虫样儿啊
最后,在社会化的“我”和外界的双重否定下,你确认,那个真实的自我就是一只可怕的、肮脏的、毫无用处的甲壳虫。
三、如何实现个体意识的觉醒之前我们讲《乌合之众》的时候说,想要觉醒自我意识第一步是离开这个压制你的群体。
但《变形记》让我们知道,这还不够。
因为即便摆脱了外界的洗脑,你内心对自己的否定却是由来已久、如影随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停下的。
这就是群体意识对个体异化的最可怕的地方。
光靠自己真的很难恢复正常,有的时候需要别人的帮助,有时候需要外界的一种全新的肯定,来帮你做到。
回到漫画——
1、陈朵的失败——陈朵在药仙会被培养成蛊身圣童的过程,意识逐渐形成有感觉是错的,想表达式错的,有感知是错的。
但是你说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表达吗?她真的没有感知吗?
肯定是有的,但是她怎么做到不动声色的?
只能是一遍一遍在自己的内心默认想要感知、想要表达的那个意识是错的、就像一只肮脏的甲壳虫,只有这样想才能压制住自我呀。
如果心里就觉得做自己才是对的,那怎么压制得住呢?
当老廖想要帮她把这个“自我”释放出来的时候,她的心里要过的第一关是:你居然要我做个甲壳虫?
但只有勇敢地接受了这第一关,才能去突破第二关——逐渐接受正常感知和表达是正常的人,不是肮脏的甲壳虫。
陈朵突破了第一关,但是很遗憾,没有突破第二关。
第二关就是自己的内心停止曾经为了顺应群体意识而进行的自我阉割、自我否定,停止对自我意识的压抑,逐渐接受: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不是可耻,我想要这样的生活也不是肮脏的甲壳虫,而是正常人。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时间,需要帮助,需要外界的承认,承认这样是对的,不是毫无用处的、不是错的,不是该死的、肮脏的。
这个外界的代表,就是老廖。
老廖没有承认,老廖说跟我回去。
没有正常认知的陈朵听到的意思就是:你没得选,你只能听从安排,你不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连死的选择我都不会给你。你做自己是错的,和以前一样做个提线木偶才是对的。
一下子,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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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记》的主人公也是一样,到死都觉得自己是个甲壳虫,觉得自己无用又肮脏,满脑子都是家里收入怎么办?债务怎么办?哪怕父亲打他、母亲骂他、妹妹说把他赶出去,反而让他更觉得自己错了,更放不下对家庭的责任、对社会要求的趋同,更想不到做自己。
最后这个内心深处的“自我”以甲壳虫的形象死去。
这个隐喻,可能指的是,一个人被过度地社会化以后,真实的自我被外界和内心全面否定,这个人也就完全失去了面对真实自我、做自己的勇气。这个“真我”就会彻底消失。
这要是放在动漫世界,他但凡听到一句:你是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就可以照亮内心,就会褪掉甲壳虫的外形做回那个自由奔跑的少年。
可惜,没有人关心“他是谁”,连他自己也不关心。
陈朵欣慰的一点是临死前被临时工团体承认了:我们都是怪物,都是他们眼中的甲壳虫,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一般人谁敢于承认自己是个甲壳虫呢?
除了临时工,也就张楚岚了吧?
2、张楚岚的成功——他爷爷为什么让他藏?
说的就是你跟别人不一样就会被打压、就会被同化,你要伪装成和别人一样的人,藏起自己的能力、个性,他们才会对你视而不见。
张楚岚做到了,藏得很好,努力让自己成为和所有人一样的样子。
一个普通的孤儿,一个二十多岁的脑残单身狗。
为了让自己和别人一样,他活得很辛苦,但却从来没有否定过自己,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错误,或者试图真的抹杀掉与众不同的地方,进而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
他从来没有自我否定过。哪怕在别人看来自己多么的不上道,比如罗天大醮第一场比试的莲式操作,如果不是一个人坚定地相信“尊严”不是用在这么廉价的地方的,他怎么做得出来?
一个藏了这么久的人,在决定不藏了以后,展现出完全独立的、完整的、坚定的自我人格,说明他的自我意识,从来没有被世俗的群体意识阉割过,而是非常圆滑地避开了。
既不与世界为敌,又坚定地做自己,虽然不像陆玲珑光明正大,而是是偷摸的,却能把世界的规则为自己所用,这就叫通透!
这就是为什么王也羡慕楚岚。
四、个体意识不妥协的代价上期视频的结尾,我引用的那首《思想的悲哀》作者是罗玉凤。
对,就是那个罗玉凤,凤姐。
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知道她吗,当年的火爆绝对配得上初代网红的称号。
虽然大多数是否定的,非议的。
但现在再回看凤姐的整个事件,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违法犯罪?伤害别人?都没有。
你可以说她愚昧,无知,狂妄,可笑,就像一只无用又恶心的甲壳虫。
但在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前提下,一个人只是因为拥有过于强大的自我意识、无视群体、挑战规则、嘲讽了世俗的约定俗成和认知,就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我觉得还是过于惨烈了。
你可能说这是她的炒作,为了钱。
但我读她曾发表的几首诗歌,感觉灵动美好,意象丰富,充满想象力,又透露出一种朦胧的悲伤。
再看某浅浅所谓的诗歌,真的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而凤姐所谓的炒作、博名利,在人家大文豪的以权谋私面前又算什么呢?
凤姐博到了什么?人家某浅浅可是差点加入作协。
讽刺吧?
印象中最不堪、如甲壳虫一般的网红写出了如此纯净、富有想象、又充满美感的诗歌,透露出一个干净优雅的灵魂。
印象中朴实有力的文坛权威,培养的继承人却满纸毫无美感、滥竽充数的屎尿屁,透露着世俗权力的肮脏和腐朽。
荒诞吧?
所以变成甲壳虫算什么呢?摆烂又怎样?世界不会因为你做自己就不转了,反而多一个自由的灵魂。
总比多一个完全被世俗权力异化的、构建门阀壁垒的、曾经的文坛巨匠、如今玩弄权术、并以此为荣的、专制意识的抬棺人要强得多。
再说回一人之下。
五、顺应群体意识的好处纳森王现在的状态,就是完全被纳森“社会化”的状态,她虽然说她可以随时放弃神树的意志做自己,但又说没有一个人这样做,你不知道一个人的面前有一条清晰的道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谁说我们不知道,我们可是太知道了。
从小我们面前也有一条清晰的道路啊!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嫁个好老公或者娶个好妻子,升职加薪买车买房,再养个好孩子……
让她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嫁个好老公或者娶个好妻子…………然后光荣退休在家带孙子……
让她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这还不够清晰吗?
和放羊娶媳妇生娃放羊一样清晰啊!
幸福吗?
那为什么纳森王觉得幸福呢?
我们和她之间的差别是什么?
差别是她完全放弃了自我意识,或者说,因为她自身强大的、纯粹的牺牲品质被放大到完全忽略了自我意识的地步。
她那个真实的自我,应该也早已被异化成了一只小小的甲壳虫,躲在她内心的深处的角落里,她偶尔瞥一眼,觉得那个自我渺小、懦弱、肮脏、毫无用处,不值一提,不效忠神树的人生不值一过。
所以我非常好奇,当她失去神树意志的那一刻,当她发现自己是一只甲壳虫的那一刻,她怎么活下去?会不会像《变形记》的主人公一样满脑子还是纳森岛怎么办?怎么接受从王变成甲壳虫的落差呢?
她会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吗?会叫什么呢?
是啊,纳森王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呀!
从来没有人想过,纳森王叫什么?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她叫什么?
就像陈朵在暗堡很长时间也没有人想到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不再是药仙会这个群体的产物蛊身圣童了,要有自己的名字了。
而她开始觉醒自我意识的标志也是得到了名字“陈朵”。
就像宝儿姐开始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也是先想起了自己叫“冯宝宝”以后。
甚至徐婶儿一直给冯宝宝强调的是:去找到认识你“冯宝宝”的人。
名字,是一个人独立意识存在的开始,也是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个体与世界产生关系的开始,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名片。
就像一个孩子刚出生,只是谁家的孩子。
上了幼儿园,她开始用自己的名字在世上行走,以自己的名字而存在,这一刻她开始成人,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一切经历与荣辱皆以此名承担。
这个孩子会长大了,会成为某人的丈夫、妻子,某人的爸爸或者妈妈,会成为某个公司的员工或者老总、CEO,走到哪别人都叫一声董事长。
慢慢地,他也以为“董事长”这三个字就是自己的全部了。
就像纳森王觉得纳森王就是自己的全部意义所在。
最终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姓名,就像《千与千寻》里那样。
千寻为什么说啥也不放弃自己的名字?
因为放弃了,你就只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了,再也离不开了。
所以,如果纳森陷落,纳森王会不会像《变形记》的主人公一样,只记得身为纳森王的责任,为自己觉醒了自我意识而耻辱?
最后会想起自己原本的姓名吗?
会以这个名字活下去吗?
甚至她会不会想到中国来找找她父亲的家族渊源呢?
六、做人是最难的事在上篇分析中,我说希望纳森王比陈朵更进一步,能够在失去纳森王这个社会身份后,作为一个普通人,为自己活下去,也就是接受那个无用的、普通人的身份,接受如甲壳虫一般的生活才是正常的,摆脱神树的异化,做真实的自己。
但这真得很难。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群体中,每个群体都是一个黑箱,隔绝你对外的探索,也隔绝你对内心的追求。
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的生命中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走上了那条追寻“最想要”的道路了吗?
这条路可能不清晰,可能没有方向,可能杂草丛生、荆棘遍布,不为人所理解,一旦走上去,会被唾弃成一只甲壳虫,一只你心里都觉得无法直视的甲壳虫。
你敢走上去吗?
你有多久没有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面对的时候,你是完全放松的、坦然的、开心的、毫无压力、毫不自责、没有焦虑和否定的吗?
你会不会时常觉得那个真实的、和社会标准格格不入的、摆烂的、不成功的自己,是个甲壳虫呢?
还是说,如纳森王所言,摒弃自己那些没用的念头,按照社会标准的道路走下去真的会获得幸福呢?
果然,这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做人了
一个人哪怕什么都学会了,也很难学会做人。
但愿纳森王的后半场,可以给我们打个样儿,失去社会身份也不会认为自己变成了甲壳虫。而是像陈朵、贝斯迪亚甚至“恶病”这样找回自己的名字,坚定地活下去。
但愿宝儿姐也会找到做人的答案。
也希望每个人在诸多社会身份、家庭角色的加持下,在无力反抗的禁制下,在生存的无奈之下,也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
最后:电影推荐最后,要想更进一步了解群体意识对个体的异化、个体意识的觉醒之路的,推荐看一下动画电影《千与千寻》。
看看她父母是怎么在物质的诱惑下变成贪婪的猪、待割的韭菜的。
千寻为了生存只能不停地工作却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名字是何寓意?
白龙是怎么回想起自己的名字获得自由的?
和《变形记》的主人公一样面目模糊的无脸男是否代表的是我们每一个人?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