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梧桐叶落,送走了我的老伴,也带走了我十五年婚姻生活的温度。我开始思考未来,盘算着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房子。小林,我的继子,他送来新茶具的那天,我正沉浸在失去老伴的悲痛中,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妈,我给您买了新的茶具,您看看喜欢吗?”小林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提着礼盒,眉眼间与他父亲越来越相似。我接过礼盒,转身走向厨房,轻声说道:“进来坐吧,我去泡茶。” 小林却从柜子里取出了那个缺了口的搪瓷杯,“爸最喜欢这个。” 我的心猛地一颤,仿佛又回到了老伴还在的日子。
一个月前,老伴想给我泡枸杞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他当时懊恼地说自己老了。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身体发出的预警。“妈,我听说您想搬走?”小林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广场上飘来《今天是你的生日》的旋律,那是老伴生前最爱的歌。十五年的光阴,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我望着窗外,轻声说道:“这里的回忆太多了,有时候走在屋子里,总觉得他还在。” 小林握住我的手,眼神真挚:“可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您记得我第一次叫您妈是在什么时候吗?”
我怎会忘记?那是在他出车祸后的第七天,我守在病房里一周没合眼。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妈”,让我瞬间泪流满面。“其实刚开始我是抗拒的。”小林倒了杯茶,目光有些游离,“那时我觉得没人能替代我妈妈的位置。可是您做的鸡汤,真的和我妈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个冬天,他发着高烧,我炖了一整天的老母鸡汤。他喝了一口就红了眼圈,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前几天整理爸的遗物,”小林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找到了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是老伴的字迹:“小林,别忘了每月20号给妈打养老钱。”字迹有些颤抖,应该是他晚年写的。
“其实爸走之前就交代过我。”小林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您这辈子不容易,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您。我答应他了。” 老伴弥留之际,说话已经不太清楚,却依然惦记着我的将来。窗外飘着桂花香,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
“您知道吗?我在您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本存折。”小林继续说,“爸给您留了一笔养老钱,上面还贴着字条。” 是的,那本发黄的存折,我早已发现。上面的字条,被我的泪水浸湿,模糊了老伴的字迹:“老伴,我走后你一定要活得好。” 他早就为我做好了安排。
“妈,我每个月给您三千块养老钱。”小林郑重地说,“这是爸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意。” 我望着墙上的老式挂钟,这是我和老伴结婚时买的。如今,钟还在走,却再也听不到他的笑声了。
“您还记得2008年刚来的时候吗?”小林突然问道。我当然记得。那年他还在上高中,整天闷在房间里玩诺基亚手机。每次我做饭糊了,他都会默默帮我开窗,从不抱怨。“那时我总觉得您是个外人。”小林低着头,“可是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特别是我出车祸那次,您连续照顾我七天七夜。”
“你是我儿子啊。”我摸着他的手,“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的感情是真的。” 邻居们常问我什么时候搬去儿子家住。我总是笑着摇头:“我这里挺好的。” 小林周末带着孙子来看我,在阳台上种了茉莉。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奶奶,等花开了我再来看您。”
昨天,我整理抽屉时,又翻到了十五年前的婚礼照。照片上,老伴穿着笔挺的西装,我戴着素雅的白纱。背面写着:“秋英,余生有你,甚好。” 如今,这份“甚好”并没有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茉莉的新芽在春风中吐露,老伴的照片依然摆在床头。
我慢慢明白,家不是血缘的羁绊,而是一个个温暖瞬间织就的港湾。老伴走了,但我的人生还在继续。这里有十五年的回忆,有他最后的叮嘱,更有小林给我的温暖。这里是我的家,永远都是。那么,究竟是血缘重要,还是日久生情的陪伴更能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