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小满的鼻腔。她攥着母亲枯枝般的手指走向诊室,忽然注意到老人掌心有块暗红的压痕——那是昨夜输液时留下的,此刻却像某种隐秘的暗号。
"医生,我妈妈的糖尿病又加重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诊疗室回响。白大褂俯身查看血糖仪时,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叶般的脊背弯成一张拉满的弓。林小满下意识去扶,却摸到后颈处硬邦邦的医用敷料,边缘已经泛黄卷边。
诊室的门被撞开时,她正站在CT室走廊数地砖。母亲的轮椅碾过第六块裂纹时,她终于听清了护士和主治医师的对话:"...脑瘤...隐瞒病情三个月..."。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稠,像沥青般裹住她的呼吸。
"你为什么不早说?"诊室外的长椅上,林小满第一次对母亲提高嗓门。老人蜷缩在褪色的碎花外套里,布满针眼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女儿的手腕:"你不是刚升职吗?上个月还说要买学区房..."
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雨夜。考研落榜的她蜷缩在出租屋角落,听见母亲在电话里说:"你爸的厂子周转开啦,妈给你转两万块钱。"后来才知道,那个暴雨夜老人冒雨跑了五家银行,只为凑够被水泡烂的存折里最后一笔钱。
"妈,你看这个。"林小满颤抖着点开手机相册。照片里是母亲偷偷藏在衣柜深处的止痛药,药盒上贴着歪歪扭扭的便签:"满满复习要紧,妈不疼"。CT室的蓝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泛黄的纸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当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林小满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发现了母亲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玉兰花瓣,最新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染:"今天小满说要辞职陪护,我连夜写了辞职信塞进她包里。这孩子,总要把自己活成铠甲..."
三个月后复诊那天,阳光斜斜地切过候诊厅的玻璃幕墙。林小满推着轮椅上的母亲经过儿童游乐区,忽然被小患者家属叫住:"阿姨,您女儿写的《病房里的玉兰》刷屏了!"手机屏幕上,那篇记录母女相守的长文下,成千上万条评论正在翻涌——原来最平凡的牺牲,才是世间最磅礴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