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武次位面》作者：军武菌

要想了解一座监狱是如何运营，你能想到有什么办法？采访犯人？采访狱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个叫肖恩·鲍尔的老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一座监狱应聘了狱警。

刚当狱警那会儿，还没见到犯人，老哥就先被老狱警上了一课，老狱警拿出催泪瓦斯对他一顿猛喷，然后看着泪流满面的老哥，甩出一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就没有做狱警的资格！

在老狱警的带领下，老哥终于开始了工作，他发现这里人满为患，为了尽可能节约开支，犯人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几乎每天吃的都是外观像屎一样，没有什么味道的糊糊，而且就这还经常吃不饱。

在狱警的挑唆下，犯人之间的矛盾很大，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打架，但是老狱警从来都不会阻止，而是站在一边看着，有时候还下注，打赌某一方会赢。

监狱里面的犯人每天可以工作挣钱，但是收入比微薄还薄，洗一小时盘子只能挣2美分，做衣服一小时20美分，兢兢业业干一个月，到手不足20美元。

虽说挣钱难于上青天，但是花钱可以如流水啊，一些犯人为了把违禁品带到监狱里面，会花钱买通狱警把东西捎带进来，而狱警也更喜欢从犯人手里赚快钱。

而且犯人稍微犯一点小错，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最常见的处罚就是延长30天刑期，因为每延长30天刑期，监狱就能多领取1500多美元的补贴。

在这里，老哥日常带着录音笔，经常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然后再回家做整理，4个月后，老哥出来写了一篇报道，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篇报道就是《美国监狱》，没错儿，就是很多公知口中人权典范、人间天堂的美国监狱，而造成这些乱象的根源，就是美国监狱的私营化。

美国监狱是怎么开始私营化的

众所周知，监狱作为国家的暴力机器之一，肯定应该是国家所有，但是美国这监狱私营化搞得这么红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要追溯这美国监狱私营化的历史，最早能到他们南北战争的时候，毕竟太早的话还没有美国这么一说嘛，在南北战争以后，美国通过宪法第十三修正案，正式废除奴隶制。

宪法规定：“在合众国境内受合众国管辖的任何地方，奴隶制和强制劳役都不得存在，但作为对于依法判罪的人的犯罪的惩罚除外。”

由于战争结束后，黑人被解放，但是南方的种植园并没有变成公园，他们仍然需要大量人手摘棉花，于是这些种植园主就找到了政府，打算从监狱租犯人。

毕竟对于美国人来说，法无禁止即可为，反正这么干不违宪，那就先这么着吧，1885年，美国13个州开始将监狱劳动力出租给私人公司。

不过，到了1905 年，罗斯福总统签署禁止使用监狱犯人劳动力的法律，监狱最终让位于州政府和联邦政府。

可到了上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总统里根发起“毒品战争”，大批吸毒人员和毒贩被关进监狱，导致公立监狱人数暴增。

再加上1984年的时候，美国立法机关开始对暴力和毒品犯罪建立了强制性的最低刑期，监狱就成了宽进严出的地方，很快各个监狱开始人满为患。

犯人塞不下怎么办？再造新监狱呗，但是这个钱得从纳税人身上薅啊，80年代中期，美国一个囚犯平均每年耗费纳税人2万美元，加起来每年得支出180亿美元。

这个金额可是仅次于各州的教育和福利支出啊，就拿拥监狱系统最庞大的加州来说，80年代初的时候，监狱管教支出还是21亿美元，可到了80年代末时，支出竟然涨了7倍。

监狱运营很明显就成了政府沉重的负担，纳税人也不乐意啊，干嘛把我们用来改善医疗、教育和基础设施的钱投在他们身上啊？于是，很多州爆发抗议游行，拒绝为新监狱买单。

可另一方面，由于监狱里人太多，原来本来一个房间住五个人，现在巴不得塞上十个，人一多，生活条件自然就差了，去探监的家属一看这不行啊，之前政府不是说好了要保障犯人的基础生活水平吗？然后，这群人也开始向政府抗议。

这个时候，政府就左右为难了，无奈之下就祭出一个妙招，干脆把监狱外包吧，谁爱开谁开，根据美国政府统计显示，政府建造一座公立监狱通常需要5到6年，而私人公司的私人监狱从破土到完工只需2到3年，经营费用更是节省10%-20%。

1984年，美国私营监狱三巨头之一的CCA美国惩教公司刚起步时，要为移民归化局在休斯顿感化中心建造350个床位。

政府给的预算是每个床位2.6万美元成本，工期2年半，结果CCA5半个月就干完了，且每个床位才花了4000美元。1986年，仅CCA下属的一个改造中心就为肯塔基州节省了40万美元。

尤其是1989年，里根政府出现财政赤字，政府为了节约开支就开始大肆把监狱的运营权交给了私人，由他们对囚犯进行关押和改造，此后，美国私营监狱产业飞速发展。

据统计，目前美国102所联邦监狱、1566所州监狱等各类机构共关押约230万名囚犯，占全球在押囚犯的25%，相比于3.27亿的总人口，监禁率高达0.7%。

而这其中，就有11.5万名囚犯关押在私营监狱，约占全国关押人员8%，超过30个州与私营监狱公司有合作关系。2000年以来，美私营监狱关押人数暴增32%，而全国监狱关押人数增幅仅为3%。

这么大规模的私营监狱放眼全世界，那绝对是独一无二，那么，这些私营监狱规模为什么越搞越大呢？道理其实很简单，赚钱呗，赔本的买卖资本家能干吗？

真·创收大户

在美国，开监狱那就是门生意，做生意的利润无非就两个方面，开源、节流，美国的私营监狱把这两个路子玩得那叫一个溜啊。

首先，政府把监狱承包给私人，那就相当于从私人手里买服务，这算是私营监狱营收的大头，像2000年时，联邦监狱局跟CCA签了3300个床位的十年合同，价值7.6亿美元，次年，美国移民归化局和司法部又分别跟CCA续签了超5000万美元的合同。

而据CCA的2011年财报显示，每接收一个犯人，公司每天可获得58.48美元的政府补贴，减去其他费用，每天可从每名犯人身上净赚18.33美元。

为了赚政府补贴，私营监狱肯定希望犯人多多益善，一方面他们跟政府签订“最低入住率”条款，要是政府送来的犯人没有达到“入住率”，那政府就要为空床付费。

另一方面，在现有犯人的基础上，私营监狱会想方设法延长犯人的刑期，让他们蹲的越久，补贴不就越多嘛。

像前面讲过的《美国监狱》里就讲过这么个事儿，说是有个犯人因为非法进入未授权区域，被判延长30天刑期。

然而，经过肖恩的了解，这个犯人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一名警卫让他在娱乐时间去打扫监区，可这个时间段是不允许犯人进入监区的。

通过这个陷阱，这一个犯人就能让监狱多拿1000多美元的政府补贴，而实际上，像这样的情况在私营监狱比比皆是。

据统计，在1990年到1998年，美国州囚犯的释放率从37%降低到31%，服刑的平均时间从22个月延长到28个月。

而与之对应的是，在1990年至2010年间，私营监狱数量增加了16倍，都说资本是逐利的苍蝇，没有油水可捞的话，怎么会有如此规模的膨胀？

私营监狱另一个创收渠道就是压榨犯人，一方面要压榨犯人的价值，另一方面要克扣犯人的费用。

和普通劳工相比，劳动法对于犯人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不会罢工、没有健康福利、没有失业保险，在法定最低时薪7.25美元的时候，私营监狱犯人的时薪只有20至40美分，996那绝对算是福报。

据《洛杉矶时报》报道，新冠疫情期间，美国一些女子监狱中的犯人被迫加班加点生产口罩，每天工作时间长达12小时，而自己却没有口罩可用。

为了降低人力成本，波音、微软、德州仪器等知名企业都曾与私营监狱合作，让犯人生产畜牧、食品加工、军方物资，甚至缝制知名品牌内衣“维多利亚的秘密”。

光压榨劳动价值，那对于私营监狱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犯人不是挣钱了吗？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于是，私营监狱里干嘛都要钱。

电视机是无声的，要买耳机才能听，想抽烟是吧，1美元1根，给家人打电话，15分钟就要18美元，要是想睡得舒服点，也有VIP牢房，75到127美元一天，主打就是个坑字。

与此同时，私营监狱还通过减少狱警、心理医生等监狱工作人员的数量和开支，降低犯人的居住、饮食、医疗标准来尽可能降低成本。

像2013年因违反《反海外腐败法》，被关入GEO旗下莫香农山谷改造中心的法国阿尔斯通公司前高管皮耶鲁齐就吐槽过，那儿天天就吃两片面包加五颜六色、没有味道的糊糊，成本大概不到1美元，根本吃不饱，而且暖气、医疗等服务条件极差，GEO还会提高中心内商品售价，并通过各种手段尽可能延长囚犯刑期，“简直就是现代奴隶制。”

而在CCA一个叫罗伯特的犯人本来刚入狱时还能正常走路，但是四个月内他九次提出就医治疗脚疼，一概被驳回。

狱警表示他真要是脚疼，根本走不到跟前来，而CCA的护士则指责他装病，结果在长期拖延之下，罗伯特的腿最后被截肢。

另外一位罪犯因为精神问题服药自杀，谁知抢救过来后，训诫法庭却宣布这是自残，然后罚了他2304美元，正是他住院治疗的费用金额。

通过这些手段，私营监狱赚得那是盆满钵满，据报道，仅2020年，CCA的收入就高达19亿美元，其中82.2%来自私营监狱业务，而GEO集团的收入更是高达23亿美元。

这就如同一个血肉窟窿，填进去的人越多，待的越久，CCA和GEO这样的私营监狱利润越大，这门生意也就越来越变味儿了。

给美国带来了什么影响

近些年，CCA和GEO管理着超过一半的私人监狱，收治了18%的联邦囚犯和75%的移民囚犯，成为名副其实的巨头。

而在美国三大私营监狱巨头背后站着正是富国银行、美国银行、摩根大通这些华尔街巨头，像美国最大的私营监狱运营商CCA，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营收就增长了5倍。

▲全美私营监狱分布图（颜色越重，私营监狱占比越大）

仅2021年，CCA的营收就达18.6亿美元，而营收更是高达22.6亿美元，靠这几年挣的钱，GEO豪掷15亿美元收购了多家公司，涵盖了心理健康服务商、社区教育提供商到电子监控承包商，业务面越来越宽。

既然开监狱这么赚钱，那么就干脆让更多的人来坐牢，于是这些私人监狱变成一个个利益集团，耗费巨额开始寻求政治影响力了。

要知道，CCA的三个创始人中，就有一个田纳西州共和党政客和一个美国罪犯矫正协会主席，所以说，私营监狱的基因里就已经写满了政商勾结。

美国司法政策研究所曾总结了私营监狱通过政治影响力增加利润的三种手段，就是游说、直接竞选捐款和建立关系网络。

美国其实也很早就关注了私营监狱出现的问题，打算出台法规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这些私营监狱的老板有的是钱去游说政客。

比如说，CAA作为美国立法交流委员会的主要赞助者，早在90年代就有监狱私有化专家在CCA任董事，每年收几百万美元咨询费，确保政策向私营监狱倾斜。

仅2010年到2015年间，CCA和GEO两家公司在联邦政府的游说上就花费了1460万美元，而2017年1月，这两家公司还为特朗普的就职典礼捐赠了50万美元。

据美国竞选财务记录显示，GEO集团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乔治·佐利，在2020年的选举周期中向共和党人捐赠了50多万美元。

对于这些集团的政治献金，美国的政客们自然是投桃报李。

美国联邦参议员马尔科·鲁比奥在担任佛罗里达州众议院议长期间，曾雇佣GEO集团房地产信托基金一名受托人作为经济顾问，然后在这名顾问的帮助下，GEO集团获得了州政府价值1.1亿美元的合同。

▲马尔科·鲁比奥

而为了把更多人投入监狱让这些金主赚取更多利润，政客们还在他们的影响下修改法律和政策。

2009年，新墨西哥州废除死刑，2010年，亚利桑那州《非法移民新法案》出台，只要被怀疑非法移民，无需审判即可关押，2011年，伊利诺伊州废除死刑。

为什么要废除死刑？因为只有废除死刑，才会让私营监狱挣更多更久的人头费。

更丧良心的是2011年爆出的“孩子换美元”丑闻，当时宾夕法尼亚州卢泽恩县的两名法官收受两个私营青少年监狱承包商200多万美元的贿赂，作为回报，2003年至2008年，他们从重量刑，将约4000名青少年送进私营监狱。

这些孩子中许多是初犯，他们被认为犯有轻微的偷窃、乱穿马路、逃学、在校园里吸烟和其他轻微违规行为，年纪最小的只有8岁。

而法官却经常认定这些孩子的行为属于犯罪，并勒令立刻给他们戴上手铐、脚镣并带走，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进行辩护，甚至不给他们与家人告别的机会。

孩子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讲了，这样的问题早就摆在了明面上，在奥巴马执政的最后几个月，曾试图取消私营监狱，但特朗普一上台就推翻了这一计划。

他还增加了监狱业务外包业务，大力推行非法移民无限期关押政策，就在特朗普上台的第二天，CCA和GEO的股票应声大涨，看来CCA与GEO为特朗普总统就职仪式捐的50万美元没白给啊！

虽然拜登上台后曾下令司法部停止与私营监狱续签合同，但该行政命令不涉及移民拘留中心和各州监狱。

结果，被关押的非法移民不降反增，其中80%被关在私营拘留中心，而各州跟私营监狱合作依旧，像亚拉巴马州就花30亿美元向CCA租赁了私营监狱30年的使用权。

美国总统林肯曾用“民有、民治、民享”描绘美国政府的理想图景，然而如今的美国连监狱这种本应捍卫公平正义的地方，都变成了资本逐利场。

那么，美国到底是谁所“有”、谁所“治”，又是谁所“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