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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铭修是一个瞎子,我养了他三年,用卖豆腐的钱,帮他治好眼睛;
但是,他复明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跟我撇清关系,娶了白富美。
一
我叫余小天 ;
是一个孤儿,十四岁那年父母相继离世,家里就剩下我跟奶奶。
爸爸生前以卖豆腐为生,在菜市场有自己的摊位。
奶奶常说:“我们家的豆腐是祖传的手艺,等小天长大了就跟着大山学做豆腐,学好了这门手艺,以后不管到哪里都不会挨饿。”
大山是我的父亲。
每次奶奶这么说,爸爸都跟着附和,妈妈就在一边不做声,但我心里是不愿意的。
因为我讨厌豆腐,也吃腻了豆腐。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豆腐更让人讨厌的东西。
然而,爸爸去世后,为了养活自己,为了照顾生病的奶奶,我退了学,选择了卖豆腐。
以前,我们家的豆腐生意很好,原本我还真的以为有什么祖传秘方。
然而,并没有;
就是普通做豆腐的步骤:泡豆子、磨豆子、煮豆浆、点卤、倒模具,定型、切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是非要有什么特别的,那应该就是选豆子吧。
在泡豆子前,奶奶都会让我把干瘪的,坏掉的豆子捡出来,只留下圆润饱满的豆子。
我问奶奶:“这真的是我们家做豆腐的步骤?”
奶奶说:“做豆腐的步骤每一个人都知道,但是别人就是做不出大山豆腐的味道。”
我觉得奶奶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但是,当我的豆腐出锅时,味道真的就是跟爸爸做的不一样。
色香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爸爸做的豆腐,大老远都能闻到浓浓的豆香,很多人都是大清早来买,生怕晚一步买不到,而我做的豆腐,只是一块豆腐。
我问奶奶,我哪里没有做好?
奶奶说:“用心,做任何事情都要用心,有时候差一毫差一厘就差很远。”
我不懂。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奶奶又说:“当你做豆腐的时候,心里眼里只有豆腐,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到那个时候,你才真正的算是入了门。”
爸爸去世后,大山豆腐店关了三年门,奶奶把我们家的摊位租了出去。
租摊位的人是一个卖猪肉的;
他叫张天佑。
据说是一个大学生,但是他身上没有半点大学生的气质;
我心目中的大学生,应该是文质彬彬,谈吐风雅。
他不是;
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菜市场气质,跟谁都能聊两句,说白了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不管是十八岁的,还是八十岁的,他都能把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所以,他的生意特别好。
但是,他跟一般的生意人又不一样,他不会亏待自己,尤其是他那张嘴。
他喜欢吃猪脚,猪耳朵,猪大肠,不管每天生意怎么样,他都会给自己留一点,并且留的都是最好的。
当然,作为我们家的租客,他也没有亏待我们。
当初他租了我们家的摊位,奶奶见他没有地方住,就让他住在我们家。
相处三个月后,奶奶直接认他当了干孙子,甚至连房租摊位费都不要;
平日里,但凡有点什么香的好的,奶奶都会想到他,不论刮风还是下雨,
而他作为干孙子,还真的把奶奶当亲奶奶一样孝顺,带奶奶去看病,卖完猪肉带我们去遛弯,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奶奶,还有我。
只要他不说话,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完美的哥哥。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每次在我做豆腐的时候,他都喜欢拿一包薯片跟我聊天,每次都能扰乱我的思绪,然后在我做好一块不合格的豆腐时,对着我冷嘲热讽;
“哟哟哟哟,这是豆腐吗?”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砖头呢?”
而奶奶对他又十分偏心,只要他说不好,奶奶就连看都不看一眼:“重做,你今天晚上吃豆腐。”
这个时候,他就会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在我面前晃荡:“想吃吗?想吃吗?馋死你,就是不给你吃。”
当然,我也不是吃亏的主儿,每次他来逗我,最后他碗里的大半红烧肉都被我炫了。
张天佑常说:“余小天,你少吃点,长这么胖,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每次他这么说,我就会给他一个白眼,回怼道:“你嘴这么碎,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这时,奶奶总是笑着说:“天佑,不怕,以后你要是娶不到媳妇儿,我就把我的孙女儿送给你当媳妇儿。”
“不要你一分钱彩礼,房子跟摊位都给你,只要你给我这个孙女一口吃的就行。”
奶奶第一次这么说,我跟张天佑都红了脸,当然我不是害羞,而是生气;
我气奶奶把我看得太低,更气奶奶把张天佑看得太重,反正就是生气。
后来奶奶经常这么说,我跟张天佑都麻木了;
我是懒得生气;
张天佑则是用这个天天调侃我,现在不再叫我丫头片子,开始管我叫媳妇儿,开口闭口就是媳妇儿。
我让他别叫,他偏要叫;
我说:“你再叫,我就生气。”
他说:“你越生气,我越要叫。”
这只是奶奶的一个玩笑话,我们谁都没有当真,但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奶奶临死前竟然真的把家里的房产跟铺子都过户给了张天佑。
二
为此,我很生气。
张天佑说:“不怕,有我在,保管你衣食无忧。”
我推开他,哭着说:“我讨厌你。”
为了表达我对他的讨厌,我开始无视他,不理他,面对他的示好也视而不见。
每天机械式的做豆腐,卖豆腐。
对此,张天佑也不生气,总是耐着性子哄我。
后来,我气消了;
我问他:“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他说:“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滚——”
我又开始生气。
张天佑也不恼,每天都会买点小玩意儿来哄我开心。
他好像没有脾气,不管我怎么闹,怎么针对他,甚至有时候我骂他,他都乐呵呵的。
直到有一天,我把身受重伤的男人带回家,他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
很大的脾气。
我是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他的,当时他全身是血,躺在地上,嘴里呢喃着:“救我。”
他的五官很精致,属于猫系男生:眉毛浓密,双唇饱满,脸上沾着血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美。
那一刻,我知道我心动了。
所以,我把他带回了家。
我有想过张天佑会不同意,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反应那么大,直接气的摔桌子。
“余小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又不是小猫小狗,他是一个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随便把人捡回来?”
“赶紧把他扔出去,别给自己惹麻烦。”
“我不。”
我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要走也是你走。”
“你家?余小天,你别忘记了,这套房子的户主是我,你要是敢惹我不高兴,我都能把你赶走。”
这是张天佑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我心里难受,又没法儿反驳,但是又不想把他送走,只能急得哭。
先是小声抽泣,再是呜咽,最后是放声大哭。
但张天佑全程没反应,气定神闲的看着我;
好吧;
我承认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他比我自己都了解自己,我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
眼看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我擦干眼泪,露出一抹谄媚的笑,走到他跟前,挽着他的胳臂,夹着嗓子道:“天佑,你就让他住下吧。”
他不说话;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半个身子依在他身上,晃着他的胳臂,声音越发娇滴滴:“好哥哥,你就让他住下吧。”
他还是不说话,但是耳朵有点红。
我眼珠子一转,直接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声音娇娇柔柔:“老公——”
这下,张天佑不仅脖子红了,脸也红了,“下去,一个姑娘家家,也不知道害臊。”
“我就不下去。”
张天佑红着脸,厉声道:“余小天,你就这么轻浮随便?”
听他这么说,我不气也不恼,加重手中的力道抱的更紧,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我哪里轻浮了?我又不对别人这样?”
张天佑没有说话,但是我明显感觉他好像轻笑了一下。
没了耐心,我一把推开他,板着脸,挣扎着要起来。
他双手掐住我的腰,不让我走。
我见有戏,揪着嘴,故作生气,问道:“让他留下来?”
张天佑深深叹了一口气,捏了捏我的脸,只能妥协;
“他醒了,就赶紧让他走。”
“像这种来历不明的男人,不吉利。”
我没有说话,但心中腹诽:你不也是来历不明的男人吗?你怎么不说自己不吉利?
三
有时候,我还是很佩服张天佑的。
他好像什么都会;
会做饭,会做家务,会做生意,还会缝衣服,就连帮人清理伤口也会;
很快,我救回来的人醒了。
但,他是一个瞎子。
醒来后,他很狂躁,不停的摔东西,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一个劲儿地让我滚。
好几次差点把我推到,张天佑看不下去;
“闭嘴。”
“是我妹妹救了你,现在你也醒了,赶紧走。”
他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气质很好,哪怕是坐在我简陋的床上,都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夹起声音,温柔道:“你先别激动,身上还有伤。”
“不用你管。”
那人骂道。
张天佑也不惯着他,直接上手像捏小鸡仔似的,把男人从床上拖下来,“你自己说的,不要我们管,那现在就赶紧走,滚——”
“张天佑——”
我一把把男人护在身后,看着张天佑不说话,眼睛里带着求乞跟生气。
“余小天,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张天佑脸都气绿了:“当初不是说好了,他醒了,就让他走。”
“怎么?我们还要管他一辈子?”
“再说,他自己也说了,不要我们管。”
我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男人,小声道:“你身上有伤,我建议你在这里住几天。”
男人没说话。
张天佑继续动手拉扯男人,男人赶忙开口道:“我会报答你的。”
然后,他就住了下来。
四
他叫季铭修;
今年二十四岁。
是一个大帅哥,然后........关于他的事情,我就一无所知了。
以前,我的生活每天只有做豆腐,卖豆腐,跟张天佑斗嘴。
现在,我的生活除了豆腐跟张天佑还有了季铭修。
他虽然不看见,但是他很会说话。
尤其是在我跟张天佑斗嘴的时候,他总是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帮着我。
每次都把张天佑气的半死。
有天晚上,张天佑炖了一锅猪蹄汤,这是我最爱喝的汤,但是看着自己日渐丰腴的身子,我憋着嘴抱怨道:“张天佑,你怎么又炖猪蹄汤,我都胖的不成样子了。”
张天佑笑道:“哎呀,怕什么?已经都这么胖了,不差这一点。”
说着,他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脸,“再说,你现在不好看,你可以找借口说你是因为胖,你说你要是瘦了还不好看,你拿什么做借口?”
我气的直跺脚;
以前他也这么说,我从来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他逗弄我的成分居多,但是现在他当着季铭修的面这么说,我觉得既恼怒,又羞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季铭修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声音不急不缓,“现在的人审美畸形,过分的追求瘦,小天,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我反而觉得微胖的女孩子,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更好看。”
微胖;
胶原蛋白;
他说话真好听。
为了验证他的说辞,他甚至拿杨贵妃跟赵飞燕作比较,说杨贵妃能入选古代四大美人就是因为她符合中国传统审美。
听了季铭修的话,我乐呵呵的先给他盛汤,然后再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张天佑气不过,“余小天,怎么同样的意思,他说你就高兴,我说你就是气鼓鼓的?你双标不要玩的太明显?”
我觉得张天佑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给了他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五
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
季铭修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就是眼睛看不见。
这几天,张天佑一直都在问我,什么时候把他送走?
我总是找各种托词。
渐渐的,张天佑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图,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把他送走。
他很生气,直接质问我:“余小天,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我沉默;
我承认我对季铭修是有好感,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看着他,因为他好看,还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他还会在自己做生意受气的时候安慰自己,更加会引经据典的跟自己说很多道理,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可是,陡然间被张天佑这么赤裸裸的戳破心思,一时间又不晓得该怎么说。
说喜欢吧?
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的,自己只是喜欢跟他在一起,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性,对他确实很好奇,难道这叫喜欢?
说不喜欢吧?
好像又不是,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在面对季铭修的时候,我就是很有耐心,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嫌他烦。
见我沉默良久,张天佑以为我默认了,什么都没有说。
接下来的几天,他早出晚归,晚上依旧会做好饭菜,只是晚饭过后,他不再跟季铭修斗嘴,也不会再客厅坐着盯着我,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好似如常,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以前我总以为我很讨厌张天佑,可是当他真的沉默下来后,我又没来由的心慌。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
一天晚上,我实在没忍住鼓足勇气准备去找他和解,走到门外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随便,离菜市场近,不接受合租,一居室,价钱合理就行。”
我心里一疙瘩,心情莫名烦躁,他要搬出去?
一着急,没来得及敲门,就推开了他的房门,他匆匆说了句:“回头联系。”就挂了电话。
“有事儿?”
“你要搬走?”我问。
他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是你的房子,你为什么要搬走?”因为太着急,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失态。
他依旧没有说话。
我难得软下声音,“不走不行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们对峙三分钟后,我急得哭了起来,“当初我奶奶把房子给你的时候,你答应过她会照顾我的,你现在拍拍屁股就走,算怎么回事儿?”
“你这个大骗子。”
这是我的绝技,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一哭,他不管多生气都会低头哄我,但这次他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等我稍微冷静下来后,他才低声说:“房子我会还给你的。”
.........
知道张天佑要走,这几天我一直都魂不守舍,面对季铭修的搭话,我也是心不在焉。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星期,张天佑还没有走。
我心中窃喜的同时,又有些疑惑,怎么还没走?
又过了一个月,见张天佑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下班,一点要走的迹象都没有,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直觉告诉我他应该不会走。
我们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
张天佑没有再提让季铭修走的话。
六
季铭修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脑子活络。
我的豆腐摊经过他的指点生意好了不少,甚至成了一个网红打卡圣地。
我从来没有想过能把豆腐做成一道道零食,在里面放椰果、芋圆等各种配料,甚至还根据季节的变化,推出不同的产品。
有人见我们这样做,慢慢的也跟着做,我们的生意被分走了一大半。
季铭修知道后,会随时帮我们修正营销策略。
张天佑的猪肉摊也在季铭修的帮助下,生意越加红火。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眼看到了年底。
我们三个可怜人挤在一个老式居民楼过年,张天佑准备了火锅,他说:“大过年的,吃火锅热闹些。”
我们边吃火锅边看电视,完全没有把季铭修当盲人看待。
酒过三巡,张天佑突然挑起话头:“我听跟我一起卖猪肉的李叔说,祁阳县有一个眼科方面很厉害的中医,等过了十五,咱们就一起去看看。”
季铭修听后,握筷子的手一紧,身子僵在当场,一言不发。
我有些激动:“天佑,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天佑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李叔说他侄子早些年伤到头,眼睛失明了一阵子,就是那个中医治好的,我也不晓得能不能治好,但是咱们总是得抱有希望吧。”
“反正已经看不见了,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治好了。”
季铭修听后,摸到桌上的酒杯,敬了张天佑一杯:“天佑,谢谢你,我......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总之......”
他说到此处,有些紧张,有些无措,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得得得。”
张天佑连忙挥手,打断季铭修的话,“我又不是为了帮你,我是看在小天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谁愿意帮你。”
“当然,我也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我得说在前面。”
“小天奶奶去世前已经把小天许配给我了,换句话说她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希望你能跟她保持距离。”
“张天佑,你瞎说什么,谁是你媳妇儿?”
说完,我放下筷子回了屋。
因着张天佑除夕夜说的话,我好几天都没有理他,但是他也不恼,总是变着法找我说话。
见我还是对他爱搭不理,张天佑渐渐也失去了耐心,开始寻摸一些损招儿吓唬我,比如:在我床上扔一条玩具蛇,刚起床的时候,没看清楚,以为是真的,吓的我哇哇乱叫。
这时张天佑出现在我门口,我哪里还记得跟他生气,立马跑到他跟前,寻他帮忙,而他则一脸戏谑的看着我:“怎么?不生我的气了?”
“不气了,不气了。”
我略带哭腔的说。
事后,我才知道蛇就是他放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我去菜市场买了几只活牛蛙,扔到他的房间里,然后乐呵呵的关上门。
张天佑回来的时候,我跟季铭修坐在客厅聊天,打了招呼,他就回了厨房;
自从他回来,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张天佑身上,就等着他被吓得哇哇大叫,或者气的骂娘,然后我再站出来对他冷嘲热讽。
可是........
我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一直等到吃晚饭,看着餐桌上多了一道爆炒牛蛙,我才明了。
好家伙,张天佑究竟是个什么生物,连这么丑的牛蛙都不怕。
不过丑归丑,还挺好吃的。
没有整到张天佑,我总有些不甘心,于是我找到了季铭修,让他给我出主意整治张天佑。
季铭修说:“我不敢。”
“为什么?难道你不站在我这边?”我问。
季铭修笑道:“你说万一我给你出主意整他,被他知道了,他不带我去治眼睛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心念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七
正月十六。
我跟张天佑的摊子都关了门,租了一辆车去了祁阳县;
来看病的人真多,我们出门比较早,到的时候才不到九点,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我们跟着人群排队,一直到下午三点才轮到我们。
给我们看病的中医姓李,是一个年过五十,慈眉善目的男子,人特别耐心,也很细心,每一个患者他都会仔仔细细的问清楚,然后跟我们说清楚病因,甚至会帮我们想办法降低医疗费用,在他身上我真正的看到了什么叫医者仁心。
把脉、问诊、开药、针灸......
李大夫说:“有机会复明,但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以后每个星期来一次,针灸加喝药,保持良好的心情,注意休息,说不定哪一天眼睛就看得见了。”
因为开药的人比较多,我们针灸完以后,第二天才拿到煎好的药,是一个星期的剂量。
回去的路上,我们的心情都很好。
毕竟给了我们一个希望。
但是,季铭修却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天佑难得没有说难听的话,而是笑着说:“兄弟,等你好了,你做我们的营销总监,咱们一起把小天的豆腐摊和我的猪肉铺做强做大。”
“我都想好了,咱们两家店以后就合并,名字就叫三人行有限公司。”
........
张天佑自顾自的说着,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这次我没有跟他斗嘴,我看得出来他是刻意在调动车里的氛围;
不晓得季铭修是被张天佑感染了,还是因为感动,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天佑、小天,谢谢你们。”
“我就是有点害怕,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得见。”
张天佑说:“怕什么?有时候惊喜都是突然出现的,说不定咱们针灸一个月就好了,李大夫不是说了嘛,要保持好心情,一切顺其自然。”
“你就当度假的,只是度假方式不一样。”
八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三个基本上就是摊位、家里、中医店三点一线的来回奔波。
每次李大夫都说:“恢复的不错。”
但是,问什么时候能看得见,却总是没有一个切确的答复。
我们从一开始的坚定,到麻木,到现在因为相信而相信。
一晃不知不觉季铭修跟我们一起住了三年。
他从最开始的相信,到后来的崩溃,一直到现在的淡定。
我记得他最崩溃的时候,甚至想过寻死,是张天佑拦住了他。
张天佑说:“兄弟,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相信我,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那天,我们三个抱成一团,互相取暖。
从那以后,季铭修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参与我跟张天佑的打闹,斗嘴,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直到一天晚上,我跟张天佑收摊从菜市场买菜回去,看着楼下一排排的豪车,回到家,看着家门敞开,走进去一看,客厅里站满了一个个西装革履戴墨镜的壮汉;
季铭修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旁边坐着一个妆容精致且美艳的女人,俩人举止很亲密。
在他们的衬托下,我跟张天佑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我们愣怔了几十秒,谁都没有说话。
张天佑率先打破沉默,笑着说:“兄弟,这是你的朋友吗?”
“那今天的菜就买少了。”
季铭修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们,倒是他旁边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面无表情道:“这里是一百万,没有密码,感谢你们这些日子对铭修的照顾。”
铭修?
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还没开口,张天佑帮我问了。
季铭修全程没有看我们,语气听不出喜乐,声音很淡:“她是我未婚妻。”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了。
没多久,我跟张天佑在电视上看到季铭修跟他未婚妻的婚礼。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我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酸酸的,涨涨的,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张天佑说:“忘记他吧,我们不是一个阶级。”
【季铭修视角】
我们家不是巨富,但是勾心斗角的屁事儿是一点都没少。
我妈是我爸的第一个老婆。
我爸是靠我外公一家的扶持起家的,但是他发达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跟外面的女人不清不楚,甚至还有了孩子。
我妈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冷暴力中,抑郁而终。
我妈前脚刚死不到两个月,我爸就跟小三领证结婚。
这些年,我过的并不算太好,小三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我不相信三姐的那点子小伎俩,我爸会看不明白,但是他次次都站在三姐那边。
甚至想把季氏集团给三姐的儿子。
为了扭转这个局面,我选择跟乔氏集团的独女乔美美联姻。
就在我们婚前三个月,三姐对我出手了,我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敢买凶杀人。
幸好我福大命大,遇见了小天,躲过一劫。
跟天佑和小天在一起的这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三年。
这种不计回报的好,是我在我的原生家庭里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天佑很喜欢小天;
可小天似乎很喜欢跟我在一起,因此最开始我没少吃天佑的苦头和他的冷言冷语。
但作为当事人,我能感受到小天心里最在乎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天佑。
有段时间,我听小天说天佑要搬走,从她的言语中,我能感觉到她很失落,晚上还能听到她呜咽的声音,我想她大抵是舍不得他的。
所以,我趁小天不在家的时候,找到天佑,跟他说明了我对小天的感情;
我对天佑说:“我对小天只有感激,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小天对我只有好奇,并没有男女之情;她真正在意的人是你,昨天她偷偷跟我说你要走,还哭了。”
“她说舍不得你,只要一想到你不在自己身边就难受的不行不行的。”
天佑听后,果然没有搬走。
没几天,家里又恢复成原来打打闹闹的氛围。
至于,我跟天佑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就不重要了。
我也不知道我对小天是什么感情,喜欢跟她在一起,也喜欢听她跟天佑斗嘴,跟他们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很轻松,感觉自己还像是个人。
但,同时我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我还想要季氏,乔美美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天佑找的李大夫医术确实很好,我早在一年前就复明了。
但我谁都没有说,第一时间联系了我的心腹特助,问了他公司的情况。
为了夺走属于我的一切,彻底把三姐母子扫地出门,我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直到三姐一步一步走进我挖好的陷阱,我才再联系乔美美。
我不喜欢乔美美,但是我知道她一直都喜欢我。
现在我势单力薄,只有利用乔美美对我的爱,跟她结婚,我才能给三姐母子俩最后沉重一击。
只是我没有想到,当我把三姐买凶杀人的证据放到我爸面前时,我爸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我,而是为三姐辩护,说她也是一时头脑发热,不是故意的。
杀人诛心,莫过如此。
仅是伤心了三分钟,我对我爸提出要求,“只要你把你名下的所有股份都转给我,我就放过她,不然我就报警。”
我一直以为我爸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钱,但我错了。
他为了三姐,把自己的所有股份都转给了我。
他跟我说:“铭修,我不能没有你阿姨,遇见她,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
这句话或许对三姐来说是深情,但是在我看来非常恶心。
在我爸把自己的股份全部转给我后,我还是报了警,把这些年我收集三姐违法犯罪的证据全部提交给警方。
罪行累累,她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
我爸给了我一巴掌,问我:“为什么?我已经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为什么非要致人于死地?”
我笑道:“你的股份只是弥补我的一条命,我妈妈呢?”
我爸无言以对,没多久就中风住院了。
至于三姐的儿子,不过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二世祖,根本不足为惧。
他在我眼里不过是砧板上的鱼;
我爸不是最喜欢这个儿子?
所以我没有请护工,就让三姐的儿子照顾自己中风的爸爸。
每天负责端屎端尿;
想必我爸应该是极其欣慰的。
看,我多孝顺。
跟乔美美结婚后,很快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我始终都忘不了天佑跟小天。
拿到季氏后,我偷偷去看过他们。
他们依旧每天一起出摊,一起买菜,一起回家做饭,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好像没有我,他们的日子也是平凡又温馨的。
真好。
【张天佑视角】
我是一个不幸的孩子。
十岁那年,我爸抛妻弃子,不要我跟我妈,在外面找了女人成了家。
我妈接受不了,吞药自杀了。
那一年,我没了妈;
我爸怕得罪后妈不要我,我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
刚上大学那会儿,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了。
大学四年,我半工半读穿最破的衣服,吃最差的饭菜,没有人看得起我,后来我在一家餐厅打工,碰到我爸跟他现在的老婆还有孩子,十几年不见,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说认识我,我可没钱给你。
那个时候,我很绝望,天天想死。
但是,我不想葬到张家祖坟,因为我不想见到我爸。
可是,城里的墓地又很贵。
还有葬礼什么的花费,目前是我承担不起的。
我不想活着的时候没有尊严,死的时候,还那么不体面。
所以,大学四年,我拼命赚钱,一天打四份工,做好几份兼职。
总算在大学毕业后,攒够了二十万。
应该是死的起了;
但是......我又不想死。
然而,四年的沉浮,早就让我没有兴致去写字楼打工赚钱,没有办法,我骨子里是自卑的。
一天晚上,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遇见一个算命的。
五十块钱一卦。
我坐下来,付了钱,刚说了我的困惑,问他我该何去何从。
就听见远处有人大喊:“城管来了。”
算命的瞎子麻利的收拾好东西,飞快的骑着电动车不见踪影。
我连忙扫了一个共享单车,在后面追,“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该去哪里?”
瞎子随手朝附近的菜市场指了指:“哪儿,哪儿,哪儿。”
说完,就跑的无影无踪。
不晓得是缘分还是命中注定。
小天家的摊位就在菜市场门口,转租的两个大字给了我方向。
爷爷生前就是卖猪肉的,小时候我就跟着爷爷屁股后面收钱。
对于卖猪肉,我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找到了房东,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她说她们家还有房子要出租。
我瞅着方便,一并租了下来。
小天的奶奶对我很好,比对自己的亲孙女还要好。
我问小天:“你奶奶怎么对我这么好?”
小天没好气的说:“她想孙子想疯了,你就配合配合她呗。”
余小天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家里只有她跟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小小年纪就辍学回家学做豆腐养家。
在她身上,我总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所以,我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对她好。
一起相处了三个月,小天奶奶想认我当干孙子,说以后就不收我的房租和摊位租金;
我答应了。
因为我太孤独了,跟她们祖孙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小天奶奶会在临终前把房子跟摊位都过户到我名下,只希望我能好好照顾小天。
按照我的原计划,是等小天再大点就跟她结婚生孩子。
毕竟她奶奶生前就认准了我这个孙女婿,我总不能让老人家失望,更重要的是我也喜欢这个小丫头。
只是我没有想到半路出现了一个程咬金。
小天居然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面容俊俏的男人,他叫季铭修。
他伤得很重,双眼失明。
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没那么简单,总有一天会带来麻烦。
我想把他赶走,但是小天不愿意,为此还跟我大吵一架。
没法子,我妥协了。
说等他伤好些再走,小天同意了;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他除了眼睛,全身上下的伤都好了。
我又提出让季铭修走,小天又在找各种借口。
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我故意让小天知道我要搬走的事情;
我承认我没打算走,我就是在逼她,让她在我跟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中间选一个。
然而,我没有等到小天的选择。
虽然这几天她肉眼可见的低落,难过,但她终究没有把季铭修赶走。
直到季铭修找到我,他跟我说,他有未婚妻。
还跟我说一直把小天当妹妹,当恩人,很感激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又说小天因为我要走,偷偷哭了。
怎么说呢?
其实,季铭修这个人也没那么不顺眼,有时候还蛮可爱的。
所以,我没有再提让季铭修走的事情,甚至还跟别人打听哪里有治眼睛的专家。
总算被我找到了;
其实,我也不晓得李大夫的实力怎么样,但别人说好,我们总归去试试呗。
医生说的话,大致都是一样的。
回来的路上,季铭修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我知道他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毕竟相处这么久,看见他难受,我心里也不落忍,开始喋喋不休的宽慰他。
后来,他开始配合治疗。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直到一年后的一个晚上,我看见季铭修畅通无阻的起床喝水,我知道他的眼睛好了。
但是,他一直没有说,所以我也装作不知道。
我想他这么做,应该是有自己的目的吧。
第二天,我去手机店买了一款新手机给季铭修,“大夫说了,病人每天保持良好的心情,有利于康复,我不晓得你怎么样能开心,但是我每天躺在床上玩手机就很开心。”
“虽然你看不见,但是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说完,我又给了他两万块钱:“前段时间,你帮我跟小天的摊子出了新点子,让我们店的生意好了不少,这是给你的酬劳。”
季铭修不要:“你们给我治病已经够费钱了,这个钱,我怎么都不要。”
“再说,我一个废人,要钱有什么用?”
我没有跟他扯,又重新把钱塞给他:“钱是好东西,怎么会没用,现在没用,以后眼睛好了自然就有用;你是我们的家人,给你治病是应该的,你再推辞,我就生气了。”
这次,他没有拒绝,收下了钱。
其实,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并不是一味付出不求回报的圣父,从第一眼看见他,还有他满身的伤痕,以及超出常人的商业头脑,就能判断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时候,我帮了他;
日后,我的回报只会更多。
还有就是,余小天对我的好感只会与日俱增。
果然,我的判断没有错。
一天,我跟小天回家,看见楼下一排排的豪车,当时我就有预感,那是来接季铭修的。
上楼后,果然不出所料。
我故意问季铭修他旁边的女人是谁?
他说是他的未婚妻。
那个女人给了我们一百万,带着季铭修走了。
他走后,我跟小天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以为小天会伤心会难过会哭泣,会消沉,但是她仅仅只是低落了几天,然后就主动跟我讨论起季铭修的未婚妻。
我问她:“你不是挺喜欢季铭修的,他有未婚妻,你不难过?”
小天沉默片刻,很认真的回答我:“一开始,我也以为我是喜欢季铭修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对他应该不是喜欢。”
“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对他好,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的。”
“你别说,他未婚妻真好看,跟他挺般配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的那点小啾啾总算释然,给她夹菜,笑道:“我觉得你比她漂亮。”
一年后,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季铭修跟乔美美的婚礼。
此时,他已经是季氏集团的最大股东兼执行总裁。
而我跟小天依旧过着简单朴实的小日子,当初跟季铭修一起的那段过往,就像是一场梦,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过。
偶尔我在菜市场会看到一辆黑色奔驰,不晓得为什么我总感觉是季铭修。
我想他应该也时常会想起我们吧。
【全文完】
在此声明:本故事及人名皆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