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热搜有一家咖啡连锁店“火”了，几天内爆发多起员工和顾客发生冲突，一个是顾客催单，结果员工将咖啡粉泼到顾客脸上；还有一个是顾客催单并威胁投诉，结果员工对顾客大打出手，这在主打客户体验和优质服务的咖啡业内非常少见，而几次冲突都发生在同一家咖啡连锁店中，这家名为“Manner”的咖啡连锁企业怎么了？是什么让员工不惜被辞退甚至被告上法庭仍然选择愤怒出手。

不禁让我想起当年沸沸扬扬的富士康全国“员工十连跳”事件，这件事体现了所属公司在企业管理、员工关怀等方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也反映了当前在保护劳动者权益的社会现实，不应该简单地把问题都归咎在员工或者顾客身上。

01压垮员工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不同品牌的咖啡店在上海有上万家之多，我们之前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员工殴打顾客，为什么独有这两天密集出现在Manner这家公司身上？

随着调查深入，几个事件的视频被放到网上，网友的评论出现两极分化，有表示对员工的同情，有对于顾客被殴打的愤怒，更有Manner员工透露在这家新咖啡公司对于内部员工考核和惩罚的严苛，让人对于Manner的“压榨性”员工管理制度大感吃不消。

根据内部员工透露消息：被顾客投诉3次就会被辞退，上海员工平均工资在4800元左右等等，更让员工吃不消的是，像Manner这样的连锁咖啡店为了进一步压低成本，开始削减店员，从之前的一店 4 人缩减到了一店 2 人，其中还有一个人是兼职。

这就导致店员经常需要一个人负责接单、制作、出餐的全流程。因为点单系统一直开放，他们往往早上一进店就会看到满屏的订单，10点前是大家买咖啡的高峰期，一上午都会忙得团团转。

比如泼顾客咖啡粉的女员工，每天工作时间至少10个小时，每天需要做300杯以上的咖啡，也就是平均2分钟需要做出一杯咖啡，她没有时间坐下休息，甚至上厕所的时间都要大大压缩，更没有时间去关注生活，去谈恋爱交朋友。

结果就是Manner的业务蒸蒸日上——比如最新的估值显示，创始人的身价达到70亿元，但是一线员工的收入没有得到相应的提高，而工作量反而越来越大。同时，在物质生活富裕和长辈关怀下长大的95后乃至00后来说，在这样视员工为冰冷的赚钱机器公司工作是多么大的反差。

老板的压榨、工作负担越来越大，内心压力的日益积累，而顾客的投诉和不理解，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员工情绪崩溃。

02劳动者的权益谁来关注和保护

现实正如90多年前卓别林在他的经典《摩登时代》所讽刺的那样让人感慨，没有了来自政府和社会足够的监督和制约，企业家（以前叫资本家）对员工的压榨是如此的赤裸裸、肆无忌惮没有底线。

最近听一个东南亚开设公司的朋友吐槽，说自己收到了当地员工的警告信：员工在信中非常正式地警告自己的boss：不能在周末和穆斯林节日期间打自己的电话布置工作，否则会向当地劳工权益保护部门提出仲裁，这让公司不得不调整国内普遍的“996工作制”为朝九晚五。

最近我们看到韩国首尔医生开始罢工，理由是韩国政府决定增加未来医生从业人数；欧洲法国等多国也先后爆发过从出租车司机、农户的罢工浪潮，要求保护自身权益，提高收入；去年美国律师和汽车产业工人也先后通过工会组织罢工等合法渠道争取包括休假时间、福利、最低收入等方面的权益。

我国是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方面具有先进性，目前还在初级阶段，实际上近些年中国劳动者反映和保护自身利益问题的渠道并不通畅有效，经济挂帅和唯GDP增长论也让企业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待遇，比如新闻舆论的话语权，比如前几年马云的“996是福报”这种论调被绝大部分的民企企业家所推崇并付诸实施，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出现了007（一天24小时一周7天）这样极端的说法。

其结果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比如之前国内某家互联网企业被员工称为“粪厂”，有一个说法是该企业管理人员在员工厕所内设置了闹钟，如果如厕超过一定时间就会有闹钟倒计时提醒，甚至会有内部通报批评等惩罚措施，该公司也被员工讽刺为“粪厂”而臭名卓著。

那么，我们该如何去关注和制止这样的无底线对于员工权益的侵害，让员工权益保护重新作为企业考核和企业家社会责任的重要指标？

03中国经济越来越卷的背后

都说中国经济越来越卷，“卷”，“太卷了”，这个词来源于“内卷”，是指人们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而不断加大投入，使得竞争压力不断增大，但最终收益却没有明显增加的现象。这种现象在中国的互联网、教育、职场、婚恋等多个领域都存在，“内卷”这个词也变得越来越流行。

卷的背后原因到底是什么？普遍每个人都说生意难做，就连前几年风光的新能源行业也在加速洗牌，电动车也越来越难卖了？

前几年泰国曼谷的中国火锅店生意火爆，据说最近一年中国多家火锅连锁在曼谷开出了数十家店，结果相互压价造成恶意竞争，如今相当多火锅店面临利润下滑何去何从的窘境。

火锅是餐饮行业，同质化严重，而工业品比如新能源汽车，前段时间小米汽车SU7大卖，背后是品牌营销做得好，但是本身产品创新和差异化优势都不明显，最后除了品牌不同之外，也变成了同质化竞争，只能拼价格，而此类的“劣币”太多，最后驱逐良币，造成整个行业都是拼价格和同类配置，没有最低，只有更低，最后大家都不赚钱，只能靠缩减成本，压榨劳动力来保持盈利。

可悲的是，之前我们靠“几亿件衬衫换一家飞机”，靠的是我们中国价格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环保代价，而如今几十年夺取，我们中国新能源汽车等中高端产品被欧美市场征收高达40%以上甚至100%的高额关税，背后是中国产品的质优价廉，是无数中国人依靠996工作的“勤劳”，我们还要被西方社会认为是剥夺了当地人的劳动岗位而排斥和歧视。

回头再看Manner咖啡员工和顾客冲突，背后行业的内卷：恶性竞争、控制成本、996、对于员工权益的无底线侵害和压榨，劳动者权益保护监管部门的缺位，没有了宏观调控的手，空有菩萨心肠，没有霹雳手段，明天会有更多的同类企业出现问题。

最后提一句，这两年政府提出的新质生产力，目的之一是通过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提升中国企业的核心竞争力，避免同质化竞争，提升国际竞争力，而不是仅仅通过压缩成本和劳动力价值来走价格竞争路线。

从这个角度讲，一个是尊重经济规律，让市场经济发挥自我调节的功能；一个是发挥宏观调控，政府要发挥作用，该管的责无旁贷，比如劳动者保护法，劳动者权益必须保护，从法制角度来规范劳动者权益保护制度，让违法企业成本提高，员工待遇和福利提高了，满意度自然增加。

毕竟，谁不想朝九晚五，老婆孩子热炕头，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就把钱赚了？

本文作者孙杨正，源自公众号“思想者札记”（ID:SXZzha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