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正在乐善宫佛堂做佛事,忽听外边有人哭闹,心中就是一惊,还没等他发问呢,只见梅贵妃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进来了,一头扑在仁宗怀里,又哭又闹。仁宗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惊又疼,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梅贵妃哽咽着,把她编好的瞎话端了出来:“万岁,你还问呢,都是你那个宠臣白芸瑞,不顾君臣大礼,欺负臣妾,我可活不成了。”仁宗就是一惊:“什么?有这等事?”
“万岁,您不相信吗?这是千真万确呀。臣妾奉万岁的旨意,在正厅招待白芸瑞。起初他以为您要到场,所以还比较规矩,不吃不喝,也不往那儿坐,就这么站着。臣妾一看,他不动筷子,我怎么向您交代呀,只好劝他道:‘白将军,万岁爷正在做佛事,不能来,你就坐下吧。’他这才坐在了那儿。臣妾代表万岁敬了他三杯。哪知道白芸瑞见酒如命,尤其这皇封御酒、玉液琼浆、山珍海味,他平时哪里见过呀,便不顾命地吃喝起来,一会儿就有了醉意。他斜着眼瞅着臣妾,哈喇子流到桌面上,一定要臣妾陪他喝酒。臣妾敬他是个英雄,又是万岁的宠臣,就陪了他两杯,后来他烂醉如泥,色胆包天,把臣妾当作盖飞侠,硬往卧室里拖。万岁请想,他是个舞刀弄剑的将军,臣妾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哪能受了他的神力呀,看他醉到那个程度,力量一点不小,抱住臣妾照脸上就亲,硬是拖到卧室,拽坏了臣妾的外衣和上衣。后来他实在乏累,昏睡在床上,侍女们才把臣妾拉了出来。若非他昏睡过去,恐怕臣妾早被他玷污了,万岁,我可活不成了哇-”
梅贵妃的话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不得不信。仁宗气得眼珠鼓起多高,灰白胡子乱抖,心说白芸瑞太胆大妄为了!这儿是皇家内苑,三尺禁地呀,你就敢如此无礼,欺负朕的爱妾,按律我就该把你满门抄斩!
仁宗想到这儿往起一站,推开梅妃,往外就走。到门口又停住了。他转念一想,这事不可能啊!芸瑞那小伙子行为端正,可以说非礼不视,非礼不听啊!他敢在乐善宫放肆畅饮,欺负贵妃?不会,绝对不会,看来事有可疑。
宋仁宗平静了一下心情,扭回头瞅着梅妃,一阵冷笑:“嘿嘿,你可真会做戏呀。虽然说这件事朕没有亲眼目睹,但孤相信白芸瑞决不会干出这样的事!说这话明明是对他的陷害!快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干?是谁指使你的?目的是什么?讲!”
梅贵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莫非我哪一句言语有错,或是做的不像,让他看出了破绽?不对,这个老头子在诈我,我决不能后退:“万岁,臣妾知道白芸瑞是你的宠臣,别说万岁没有亲眼目睹,您就是看见了,也会说白芸瑞是闹着玩的。好了,臣妾不再说了,在九重之内发生这件事,不但臣妾丢人,与万岁脸上也不光彩。既然这样,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死了得了。”
梅贵妃以攻为守,好似凶神附体,“呼”地一下,扑向供桌,抓起一根蜡钎,拔掉红蜡,一掉头,就要扎向自己的咽喉。这个蜡钎有半尺长,三个梭一个尖,是银制的,真要扎上,还能好得了吗?
仁宗一见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了皇上的尊严了,扑过去抱住梅妃,没用劲儿就夺过了她手中的蜡钎。梅贵妃就势往仁宗怀里一躺,两眼一翻,昏过去了。屋里一阵忙乱,宫女们又喊又叫,总算把梅妃给弄醒了。梅贵妃如醉如痴,痛哭不止。
仁宗皇帝也没主意了。他看着梅贵妃,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如果死了,我还再上哪儿找去?但要他杀白芸瑞,也不那么忍心。皇上想了半天,起身离开佛堂,要亲自观看现场。
梅贵妃一见,带着八个宫女也跟过来了。她就向皇上讲述,芸瑞在哪儿坐,她在哪儿坐,后来芸瑞怎么拉她,等等。皇上一看,桌子上杯盘狼藉,地下乱七八糟,满屋都是酒气,皇上就信了两成。
皇上又进了卧室,刚一进屋,就觉着酒气扑鼻,再看白芸瑞,赤着上身,没穿靴子,躺在龙床上。其他啥都不用说,仅仅躺在龙床上这一条,就够皇上生气了。梅贵妃又赶忙说了白芸瑞怎样把她抱起来,她怎样挣扎,撞倒了桌子、凳子等等。仁宗有五成相信了。
仁宗心想:看来现场不会有假,白芸瑞酒气醺天,又躺在龙床上,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治他的罪。但是,白芸瑞不憨不傻,为啥要这样干呢?朕还得查问明白。问谁呢?问这些宫女?没必要,肯定她们同梅妃说的一样,那么就得问白芸瑞本人了。
仁宗打定主意,要亲自审问白芸瑞。他一声吩咐:“来人,传金瓜武士。”“且慢。陛下传武士干啥?”“朕要武士站堂,御审白芸瑞。”“陛下,此事不妥。”“啊?怎么不妥?”
“陛下请想,那白芸瑞乃习武之人,粗野成性,脾气上来了,什么事情不敢干?万岁御审,一旦白芸瑞撒野,惊吓了圣驾,怎么办?”“嗯,可也是。依爱卿之见呢?”
“依臣妾之见,传于总管进来,让他审问。第一,于总管是近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您能信得过;第二,免得把这件丑事向外张扬。”“爱卿言之有理。传于总管。”
于总管就在院里站着呢。宫里发生的事情,他虽然不太清楚,但断定白芸瑞是遭人陷害。梅贵妃为啥要陷害白芸瑞?他还真猜不透。一听皇上传他,急忙进屋,跪倒在地:“叩见吾皇万岁。”
“起来吧。于爱卿,你看着没,白芸瑞吃酒带醉,欺负朕的爱妃,又袒胸露腹,躺在御床上。朕要你在乐善宫审问白芸瑞,他为什么这样干,必须问清楚,并录下口供。倘若能把此事审清问明,朕自有重赏。”
于总管一听,我的娘啊,让我审问白芸瑞,这差事可不好干哪!如果说白芸瑞有冤,是遭人陷害,梅贵妃能饶过我吗?别说受赏了,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呀!如果判白芸瑞有罪,既对不起良心,也惹不起开封府的校尉呀,皇上能把他们全杀了吗?徐良、艾虎都与白芸瑞是过命的交情,这些人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皇宫大院可挡不住他们哪!他们要摘我的脑袋,还不是易如反掌?于总管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不敢揽这份差事。
皇上见于总管半晌无言,有点不高兴:“于直,朕的话你听着没有?为何不领旨?”于总管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办法,赶忙叩头道:“万岁明鉴,奴才有下情上奏。”“讲吧。”
“谢万岁。想那白芸瑞,乃是二品将军,国家的重臣,违犯了王法,应该交有司衙门审理才是。倘若让奴才审问,他的罪名怎么定呢?弄不好让朝臣们质向,奴才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哪。”“依你之见呢?”
“依奴才之见,应该交给有司衙门去审理,依律定罪,不管怎么处置,都能堵住朝臣们的嘴。”“这件事发生在皇宫内院,能让朝臣审问吗?”于直明白了,皇上不想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啊。
于是说道:“万岁明鉴,陛下可以下一道旨意,宣有司官员进宫,在这儿审问,不就行了。”皇帝一想,是这么个理。再者说于直是个太监,从没问过案,这样的大案让他审问,非误事不可。让谁进宫审问呢?皇上想来想去,选中了大理寺正卿孙立。当即传旨,宣孙立进宫。
孙立闻听皇上宣召,不知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来到乐善宫,见皇上跪倒磕头:“臣大理寺卿孙立,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拜见了皇上,又拜见贵妃:“臣孙立拜见娘娘千岁。”“免礼,平身。”
仁宗皇帝看着孙立,叹了一口气:“孙爱卿,朕宣你进宫,是有件案子要卿审理。于爱卿,你对孙爱卿说一下吧。”于总管一看,皇上不愿亲口说,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按照梅贵妃的话,学说了一遍。皇上和贵妃都在这儿坐着呢,他不说也不行啊。
孙立听罢,面带奸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为啥呢?说起来话长,当时朝臣中间分为两大派,这两派在政论上往往不合。
一派以宰相文颜博为首,有使相、开封府尹包拯、枢密院掌院颜查散、刑部尚书杜文辉等等,这些人办事公正,从不徇私枉法,因而得罪了不少权贵;另一派以御弟晋王赵吉为首,有户部尚书李天祥、大理寺正卿孙立等等。这些人阳奉阴违,贪赃枉法,结成了一党。
这两派有时和平共处,有时斗争激烈,但在暗地之中都想把对方摧垮,为此各自在寻找着机会。孙立闻听白芸瑞干出这种灭门之事,怎能不乐呢!看皇上和贵妃的意思,要惩治白芸瑞,只要把白芸瑞扳倒了,包黑子也得引咎辞职。
孙立心里高兴,嘴上不说,向前一步,躬身回奏道:“启禀万岁,是不是让臣把白芸瑞带到大理寺,连夜审问?”皇上摇头道:“不用,朕要你就地审问,以免外传。”
孙立一听,在这儿审问,也可以,消息传不出去,开封府和文颜博都不会知道。但是审问得有人站堂、录供啊,于是又道:“臣就在这儿审问。不过升堂问案,要有站堂的、录供的,还要摆设刑具呀,请万岁恩准,让大理寺来五十个人听用。”
皇上一想,孙立说得也是,便点头答应。当即有人到大理寺传旨,调来了五十名人役,全套刑具。乐善宫的西屋就成了临时大堂。皇上觉得这件事太不光彩了,不愿在这儿停留,起驾到养心殿去了。
梅贵妃则留在正厅,监视孙立的审问。大理寺卿孙立在公案后边坐定,旁边坐着两名记录口供的书办,堂下站着下役,列摆着全套刑具。孙立一声喝喊,有人从龙床上抬出来白芸瑞,扔在堂下。再看白芸瑞,仍在呼呼大睡。
孙立没法,命人提来一桶凉水,浇了芸瑞一头一身,白芸瑞浑身一抖,才慢慢醒来。白芸瑞醒来之后,脑袋昏昏沉沉,还阵阵发疼,眼前发黑。
他强打精神坐起来,睁眼一看,不禁吃了一惊,以为是在做梦,用手拧了下大腿,挺疼。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成了囚犯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孙立见芸瑞醒过来了,对着他一阵冷笑:“嘿嘿,白芸瑞,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犯罪事实从速招来!”白芸瑞这才看清楚,上边坐的是大理寺正卿孙立。
芸瑞心想:我犯什么罪了? 怎么被弄到大理寺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进乐善宫的情景,这才恍然大悟:我中了梅贵妃的奸计了!孙立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啪”一拍惊堂:“罪犯白芸瑞,还不快快招供,难道说要等着受刑不成!”
白芸瑞道:“孙大人,刀快不斩无罪之人,白某没有犯法,你让我招的是什么?”“白芸瑞,你不用嘴硬,没有犯法能把你带到这儿来吗?我且向你,你赤身露体,躺在龙床之上,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还不算犯法吗?”
芸瑞那脑袋“嗡”的一声,心说梅贵妃真够狠毒啊,为了陷害我,连自己的名誉都不要了。他朝上看了看,说道:“孙大人,什么龙床,卑职根本不知道。”
“你躺在乐善宫,是本官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夤夜之间来到乐善宫,要干什么?”“大人若问我为什么到的乐善宫,卑职有下情回禀。”白芸瑞从接到圣旨说起,一直到摔倒在乐善宫门口为止,把过程全说了。
孙立一听,白芸瑞的话像是真的。转念一想,我们同包黑头斗,正没把柄呢,好容易找着了这么个茬口,能轻易放掉吗?何况还有梅贵妃做主,弄好了我能再升一级。白芸瑞你也不用埋怨我,常言道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你就作我们两派斗争的牺牲品吧。
想到这儿他把脸一沉,猛地一拍惊堂,吼道:“白芸瑞,你睁眼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是乐善宫!本官奉皇王圣旨,审问你这一案,你要没罪,皇上能让审你吗?你别觉得不含糊,立有大功,今天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那些功劳都没了!若从实招认,对你还有好处;若嘴硬不招,难免皮肉受苦!招!”
“白某并未犯罪,无供可招。”“好啊,你夜入皇宫,吃酒带醉,调戏贵妃,欲行无礼,又醉卧龙床,这还不算犯罪吗?”白芸瑞闻听此言气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鼓起来了:“姓孙的,白某行的端立的正,你要屈枉于我,只能是痴心妄想!”
“好啊白芸瑞,竟敢咆哮公堂,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来人,把他拉下去重打四十!”“是!”有人把白芸瑞拖翻在地,扒去衣服,抡棍便打。
古代社会对待犯人的狱具,一般只用鞭笞,重犯才用拷刑。倘若遇到酷吏,所用的刑具就太多了,有挺棍、夹棍、脑箍、脚夹、麻棍、拶指、跪芒、烙铁,还有什么一封书、鼠弹筝、拦马棍、燕儿飞等等,名目非常多。现在对白芸瑞施的就是挺棍。
棍子长约五尺,粗如茶杯,一头涂红色,一头涂黑色,犯人被压在地下,有人按头,有人按手,有人按腿,两边各站一位掌刑的,木棍抡开了,朝犯人屁股蛋子上打,别说四十棍,二十棍就能打得血肉横飞,三个月不能起床,八十棍就能要了小命。
白芸瑞一看要受此酷刑,知道躲避不了,于是舌尖一顶上腭,运用气功,屁股蛋子就鼓起一寸多高,挺棍打上,坚硬如铁,没打够二十下,把两个掌刑的震得手腕发麻,打不下去了。再看白芸瑞,呼吸均匀,像没事人一样。
孙立一见气得鼻孔冒烟,摆手让掌刑的退在一边。心说我不怕你白芸瑞硬挺,挺棍不行换烙铁,烙铁不行换脑箍,今天非让你在重刑之下苦打成招不可!他一声吩咐,有人抬过来了大火盆,盆里的炭火着得通红,火苗有三尺多高,里边烧着六块烙铁。烙铁已经烧红,孙立一摆手,掌刑的拿起来就奔白芸瑞。
正在这时,只见从乐善宫的东屋屋顶上,“噌噌”跳下来六条黑影,起身形便扑奔西屋。有一人没进屋门就喊上了:“呀一-呔!我看你们哪个敢下手!”就这一嗓子,吓得宫里宫外的太监、衙役无不打颤,梅贵妃几乎由椅子上跌倒地下。
大理寺正卿孙立也打了个冷战:“什么人敢夜入皇宫!”这些人谁也不管他那一套,有个大脑袋跳过来照着拿烙铁的就是两个嘴巴,打得他“哎呀”一声,烙铁落地,嘴角淌出了鲜血。
来的是谁呢?正是开封府的小五义再加大头鬼:白芸生、韩天锦、徐良、卢珍、艾虎和房书安。原来白芸瑞进宫之后,房书安总怕出事,就把这几个人叫到了一块儿,在开封府校尉队那儿等候白芸瑞。
眼看着过了三更,还不见白芸瑞回去,这几个人就有点急了,他们一商量,便带好应用之物,越墙进入了皇宫。上次来过乐善宫,没费劲儿便找到了地方。
几个人跃上屋顶,趴那儿观看,看到白芸瑞受杖刑,房书安就要下去,被徐良拽住了。现在一看,孙立要用酷刑,众人这才跳落当地,直奔公堂。
徐良他们一出现,可乱套了,这些站堂的衙役一个个吓得直往后退。房书安一看上面坐的是大理寺正卿孙立,火就不打一处来。他知道孙立和晋王赵吉是一伙,专与文大人、包大人唱对台戏。
房书安一想,这小子在这儿用酷刑啊,我袍。非揍你一顿不可。想到这他往上一纵,扑奔孙立,一把抓住了莽孙立一见房书安就吓得真魂出窍。
他知道大头鬼孬点子多,难缠。又一想,我是国家的三品命官,能怕你吗?他把眼珠一瞪,喝道:“呔!你是哪里来的狂徒,如此大胆!左右,把这个狂徒给我拿下”左右在哪儿呀?都躲到墙旮旯了,谁敢往前站,碰这些祖宗啊!
房书安抓着孙立乐了:“好你个孙立,睁眼看看谁是狂徒!你才是狂徒呢,竟敢对有功之臣动此酷刑,我要教训教训你!”
房书安说着话,左右开弓,照着孙立的两颊就打开了,一会儿孙立那脸腿肿得像发面馒头,又黑又紫,还顺着嘴角淌血,把孙立疼得杀猪般地嚎叫:“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徐良、房书安一露面,梅贵妃就知道事情要坏,她赶忙打发一个小太监去向仁宗报告。仁宗正在烦闷,忽然听说徐良、房书安持械夜闯皇宫,也吓坏了,心说这些人真要在乐善宫闹腾起来怎么办呢?有心不去,又怕梅贵妃受惊,只得坐辇回到乐善宫。
乐善宫里边正乱呢。太监、宫女躲在一边,站堂的衙役不敢露面,徐良等人围着白芸瑞,看着让房书安打孙立。
皇上一下辇,有人喊了一声:“万岁驾到!”乐善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跑出来了,跪倒在地,迎接銮驾。梅贵妃也过来了,见过礼,搀扶着仁宗的胳膊。
房书安正打得高兴,听说万岁驾到,也不敢再打了,手一松,站在一旁。大理寺正卿孙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当院,往仁宗面前一跪,哭诉道:“万岁,房书安、徐良等人目无王法,毒打朝廷的命官,万岁给为臣做主啊”
仁宗把脸一沉:“爱卿不必多言,暂且闪退一旁。”孙立又磕了个头,退在一边,两手捂着脸,在那儿流泪。
于总管搬了把椅子,扶皇上坐下,梅贵妃紧挨仁宗站立一旁。徐良一看皇上来了,得行君臣大礼呀,一使眼色,众人整了整衣冠,来到仁宗面前,跪倒参拜。
仁宗看着徐良等人,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也没让他们平身,喝问道:“徐良,尔可知罪?”“臣不知罪犯哪条。”“好啊,你还敢顶嘴,尔等夤夜之间,未奉宣召,私入皇宫,还不犯法吗?”
“万岁容禀。臣等六人在街头查夜,忽听皇宫有人呼叫,为了保护圣驾,这才来到乐善宫。”仁宗闻听此言气得直翻白眼,又说道:“既为保护联,这毒打朝廷大臣,该做何解释?”
房书安道:“万岁,孙立是被臣打的。为什么要打他呢?臣有下情回禀。”“讲!”“万岁,白芸瑞也是国家的命官,而且是有功之臣,不知身犯何律,遭孙立酷刑逼供?要用烙铁烙胸,这是为何?”
皇上一听,也有点埋怨孙立:朕让你向案,为什么用起酷刑呢?倘若白芸瑞真的有冤,怎么办?房书安打你,活该。
想到这儿他抬头看了看,见白芸瑞好好地在屋里跪着,这才有点宽心,知道烙铁没用上,就被房书安他们赶到了。
皇上闻听房书安追向白芸瑞犯了什么罪,怎么说呢?真不好出口,但是不说不行,只好说道:“白芸瑞不识抬举,吃酒带醉,调戏贵妃,睡卧御床,犯下了欺君之罪,是朕宣孙立进宫,夜审白芸瑞的。”
房书安、徐良等人一听,觉得仁宗的话太荒唐了,决不能有这种事!房书安道:“万岁,您是个明君,您想想这种事有没有可能啊!白芸瑞不憨不傻,敢跑到皇宫里来胡闹吗?再说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哪!臣以为此案复杂,应该把当事人全都传到,一样过堂,分别审问,如果单单用酷刑逼问白芸瑞一人,有点不太合理。”
“房书安,朕亲眼看见他袒胸露腹,躺卧御床,还能有假?”“万岁,白芸瑞是怎么躺上的,您看着没?他调戏贵妃娘娘,您看着没?”“这……”皇上一时语塞。
他看了梅贵妃一眼,贵妃朝着他作了个杀头的手势,皇上摇了摇头,停了会儿说道:“徐良,尔等还是不是大宋的臣民?”“吾皇万岁,臣等自然是陛下的子民。”
“尔等拜见寡人,身佩凶器,犯不犯大宋条律?讲!”“这个……”“来人,把他们的兵器下了!”“是!”由宫门外闯进来十二个金瓜武士-一这都是皇上由养心殿往这儿来时传旨调来的-一到徐良等人面前就动手,摘去了身上的兵刃和所有暗器。皇上看了看,还不解气,吩咐一声:“把他们都给绑了!”
侍卫们往前一进,就来捆人。徐良等在皇上面前哪敢乱来呀,一动没动,束手就缚。房书安可不干了。他一想,我们都被绑上了,谁去报信儿,我呀,走了得了。
老房想到这儿一跃而起:“哎呀,跪这一会儿两腿怪酸疼的,我到外边溜达溜达,一会儿再来!”侍卫们一见他要溜,七八个人一齐扑了过来。老房的轻功在徐良、白芸瑞等人面前显示不出来,一般场合下还真管用。
再说皇宫里边的宫院围墙又不高,也就是八尺左右,这哪能挡住房书安哪,脚尖点地跳上墙头,一跃而下。墙外的军兵反应过来再要追赶,已经没影了。
皇上见房书安走了,也没说让追,先把这几个人拿下再说。徐良等五人全被上了绑绳。放下这儿的事情暂且不表。
单表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离了皇宫,就思索开了:我干老他们在皇宫里遇难,谁能解救呢?求文颜博?不行,上次那个老头子也几乎被斩,他去也没用;让朝臣们联合保本?哎呀跟不上,那还得等天亮,现在这事情紧急呀。嗳,有了,找八王爷去,八王是皇上的叔叔,万岁也得敬他三分,对,找八王。老房看准方向,直奔南清宫。
八王千岁赵德芳,乃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儿子,太祖驾崩,由他弟弟登了帝位,是为太宗。太宗传位其子真宗,真宗传给了赵祯,就是当今天子仁宗。
因此,从世系上说,八千岁是仁宗的叔叔,从皇权上讲,大宋江山本来是人家赵德芳这一支的,所以,仁宗皇帝很尊重他这个叔叔。
赵德芳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不太好,平时很少出门,也不大过问政事。这一天倒有了精神,时过半夜,还在与王妃闲谈。
忽然,有个王官在帘外咳嗽,八王就问:“什么事啊?”“回王爷,宫外有人求见。”“天这么晚了,让他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回王爷,此人说有重要事情,一刻耽误不得,必须马上禀报王爷。”“啊?让他进来。”“是。”时候不大,王官领进来一人,在八王面前“扑通”一跪,二话不说,放声就哭。
八王也给闹愣了。坐起身子一看,原来是开封府的校尉房书安。只见他满头是汗,知道是赶急路来的,八王就是一惊:“书安,出什么事了?”“王爷,大事不好,他们要没命了。”
“谁没命了?”“徐良、白芸瑞,还有艾虎、卢珍、韩天锦,都要没命了。”八王爷没听清楚,以为这几个人都死过了,气得眼珠一翻,几乎昏过去,老眼中也滚出了泪花:“房书安,徐良他们是怎么死的?”
“哎呀王爷,我是说他们快死了,现在还没死呢。”八王瞪了他一眼:“连句话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您别问了,皇上要杀他们,都在乐善宫那儿捆着呢,我的腿快,跑出来找您,您要去的快了,还能和徐良见面,要是晚去一步,只有收尸了。”
八王一听也急了,立即吩咐备轿。有人取来了瓦面金锏,这根锏是太宗皇帝亲口所封,可以上打昏君,下打朝臣。八王千岁坐进大轿,吩咐一声:“快!赶奔皇宫!”轿夫抬起来,好似飞的一般,就到了皇宫门口。
值班的侍卫一见是八王爷,谁敢阻拦,当时放行。皇宫里头不能飞跑哇,只能慢慢行走,房书安扒着轿杆,把宫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八贤王不听则可,听了此言,不由得气往上涌,心说万岁,你这样做可不对呀,为了一个妃子,竟要屈杀忠良,我岂能看着不管!八贤王怒冲冲来到乐善宫,就要质问皇上。
八王千岁赵德芳闻听皇上要杀徐良、白芸瑞,急得他眼中冒火,匆匆忙忙来到了乐善宫。到这儿一看,果然不错,徐良等五人都在门外捆着,但是没见白芸瑞。
王爷吩咐:没我的话,谁也不准对他们施刑!然后下轿,进了乐善宫。房书安在他后边紧紧跟随。乐善宫的太监、宫女和皇宫侍卫一见八王,急忙跪倒:“王爷千岁千千岁。我等叩见王爷。”“免礼。万岁在这儿吗?”
“回王爷的话,万岁在这儿。”“尔等闪退一旁。”八王爷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朝正厅走来。
皇上已经接到禀报,说是八王来了。仁宗就是一皱眉,心说一定是房书安干的事。这个老头子,天已经这么晚了,还跑来干什么!只得起身相迎。八王见了皇上,要行君臣大礼,被仁宗拦住了,只打了一个躬,便坐在一旁。
仁宗皇帝一看见八王手中那根瓦面金锏,就觉着有点头疼。他知道这根锏是他爷爷太宗皇帝封给八王的,八王平时把它供起来,一般不动,要请动瓦面金铜,就是遇到了难缠的大事。
仁宗心思:皇叔啊,虽然你的金锏厉害,但也得讲理呀,朕要把理摆出来,看你有何话说。皇上瞪了房书安一眼,然后说道:“请问皇叔,你老人家不在南清宫善养玉体,深夜到此,为着何事?”
“陛下,方才臣在宫门外,见徐良他们身上绑绳,他们都是有功之臣,为什么被捆绑在此?”仁宗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说又不行,只得把白芸瑞酒醉寻事、徐良等夜入皇宫等等情节,说了一遍。
末了道:“皇叔请想,这儿是皇宫内苑,不是客店旅馆呐,啥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做还成何体统!他们都是官人,起码知道夜入民宅有违国法,何况这儿是皇宫!尤其在皇宫里毒打朝廷的命官,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国法,有没有朕?皇叔说句公道话,他们这样做违犯不违犯国法?给他们处分,应该不应该?”
八王爷听皇上这么一说,一时也答不上来了。闭眼想了想,道:“陛下,依臣看来,徐良等人夜入皇宫,必有原因,抛开这个原因不讲,单说夜入皇宫,难以使他们服气。这个原因是什么呢?就在白芸瑞身上。他们是结义弟兄,情同手足,为了皇家的事,共同浴血奋战,出生入死,能忍心看着白芸瑞掉脑袋吗?必然要进宫求情啊,这都在情理之中。再说白芸瑞这件事,听陛下所说,他吃酒带醉,调戏贵妃,这件事老臣有点不敢相信。白芸瑞不疯不傻,能干这种事吗?万无此理呀!此案一定有冤!”
仁宗苦笑一下道:“朕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是千真万确呀!朕亲眼目睹,白芸瑞胸露腹,躺在御床之上,这该如何解释?”
这些事房书安都向八王说过,因此他是早有准备:“万岁,您说看见白芸瑞烂醉如泥,袒胸露腹,躺在御床上,但他是怎样躺上的,您亲眼看到了吗?焉知不是有人从中陷害呢?这么说吧,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有冤无冤,都应该审清问明,弄清楚再作处理,切不可操之过急。在白芸瑞的事弄清之前,应该先把徐良他们给放了,听候处理。不知万岁意下如何?”
八贤王说着话,直晃他那瓦面金锏,不知是有意呢,还是老了,手腕打颤,拿不稳。反正仁宗看了,心头直发毛。他不敢也不愿同八王爷发生冲突,再说他也不愿处死徐良等人。
皇上想了想,说道:“皇叔所言极是,孤准本就是。”“谢万岁。”“且慢。万岁,臣妾有本上奏。”梅贵妃听说八王爷来了,不敢在皇上身边站立,一转身躲进了卧室。
没来中国的时候,她就研究了宋王朝内部的各派势力和相互关系,知道了除了皇上之外,三个人的权力最大,也最难惹,这就是八王千岁赵德芳,当朝宰相文颜博,使相、倒坐南衙的开封府尹包文正。
她已经与文颜博发生过冲突,胜了;包黑子没在家;今天晚上这个八王来了,我还要依仗皇上的势力把你给打下去!在八王爷没来的时候,她在皇上面前缠磨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动了仁宗的心,吐口要重重惩罚徐良、白芸瑞,直至杀头。谁知八王三言两语,皇上的主意就变了。缚虎容易纵虎难,能让徐良他们走吗?梅贵妃一急,这才露面。
且说梅贵妃离开卧室,来到仁宗面前,双膝跪地:“万岁,臣妾有本上奏。”仁宗一看是梅贵妃,心中有点不高兴,暗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就没看看这是谁?是朕的皇叔,八王千岁呀,孤尚且让他三分,你若言语有错,惹他老人家动怒,他手中那金锏可敢打你呀!
皇上心里这么想,嘴上还不敢斥责梅妃,问道:“爱卿有何本奏?”“万岁明鉴。白芸瑞目无君王,调戏臣妾,袒腹御床;徐良等夜入皇宫,持械行凶,这都是万岁亲眼所见呀,有什么查实的?他们犯的都是不赦之罪呀!求万岁速颁圣旨,将这群叛臣开刀向斩,以打击叛逆势力,挫挫他们的嚣张气焰,切不可放他们出宫。这样的事情如果不严加惩处,就会滋长他们的气焰,养痈遗患,噬脐莫及呀。”
八王一看就知道这位是梅贵妃,他那气便不打一处来。前些天文颜博一度被皇上免职的事,八王也听说了,当时就想进宫找皇帝质问,因为身体有病,没来成。现在这个梅贵妃又跳出来了,公开与他作对,八王能咽下这口气吗?
他没等皇上开口,便怒冲冲问道:“陛下,出面干涉朝政的这位女子,她是何人?”皇上一听脑袋就是一晃:好厉害,开口就是干涉朝政,这老头子的气可不小哇,朕还是小心为妙。
皇上笑道:“皇叔有所不知,这是孤新纳的梅贵妃。”“哼,身为贵妃,难道不懂得祖宗的法度?后宫为何要干预朝政?依律就该凌迟处死!”
皇上一听,也有点慌了,忙打圆场:“皇叔息怒。梅妃原是天竺国人,进宫时间不长,失礼之处,怪朕没有说到。梅爱卿,还不快向皇叔见礼!”皇上的意思,让梅贵妃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谁知梅贵妃倒顶上了,不但不向八王见礼,反而说道:“万岁,恕臣妾不能奉旨。臣妾身为贵妃,哪有向下臣见礼的道理?真要给下臣见礼,岂不有损皇家的尊严? 什么八王七王的,我不管。”梅妃说着话,也不等皇上开口,便站起身子,气咻咻立在一旁。
八王千岁闻听此言只气得胡子挑起来多高,把金锏一举,怒喝道:“好个达达梅尔,竟敢轻视本王,我要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大宋的王法。”八王爷说着话站起身躯,往前走动,要打梅贵妃。
房书安道:“王爷,您那金锏可别照头上打呀,打头上可是怪疼的。”皇上瞪了房书安一眼,赶快举手架住了八王的手腕:“皇叔息怒,皇叔息怒啊,劳动您的身体,可不是玩儿的。您坐下休息休息,孤一定重重处罚梅妃就是。”
皇上架着八王的手腕,扭过脸对梅贵妃道:“快回卧室去,站在这儿干什么!”梅贵妃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八王千岁政治上的权力特别大,她不得不暂时忍让一下,狠狠地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皇上怕八王再提梅贵妃的事,先开口道:“皇叔,朕就照你刚才说的办。来人,传朕的口旨,把徐良、艾虎、韩天锦、卢珍、白芸生五人放了!”
有人答应一声,出外传旨,时候不大,五个人都回来了,先叩见皇上,谢过不斩之恩,又拜见了八王千岁,然后立在一旁。
皇上又道:“对白芸瑞的事,朕也主张查实一下,才宣孙立进宫审问,没料到孙爱卿动用酷刑,引起徐良等人的不满,刚才经您一提,朕便赦免了徐良等人的罪行……”
“谢主龙恩。万岁真是圣明之君,臣还要忠心耿耿地保您。”房书安不等皇上把话说完,先跪下磕了个头,又站立一边。
皇上一看,这个房书安真能钻空子,今天晚上谁也没你折腾得厉害,我还要打算重处你呢,这倒好,你先谢恩了。算了,让你捡个便宜吧。
皇上接着道:“皇叔,您看把白芸瑞交到哪里审问为好呢?”“理应交刑部审问才是。”“这个……”皇上有点犹豫。房书安一看就明白了,皇上不想把这件事传出去呀。
他眼珠一转,对八王说道:“王爷,卑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有什么话你就讲吧。”“谢王爷。依卑职看来,白芸瑞这件事不论是真是假,都涉及到皇家的声誉,应该尽量保密,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您是国家的八王,又是万岁的叔叔,最好您受点累,亲自审问,把供词直接送给皇上。”仁宗一听,觉得正合自己的心意,他对房书安也不那么恨了。
八王想了想道:“不行,不行。本王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倘若审问不明,岂不有负圣望?”八王说这话,实际上是试探皇上的口气。
仁宗一心想让八王审问,怕他真的推辞,便道:“皇叔,房爱卿所言,有一定道理,您就受点累吧。”“既然陛下这么安排,臣领旨。”
房书安、艾虎亲自到东屋去领白芸瑞。到那一看,大理寺正卿孙立坐在一旁,正难受呢。老房嘿嘿一笑:“孙官儿,对不起,我们把白芸瑞带走了,回头见啊。”
孙立恶狠狠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白芸瑞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变化,站起身同着房书安和艾虎出来了。八王千岁拜别皇上,带着徐良、白芸瑞等转回了南清宫。
此时东方已经发亮,别人折腾一夜困不困没有关系,八王可受不了,因为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哇。他安慰白芸瑞几句,把他交给王府的卫队,自己回屋休息去了。徐良等人安慰了一下白芸瑞,也回了开封府。这一白天平安度过。
天快黑的时候,八王把白芸瑞叫去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芸瑞含着眼泪,把前后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八王听罢频频点头,知道肯定是梅贵妃捣的鬼,有意陷害白芸瑞。她刚到皇宫,为啥要害白芸瑞呢?芸瑞就把南薰门外发生的事情又学说了一遍。
末了道:“王爷,依臣看来,这个梅贵妃到中原来,必有特殊的使命,弄不好就会颠覆大宋的江山,日后还会出更大的乱子呢。”
“芸瑞,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咱没有确切的根据,不可乱说,说了皇上也不信呀!你这一个时期就住在我的南清宫,本王不会难为你。平时可以不戴刑具,在院里自由些,但在公开场合,刑具还得戴上,以免皇上知道了,孤不好说话。”“王爷,您的话臣全明白。”
这一天白芸瑞吃喝、休息得都挺好。他知道在八王这儿不会受什么委屈,另外八王还会帮他辨明冤枉。
天黑之后,八王给开封府蒋平送了封信,说是夜审白芸瑞,要他们派人旁听。蒋平和展昭等人商量了一下,派小五义、小七杰和房书安等到南清宫,旁听对白芸瑞的审问。
这天晚上天气比较闷热,八王传话,把公堂设在花园赏花亭。宫里人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请八王升位。八王千岁赵德芳,在左右人役陪伴下,来到花园赏花亭,升坐公位。
白芸瑞手脚戴着镣铐,跪在堂下。徐良、房书安、艾虎和小七杰等人站立一旁。八王爷一本正经,宣布夜审开始。
他指着白芸瑞说道。“白芸瑞,你吃着大宋的俸禄,穿着大宋的官服,皇上对你又特别宠爱,为何胆大妄为,夜入皇宫,行为不端?本王奉圣命审你这一案,你必须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讲!”“威一-恶一!”站堂军喊着堂威,显得一片肃穆。
“王爷,微臣冤枉啊”“这件事乃圣上亲眼所见,你还冤枉什么,难道说敢要欺骗孤王不成!”“王爷容禀,微臣确实冤枉,您要问我为何夜入皇宫,听为臣从头讲来。”
白芸瑞刚开始讲说事情的经过,南清宫的一个门军过来了,对徐良道:“三将军,门外有人找您。”徐良来到南清宫门口,闪目一看,站着个听班模样的人,没等徐良开口,他就喊上了:“三将军,是小人叫您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三将军,我是给您送信儿的,四老爷和展老爷让您赶快回去,说有要事相商。”徐良一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骑马奔开封府而去。他想着这儿是京城,白芸瑞又在八王的宫里,不会出什么事,因此也就没告诉房书安,便走了。
徐良回到开封府,到值班室一问,蒋平和展昭都不在,徐良就有点纳闷儿:他们既然找我,为啥又不在这儿呢?等找到蒋平再问,蒋四爷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
徐良脑袋“嗡”的一声,一拍大腿说道:“糟糕,我中了什么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四叔,我先回南清宫,您快带点人前去接应。”蒋平也吃了一惊,两人分头办事而去。
徐良说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是这样吗?确实不错。这件事还得往前再追叙一笔。八王千岁赵德芳夜闯皇宫,怒斥梅贵妃,救走徐良、白芸瑞之后,梅贵妃那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这个回合失败得这样惨。
八王把白芸瑞要去了,那个老头子必定不肯为难白芸瑞,倘若将真情向皇上奏报,皇上对我产生怀疑怎么办?梅贵妃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
次日五鼓仁宗上朝之后,她立即展开白纸,写了几句话,交给一个心腹宫女,又对她耳语几句,宫女点点头,揣好信笺,出宫而去。
徐良刚离开南清宫,东面的围墙上便显出了人影,黑影一晃,蹿进三个胖大的和尚,每人掌中一条独脚娃娃槊,随着这三个大和尚,又跳过来七八个人,每人掌中一把鬼头刀!
房书安一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刚要开口问话,忽听周围声音乱响,西墙、北墙那儿,俱都跳过来不少人,这些人合在一块儿,能有一百多位,大部分是和尚,也有头陀,他们一个个持枪舞刀,面带杀气,包围了赏花亭。
今天在这儿陪着八王夜审的,除了文官、书办和站堂军之外,就是开封府的小五义、小七杰,还有三十名王府卫兵。这些人“呼啦”地往起一站,就把八王和白芸瑞围在了中间。
王府花园发生了变故,值班的敲响了报警锣,十二名护院教师、一百名卫士,除了留下少数看守大门外,全都拥到了花园。无论多么珍贵的名花异草,也顾不得了,被踩得一塌糊涂。
来的这些贼寇,领头的就是那三个大和尚:一个身穿黄袍,一个穿红袍,一个穿青袍。他们对着八王和白芸瑞一阵怪叫。可以看得出,这些人袭击的目标,就是赵德芳和小达摩。
在小五义、小七杰当中,除了徐良,能耐最大的,数着义侠太保刘士杰。刘士杰压单刀往上一纵,手指大和尚高声断喝:“呔!哪里来的狂徒,莫非吃了熊心咽了豹胆,竟敢夜闯南清宫,难道要造反不成!有你家诸位爷爷在此,看哪个敢来行凶!”
身披黄袈裟的大和尚往前一进,高声喝道:“小辈,你是何人?”“爷爷乃义侠太保刘士杰是也。大和尚,你是何人?”
“刘士杰,你不必多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今天晚上我们要血洗南清宫,把这个宫院里的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要刀刀斩尽,人人诛绝!包括尔等,也活不了!”
大和尚刚说到这儿,由他身后跳过来一人:“师父何必同他费口舌,把这小子交给我了!”这大汉端着一根勾连枪,如下山猛虎,直扑刘士杰,双手一抖,分心便刺。
刘士杰见此人出手凌厉,没敢小瞧,摆单刀与他战在一处。虽然这位使枪的身法极快,但还不是刘士杰的对手。两人战到七八个回合,刘士杰人随刀转刀随人走,一招拦腰锁玉带,红光一闪,使枪的大汉被挥为两段!当时就是一阵大乱。
有个使刀的和尚见了大叫一声跳到刘士杰面前,不由分说,摆刀就砍。刘士杰不慌不忙,挥刀相迎,两个人一来一往,还没够八个照面,再看这个和尚,脑袋和身子已经分了家。大和尚一看可气坏了,抡独脚娃娃槊奔向刘士杰。
小元霸鲁世杰见大哥赢了两阵,心里直痒痒,拎镔铁轧油锤就过来了:“大哥,你先歇息一会儿,把这个大和尚交给我了。”
这位穿黄袍的和尚,可不是等闲之辈呀,手中娃娃槊重有一百二十斤,抡开了像个车轮似地,勇不可当!
鲁世杰不知道和尚的厉害,双锤一并喝道:“呀-一呔!和尚休得逞强,可知鲁爷锤头的厉害!”和尚一看,对面这位身材瘦小枯干,却掂着一对大锤,少说也在百斤以上。
和尚心想,咱们先较一下气力吧!他把娃娃槊抡开了,挂定风声,劈头盖脑往下便砸。鲁世杰绰号小元霸,也是气力过人,喜欢与人较劲儿,一看槊下来了,不躲不闪,举双锤往上便迎,娃娃槊正砸在锤头上,耳轮中就听得一声响,娃娃槊被颠起二三尺高。
再看鲁世杰,“噔噔噔”退出去一丈多远,身子栽两栽晃两晃几乎跌倒,两只胳膊酸疼,虎口发麻,心说这个和尚劲儿不小啊,今天碰上硬茬了,可得好好对付。
他二次往上闯,与和尚战在一处。也就是五个回合,鲁世杰左手锤又碰上娃娃槊了,“当啷”一声,大锤被碰飞,“哎呀”“扑通”,正砸在一个小和尚的肩头上,小和尚身子一倒,死于非命。
鲁世杰见左手锤被磕飞了,吃了一惊,心头一慌,就忘了躲避和尚的进攻了,大和尚乘势往前一进,娃娃槊正拍到鲁世杰的脑袋上,可叹鲁世杰被打了个万朵桃花开,死尸栽倒。
柳金杰、柳玉杰一见眼睛发红,弟兄俩蹦过来双战黄袍和尚。大和尚哈哈一笑,与二人打在一处。这两位还比不上鲁世杰,刚过十个照面,两人双双毙命。眨眼工夫,小七杰死了三位。
开封府的校尉一个个心如刀割。小义士艾虎摆七宝刀跳了过来,恶狠狠照定黄袍和尚后背便砍。大和尚听得金风不善,猛一转身,躲过这一刀,抡开娃娃槊与艾战战在一处。
要说艾虎的武艺,比鲁世杰、柳金杰和柳玉杰高出不少,这把刀抡开了风雨不透,寒光闪闪,耀人二目。
只是他要想战倒黄袍和尚,没那么容易,尤其自己的宝刀不敢和人家的娃娃槊相碰,本来两个人的武艺就差着三成,兵器上再不行,艾虎就处处被动了。
十几个回合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头上热汗直淌,身法刀法都有点散乱。黄袍和尚则加紧了进攻,一招反背朝阳,娃娃槊正拍在艾虎的后背上,把艾虎打出去一丈多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两腿一伸,绝气身亡。
艾虎为国捐躯,小五义都急眼了,粉子都卢珍和霹雳鬼韩天锦,一个使刀,一个抡棒,从两边奔向黄袍和尚。
大和尚哈哈一笑,抡娃娃槊迎战二人。打了十二三个照面,这两位也没躲过娃娃槊的攻击,卢珍被打在前胸,韩天锦被拍在了后背,两个人俱被震坏五脏,绝气身亡!
从鲁世杰捐躯到韩天锦丧命,也就是一刻之时,小七杰、小五义死了六位!血淋淋的尸体躺卧在地,谁不伤心哪!余下的一个个咬牙切齿,都要往上闯。
黄袍和尚打死这么多人,玉面小达摩白芸瑞为啥不伸手呢?他伸不了手,被戴着脚镣手铐呢!因为他是钦命要犯,八王爷怕皇上怪罪,在公开场合还得给他戴上刑具,这一下可误了大事了。亭子外一乱,这些人役只顾吃惊,也忘记给他开锁啦!
小达摩急得嗷嗷直蹦!八王这才想起来要放开白芸瑞。有人过来赶忙给白芸瑞打开镣铐,正这时候,黄袍和尚就冲过来了。
守在八王和白芸瑞身边的还有好几位呢,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玉面专诸白芸生,义侠太保刘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超水燕子吕仁杰、井底蛙邵环杰,各拉家伙往上闯,挡住了大和尚。
其实这些人也就是抵挡一时,要想取胜,势比登天!正在这时,白芸瑞恢复自由了!他好像挣脱枷锁的猛虎,从军兵手中接过一把鬼头刀,一声喝喊:“呀一呔!众位弟兄暂且后退,把这个老家伙交给我了!”
房书安等一见白芸瑞过来,便往后一撤,又守护住了八王。八王见这儿打得如此紧张,早想要离开,可是走不了哇,周围全是和尚,往哪儿去?只得呆在这里,战兢兢观看院里打斗的场面。
黄袍和尚见过来一个漂亮小伙,手持单刀,特别精神,心中吃了一惊:“来者何人?”“爷爷乃玉面小达摩白芸瑞是也。凶僧休走,吃我一刀!”话到人到刀也到,快如闪电,一道寒光,直劈大和尚的咽喉。
大和尚暗道:好刀法!玉面小达摩,名不虚传!挥动娃娃槊,挡住了白芸瑞,两人战在一处。这个大和尚一边打一边喊叫:“诸位,你们别看着了,一齐动手吧,快抓昏王赵德芳,死活不论!”“哗一”一百多个贼人各拽兵器就闯了上来。
房书安等指挥八王身边的军兵,拼命抵挡,外圈那十二名教师和七八十名王府卫兵也加入了战团。王府花园,顿时变成了混战的疆场,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惨号,地下又多了几具死尸。
在这场大混战中,只有一个人没有介入,那就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老房一看,八王爷身边不能没人哪,倘若贼子拥过来怎么办?他趁着这个混乱劲儿,搀扶着八王,偷偷地出了赏花亭,想找个地方躲避,一眼就看见了牡丹亭。
这个亭子建在一个小土堆上,地势比较高,可以看清全园的情景。另外呢,土堆的周围全是树木,长得比较茂密,躲到亭子上,可能不会被人发觉。房书安搀扶着八王上了这个亭子,身边还跟着八名护兵。
房书安他们刚进亭子,就被人家发觉了,有人高喊:“昏王跑了!被那个大脑袋架到这个亭子里了,追呀!杀呀!杀昏王啊!”二三十个贼子就围过来了。
白芸瑞等人心中吃惊,想要去救护八王,但是被这些人给缠住,尤其那位穿黄袍的和尚,死死缠住他不放,芸瑞等人干着急过不来。护院教师和卫队也被挡在了一边。围着牡丹亭的这群贼人,一声呼哨,冲向八王。
房书安急忙摆刀相迎,刚被他砍倒一个,又冲过来三个,有个和尚上边宝剑一晃下边一个扫堂腿,一下把房书安踢倒在地,老房顺着土坡滚了下去,脑袋正碰到一块石头上,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贼人一见心中大喜,再次冲了过来。八王身边的卫兵全上去了,不一会儿便倒下三个。八王千岁一看,完了,没想到孤王命丧此地呀!他伸手拽出肋下佩剑,就要抹脖子。
正在这紧急关头,忽听有人高喊一声:“八王千岁休要担惊少要害怕,徐良来也!”随着话音,雨点般飞过来一把石子,“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接着又是一把石子,再有几个人喊叫,冲到牡丹亭上的贼人不是头上长个包,就是眼珠被挤出了眶外,一个接一个往下败退,徐良飞身上了牡丹亭。
徐良这一到,众人为之一振。他知道眼前情况紧急,无暇细向,摆金丝大环刀往前一冲,杀退了黄袍和尚,把宝刀一顺,递给了白芸瑞:“老兄弟,给你。”“三哥,你用什么?”
“我这儿还有剑呢。你们快去保护八王。”白芸瑞手中有了宝刀,如虎添翼,能耐登时增加了三分,整个形势有所缓和。房书安被人碰了一下,也醒过来了。他一看徐良到了,高兴得直蹦,又跑上牡丹亭,守护在八王身边。
院里的贼人见徐良武艺高强,纷纷后退。黄袍和尚道:“来者莫非是白眉徐良吗?”“不错,正是三老子。我说和尚,你们是哪个庙上的,都叫什么名字,敢不敢报出来?”
“徐良,你不必多问。老衲本不想要你的小命,把你调开,谁知你不识抬举,又跑了回来,既然如此,就休怪老衲手下无情了。师弟,上!”
大和尚招呼一声,那位穿红袍的和穿青袍的和尚也过来了,三个大和尚三条娃娃槊围定徐良,四个人战在一处。
两下一交上手,徐良大吃一惊:这三个大和尚武艺都不简单哪!如果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三人配合起来,步步踏着路子,娃娃槊使得风雨不透,弄不好还会败在他们的槊下呀!
徐良加了十二分小心,与三个大和尚走了二三十个回合,累得他鼻洼鬓角热汗直淌。徐良一看,再这样下去非吃亏不可,我呀,还用暗器得了。
徐良打暗器堪称一绝。打着打着只见他左手一抖,“噗”地一声,一只飞镖打中了红袍和尚的左眼,这家伙“哎呀”一声就败下去了。穿青袍那位一愣神儿,徐良宝剑一摆使一招怪莽翻身,“噗!”把这个和尚来了个大开膛!穿黄袍的和尚见两个师弟一死一伤,大吃一惊,一声呼哨,又过来十几位高手,把徐良围在当中。
徐良经过这一番打斗,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哪儿经得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啊,一个没注意,被一个和尚的大棍打在了屁股上,脚下站立不稳,“噔噔噔”跑出十几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十几个和尚一见哈哈大笑,往上一闯,刀剑齐举,对着徐良就要乱刃分尸。——白眉大侠第六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