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看了，我睡了。”王强翻了个身，背对着母亲。他知道母亲在看他，那目光像一盏昏黄的灯，在他身上照了整整一夜。
1.王强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还回荡在耳边，那是他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的第二年。母亲来北京帮他带孩子，顺便看看病。谁知道，这一看，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天晚上，母亲咳嗽得厉害，一声一声，像要把肺都咳出来。王强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水杯是宜家的，很普通，但母亲一直很喜欢，说握在手里暖和。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又开始看他。
“妈，你睡吧，明天还要化疗呢。”王强催促道，心里烦躁。他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无非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这些话，她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母亲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到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被子是新买的，羽绒的，很轻很暖和。王强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拂过，粗糙的，带着老茧的，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他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怕看到母亲眼里的不舍，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他知道，母亲时日不多了。
那个时候，他只想着逃避，逃避死亡，逃避离别。 他甚至觉得，母亲的病，是他的负担。他要工作，要养家，要还房贷，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一个病人。2.第二天早上，王强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走到客厅，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窗外是北京灰蒙蒙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妈，你干嘛呢？不去睡觉？”王强问道。
母亲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说：“没事，妈睡不着。”
她的笑容很勉强，很虚弱。王强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涩。他走到母亲身边，坐在她旁边。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他问道。
母亲摇了摇头，说：“没有，妈就是想看看你。”
王强知道，母亲在撒谎。他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很凉，很瘦，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
“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王强说道。
母亲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强子，妈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王强听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妈，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他哽咽着说道。
母亲摇了摇头，说：“傻孩子，妈知道自己的身体。妈就是放心不下你。”
她顿了顿，又说道：“强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最喜欢吃妈做的红烧肉，每次都能吃好几碗。”
王强点了点头，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童年。那时候，家里很穷，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每次母亲做红烧肉，他都能高兴好几天。
“妈，我记得。”他说道。
母亲笑了笑，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上学吗？你哭着不肯去，妈把你背到学校，你才肯进去。”
王强又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很害怕上学，觉得学校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母亲把他背到学校，给了他勇气。
“妈，我也记得。”他说道。
母亲又说了很多，说了很多关于他的童年，关于他的成长。王强听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他知道，母亲是在跟他告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自私，多么的冷漠。 他只想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却忽略了母亲的感受。他甚至没有好好地陪母亲说说话，没有好好地照顾她。3.那天晚上，母亲走了。走得很平静，很安详。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王强握着母亲的手，哭得撕心裂肺。他后悔，他自责，他恨自己。他恨自己没有好好地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有母亲的亲戚，有母亲的朋友，还有一些王强不认识的人。他们都说，母亲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伟大的人。
王强听着，心里更加难受。他知道，母亲确实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伟大的人。但是，他却没有好好地对待她。
他看着母亲的遗像，照片上的母亲，笑得很灿烂，很幸福。王强知道，那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的辛酸和苦楚。
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地照顾孩子。 他要让母亲在天堂也能安心。4.母亲去世后，王强把母亲的骨灰带回了老家，葬在了村后的山上。那里，可以看到他们家的房子，可以看到他小时候玩耍的地方。
每年清明节，王强都会回去给母亲扫墓。他会在母亲的坟前，摆上母亲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然后跟母亲说说话，说说他的生活，说说他的工作，说说他的孩子。
他会告诉母亲，他现在过得很好，他很幸福。他会告诉母亲，他永远爱她，永远怀念她。
他也会告诉母亲，他已经学会了珍惜，学会了感恩。他会告诉母亲，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自私，那样冷漠。
他会告诉母亲，他会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他知道，母亲在天堂，一定会听到他的话。
5.多年以后，王强也老了。他的孩子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
有一天，王强的孙子问他：“爷爷，你为什么总是看着这张照片？”
王强看着照片上的母亲，笑了笑，说：“因为，她是爷爷最爱的人。”
照片上的母亲，依然笑得很灿烂，很幸福。王强知道，这份爱，永远不会改变。
他明白了，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 它无私，它奉献，它包容，它永恒。他希望，他的孩子，他的孙子，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也能好好地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能被温柔以待。
他想起了母亲去世前一晚，给他盖被子的情景。那份温暖，至今依然留在他的心底。那份爱，将伴随他一生。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老式挂钟，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整点报时，声音依旧清晰。他知道，母亲一直都在他身边，从未离开。
阳台上，那盆枯姜的茉莉花，被他精心照料着，虽然花期已过，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是母亲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