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收复老山的战斗即将打响,我军提前开赴云南麻栗坡县老山中越边境,在战区驻训了两个月。当时所有的战士都分散居住在当地老乡的家里,他们称老乡为房东。
14军40师118团3营8连的陈传勇入住的是一个壮族家庭,家里除了房东大叔,还有他17岁的女儿。
陈传勇是四川成都人,出生在龙泉驿区,那里是座美丽的桃花山,他从小就跟着父母种桃树、疏桃花、卖桃子,机灵懂事。
1983年,19岁的陈传勇应征入伍,成了一名军人,这是他儿时的梦想。进入部队他积极肯学,又能吃苦,很快就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重机枪手。
在老乡家驻训的时候,陈传勇和战友们都会帮着干活,挑的挑水,劈的劈柴,他就负责打扫院子。然而,陈传勇却不知道,每次他打扫院子时,隔着窗户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那便是房东的女儿。
年轻的姑娘性格文静,不爱说话。家里突然来了许多年轻的士兵,她因为害羞,总是躲在窗户后面看,不知不觉便将目光落在了英俊的陈传勇身上,内心里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战前动员开始了,每一个人都壮怀激烈,陈传勇更是向连长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来证明自己的爱国情怀。
4月27日晚上,部队秘密开拔。天空下着雨,山路湿滑,异常难走,烂泥粘在鞋子上,越走越重,陈传勇扛着他那挺重型装备一不小心就跌进了2米深的山沟里。他的后脑勺被磕开了一条7厘米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如此一来,陈传勇已经算得上战斗受伤了,包扎时,连长让他回到驻地去养伤,没想到陈传勇激动地说:“战斗还没打,我不能下去!”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连长同意他跟随部队继续上山。
要拿下老山主峰,就必须先攻占54号、56号高地,这是整个老山防御体系的核心支撑点。可是敌人已经在上面盘踞多年,并修筑了永备性的坚固阵地,更是配置了交叉火力网。这时,陈传勇的任务便是压制敌人火力,掩护战友打掉敌人的火力点,助我军大部队前进。
经过一番观察,陈传勇根本就找不到敌人火力点的位置,因为高地上全是密不透风的树木和竹林。他抬头思索着,突然灵机一动,爬上一棵十几米的大树观察。
这一次,敌人的火力点被他发现了,然而就在他兴奋地告诉战友并快速滑下树干时,一串弹雨飞了过来。陈传勇幸运躲过了这次危险,就在他和战友们抬着重型装备找到有利地形后,才发现背枪架的战士还没有跟上。
“没有枪架,这怎么打?”有战士脱口而出。
大家瞬间陷入了沉默,看着周围的竹林,陈传勇起身找了两根竹杆,用藤蔓将其交叉绑牢,示意战友将重型装备架在竹杆上。一阵猛烈地射击后,他们打掉了敌人的两个火力点,大家压住声音乐成一团。
有了这次的胜利,更增添了大家的信心,他们继续前进了30多米,随着纷飞的弹雨扑过来,陈传勇等人又被敌人的火力阻截了。
连长命令继续压制敌人,可对方的火力太猛,枪架一直上不来,大家都后悔为什么没把刚才的竹杆带上。
然而,在观察了地形后,陈传勇说:“有也用不上,这地方太陡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如果再不压制敌人,我军不但拿不下54号高地,还会牺牲更多的战士。想到这里,陈传勇二话不说,用力扛起30多斤的装备并将它举过头顶。
只见他将右手臂紧紧抵在大树干上,借着大树的力量,喊道:“连长,赶快射击!”
事不宜迟,连长上去就是一阵猛打,几十发出去后,管筒已经变得滚烫,只听陈传勇的手臂“滋滋”作响,一股青烟冒出,大家闻到了他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连长要自己来扛,可陈传勇坚持不换,他说伤就伤一个,于是咬紧牙关让连长继续打。又是几十发出去了,这一次敌人的三个火力点被成功压制,给大部队开辟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经过简单的包扎,陈传勇也加入了战斗,15分钟过后,56号高地被成功拿下。
下一个目标便是54号高地,那里有敌人的纵深火力拦截,陈传勇他们的任务依然是压制这些火力。这时,枪架已经到位,陈传勇一行先摸了上去。
他们将敌人的铁丝网剪开一道口子,将装备架在了网的外面,趴在土坎上铆足火力打了过去。很快,敌人发现了他们,随着一枚呼啸着的物体落下,陈传勇三人被掀下了土坎。
钻心的疼痛让陈传勇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望着还在土坎上的装备,用力爬起来要将它收回来。可是,他们已经暴露了,就在他伸手去拿装备的时候,随着树梢上一声巨响,他的肩膀被击伤了。巨大的冲击力又将他推倒坐了下去,正好压响了一颗雷,瞬间,陈传勇的臀部没有了。
看到这一幕,战友们赶紧用止血包为他止血。然而,由于创面太大了,6个止血包都用完了,依然没有止住。此时的战斗也越发紧张,敌人的火力太猛,我们的担架队根本上不来。一边要迎战敌军,一边要保护战友,他们只有将陈传勇先放在一处隐蔽的山坡草丛中。
隔着浓密的深草,陈传勇能听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呼啸声,他希望战斗能快点结束。慢慢地,呼啸声越来越弱,陈传勇也渐渐听不到了,被染红的草坡没有再继续蔓延,陈传勇牺牲了,他躺在这里已经三个小时了。
在摧毁了敌人27个火力点后,我军终于成功拿下了54号高地。陈传勇被追记一等功,葬入了麻栗坡烈士陵园。
巧的是,部队换防修整,陈传勇所在的连又分到了原来的房东家。这时,队伍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是房东们问起受伤的人,就实话实说,说他们在医院治疗养伤;如果问起牺牲的人,就说派他们继续在前线留守阵地。
这样的规定不为别的,是为了不让老百姓伤心,因为相处那么长时间,他们早就把这些兵娃娃当成了自家的孩子。
陈传勇的房东没见着他,便问起了小陈怎么没回来,战士们自然说留守阵地。
但是,战士不会撒谎呀,回答的时候眼睛都不敢抬,房东的心里自然就明白了,便不再深问。
一直不见陈传勇回来,房东女儿倒是急了,平时不善言辞的她跑出去挨个找,依然不见人影,她鼓起勇气问,战士们也都支支吾吾没说明白,她意识到出事了,调头就往家里跑。
那时的山里人穷啊,姑娘用编织袋给自己缝了一个挎包,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仅有的一块多钱揣上,跑到地里摘了半挎袋黄瓜,光着脚丫子就去了野战医院......
然而,她跑遍了驻扎在后方所有的野战医院,都没有找到陈传勇的身影,最后又累又饿的她晕倒在了战地医院里。
当她苏醒过来,女军医为她准备了饭菜,并问她遇到了什么事?需要什么帮助?
于是,女军医知道了她的故事。
短暂的沉默后,女军医告诉她:“姑娘,找遍了医院都没有找到你要找人,就去烈士陵园看看吧。”
第二天,麻栗坡烈士陵园走进一位壮族少女,她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仔细看,终于,在8台49号的墓碑上看到了陈传勇的名字。姑娘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坟头。
醒来后,她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她无法接受,她的恋人是烈士。
陈传勇一直都不知道,有个女孩默默地深爱着他,但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的爱情留给了后来的人,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最初那份感情的位置却从未被代替。
此后的清明节,女孩都会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来到陈传勇的墓前祭奠,年复一年,从未间断......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那时的部队有规定,战士与当地百姓不能谈恋爱,房东的女儿喜欢陈传勇,但她不说,只是默默地爱着他,自始至终,陈传勇都不知道。
这是爱情吗?是。
但它只是爱情吗?不是。
因为它比单纯的爱情更加高尚。
“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追逐沿途的风景,还带着你的呼吸......
真的难以忘记,关于你的消息,陪你走过南北东西,相随永无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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