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冬天,天山脚下的寒风如刀割般刺骨。大雪无休无止地下着,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多度,世界仿佛被冰封在一个无尽的白色梦境中。
老牧民阿合奇裹紧了厚重的羊毛大衣,走出帐篷,迎接清晨刺骨的寒风。
他熟练地喂完羊群,送上一些干草料,又开始清理羊圈上的积雪。远处突然传来了斑克尔犬阿尔斯楞的狂吠声,打破了早晨的寂静。
阿合奇皱眉,自言自语道:“大清早的,会是谁来了?”
阿尔斯楞的吼声越来越急促,老牧民心生疑惑,拿起铲子赶了过去。
营地十米之外,一只母狼站在雪地上,瘦骨嶙峋,毛色暗淡,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绝望。阿尔斯楞死死盯着它,毛发倒竖,嘴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阿合奇的心一紧。狼见到人和斑克尔犬,早就逃跑了。然而,这只母狼却畏缩地站在那里,仿佛用尽全力也无法移动一步。
阿合奇仔细观察,发现母狼不仅瘦弱,还显然怀孕了,肚子鼓鼓的。
“你这畜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阿合奇大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
狼与牧羊人是天敌,老牧民对狼一直没有好感。然而,看到母狼那可怜的样子,他的心软了。
羊圈里有几只半死不活的小羊,犹豫了片刻,阿合奇从羊圈里抱出一只病羊,扔在离母狼远远的空地上,对着它吼道:“吃饱了就走。”
母狼犹豫了一下,缓慢地走向病羊,嗅了嗅,拖着它消失在大雪之中。
三天后,母狼又出现了,站在营地边,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阿合奇心里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太仁慈了。又扔给它一只羊。母狼狼吞虎咽地吃完,默默看了阿合奇一眼,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母狼三四天来一次。阿合奇看着她逐渐隆起的腹部,心中暗暗惊叹于生命的顽强。
每次看到它疲惫的身躯,老牧民总是皱着眉头,嘴里说着不情愿,但还是会喂它。母狼似乎懂得他的意思,每次吃完后,都会用那双疲惫却感激的眼睛望着他。
一天傍晚,夕阳将雪地染成了一片金黄,母狼又来了。
阿合奇正好在羊圈里忙活,见她出现,心里有些恼火。他随手扔出一只死羊,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这次母狼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她趴在营地边,嘴里呜鸣的,似乎在请求什么。
阿合奇稍稍走近一看,发现母狼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急切和不安。“你这是怎么了?”他自想了想,明白了,它即将临产,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这畜生,真是命硬啊。”阿合奇叹了口气,抱起一捆干草,领着母狼来到一个废弃的冬窝子。当晚,母狼产下五只小狼。
狼需要的口粮更多了,阿合奇的负担更重了。
天山的雪终于化了,春天来了,一天,阿合奇带着阿尔斯楞来到冬窝子,对着母狼说:“你们走吧,我养不起了。再这样下去,羊都要被吃光了。”
母狼听懂了。第二天清晨,老牧民起来到冬窝子里一看,一只狼也没有了。
秋天的天山,寒风中夹杂着一丝凉意。老牧民阿合奇的斑克尔犬阿尔斯楞病死了。
就在牧场转场前夜,羊群里骚动起来,阿合奇立刻警觉,狼来了。他心里念着:“阿尔斯楞,你要是还在,这群畜生哪敢来捣乱。”
他提起鞭子,快步走向羊圈。昏暗的夜色中,他看见两只公狼正向羊群靠近,眼神中透出凶狠的光芒。老牧民心里一紧,感觉自己大概要命丧于此了。
“别过来!”阿合奇挥舞着鞭子,大声吼道。然而,两只公狼没有退缩,反而更加逼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狼嚎声,那声音震撼而熟悉。
两只公狼也被惊动了,它们警觉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片刻后,六只狼从雪雾中疾驰而至,掀起一阵雪花飞舞。
当狼群靠近时,阿合奇惊愕地认出,领头的正是那只曾被他救过的母狼,她的身后,五只小狼已然成长为威风凛凛的猎手。
母狼昂首挺胸,嘴里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咆哮,五只小狼紧随其后,露出锋利的牙齿,准备随时参战。
两只公狼的原本嚣张此时被压抑了,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
突然,母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带着无畏的气势扑向其中一只公狼,五只小狼也在它的指挥下如风卷残云般扑向另一只公狼。
雪地上,狼群在激烈的搏斗中纠缠在一起,撕咬声和狼嚎声混杂在寒风中,伴随着喷洒的血花和撕裂的狼毛,场面惨烈而震撼。
公狼们终于感到恐惧,狼狈地逃离了战场,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雾中。
战斗的余烟散去,母狼拖着满身伤痕,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向阿合奇。它低下头,轻轻嗅了嗅他,仿佛在传达一种深深的感激。
然后,它缓慢地转过身,带着五只小狼,向草原深处走去。
“再见了。”阿合奇望着它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惆怅。
从此阿合奇再也没看到过那只母狼和那群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