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抛弃我和弟弟离家出去，20年可曾打过一个电话问问我们，如今需要养老了回来了，父亲死了，弟弟进监狱10年了，这就是你想要的？你说你配为人母吗？”中年女子对着一头酒红色，还能看到白色发根的妇女大声斥责道。

面对20年未见的女儿，李存英很愧疚，掩面哭泣道：“我是对不住你们，但我有苦衷的，你父亲天天打我，我不跑出去只怕早就被打死了。”

20年前，李存英因无法忍受丈夫长达12年的家暴，连身份证都没带就仓皇离家出走，抛弃一对儿女，20年后，年事已高的李存英想到了落叶归根，但20年足以改变很多，丈夫死了，儿子在监狱服刑10年了，女儿对她恨之入骨，自己也成了“黑户”。在外漂泊的20年，没有身份证的李存英是如何度过的？她家又是经历了何种变故？

婚姻不幸

一个人婚姻的幸福与否，除了和现在的家庭有关外，还和他成长的原生家庭有很大关系，李存英是不幸的，她的原生家庭的以及嫁人不淑，共同构成了她人生的悲剧。

李存英1966年，出生在湖南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那里封闭落后，父母祖辈都是农民，思想的落后导致当地很多人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李存英的父母也一样，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排行中间，又是女孩的她，自小就没受到多少父母的关爱，在这个家庭中，她就像透明人一样。

小学上了几年，认识几个字后，就辍学在家种地，年纪稍大一点，和人一起南下打工，18岁时，在父母的安排下回乡和一个叫廖美成的男子相亲。青春年华的李存英对未来丈夫自然也会憧憬，但也只是憧憬，她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性格，对于父母比较听话，算是传统的中国女性。

认识没多久，李存英和廖美成在双方父母祝福下进入了婚姻的殿堂，廖美成家境比李存英家好些，读过初中，所以，他对没啥文化的李存英很是看不上。然而李存英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会因为这场婚礼踏入火坑。

盲婚哑嫁自然会导致男女双方根本不了解，婚前李存英对廖美成还印象不错，但婚后，廖美成就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他有大男子主义，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另外就是，他不喜欢李存英，觉得她不漂亮也很土，他想找个漂亮媳妇，但自己也没能力，只能接受家里的安排。

但廖美成将对婚姻的不满以及对自己的不甘，全都发泄到李存英身上。婚后，一言让他不开心，就对李存英拳打脚踢，李存英经常是鼻青脸肿的。李存英很委屈，将此事告诉父母及娘家兄弟，希望他们能够给她做主，但父母和兄弟都劝她：好好过日子，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千万别想着离婚，他们李家丢不起那人。

看着父母和兄弟的冷言冷语，李存英很伤心，但她还是忍受了，她是个传统的女人，讲究婚前从父，出家从夫，虽然丈夫廖美成经常打她，骨子里的传统让她必须接受这些。

12年家暴终不忍，抛弃儿女离家出走

婚后不久，李存英怀孕了，廖家对她也算是很照顾，重男轻女思想下，谁家不想要儿子延续香火，但李存英怀胎十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下让廖家在村里很是丢人，之后对李存英发生极端的改变。坐着月子，就让她做饭洗衣，这给李存英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至于丈夫廖美成对李存英母女是动辄打骂，他从不抱女儿，女儿大哭，就揍李存英，要她把女儿哄好，别影响他休息。就这样，生下女儿的几年里，李存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直到第三年，李存英再次怀孕，这次她终于生下一个儿子，本以为有儿子后，廖美成会对她好一些。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廖美成总是会借口打她，廖美成是那种大钱赚不到，小钱看不到眼里，怕吃苦的那种人，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喜欢的是去打牌，浑然不顾家徒四壁。而李存英总是劝他，结果换来的是一顿老拳，儿女穿的别人不要的旧衣服，李存英省吃俭用下来准备送孩子上学的钱，也被他拿到牌场输光。

可以说，李存英和一对儿女跟着廖美成没有享过一天服，李存英省吃俭用，在廖美成看来就是土，总是呵斥她：靠省能发家吗？关键是他也不努力工作，李存英告诉他，想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廖美成则说自己丢不起那人。两个孩子上学的钱还是李存英存了许久没被他发现才攒下来得。

子女没有新衣服，都是邻居可怜他们送给她的，更别说玩具零食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1997年的一天，李存英带着儿女去赶集，儿女对着一个小吃摊看了好久，想要吃，李存英考虑好久，决定给他们买一点，算是人生第一次买零食，哪怕之后会被廖美成毒打。

然而，李存英没有料到这顿毒打会这么猛烈。廖美成看到李存英带着零食回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李存英就是拳打脚踢，不断骂她：“败家婆娘，会不会过日子，是钱太好挣吗？我打死你。”直到李存英倒在地上呻吟哀嚎，子女被吓的大哭才罢手，之后拍拍屁股再次出去打牌了。

这次，李存英再也不忍了，她为了父母的面子，为了子女，忍受了廖美成12年的家暴，她无法再忍受了，她觉得如果不走，早晚会被他打死了。于是，把儿女哄睡后，看了又看，哭了又哭，还是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身份证被廖美成藏起来了，生怕她跑了。就这样，在漆黑的夜里，李存英跑了。她没想到，这一出走就是20年。

漂泊在外20年，回家物是人非

19岁嫁给廖美成，31岁离家出走，离家出走想着简单，但真到出去才发现那么艰难。因为没有身份证，也没带多少钱，李存英的打工之路充满了坎坷。没有文化没有一技之长，她只能干一些低端体力活，服务员，发传单，扫大街，也因为没有身份证，她的收入是常人的三分之一，这就导致，李存英赚的钱只够自己温饱，根本存不下多少钱。

李存英打工首选的是包吃住的活，但只要社区查暂住证，李存英就只能辞去工作离开，所以她的工作就没有持久的，她在外漂泊期间，不能买火车票，只能在路边拦大巴车，居无定所，李存英只能在南方数省流浪，湖南，广西，广东，福建都有她的足迹。

在外边很艰难，但李存英没有想过回去，她知道回去，指不定被廖美成打成什么样呢？她有时候也会想一双儿女，不知道廖美成会怎么对他们，但李存英也只是想想，她没有联系方式。李存英也幻想过，自己在外赚大钱，然后衣锦还乡，回到家乡，好好补偿儿女。但也终究只是幻想，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只能四处打零工的女人，也只是将将满足温饱而已，全身上下也只有五位数存款。

在外漂泊，艰难坎坷，李存英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50来岁看着像60多一样，为了掩盖皱纹，她会买廉价化妆品，整的浓妆艳抹的，头发也染成红色或者黄色，染了一茬又一茬，但发根的白色，终究提醒她老了。做月子洗衣服，使得她阴雨天总是疼痛难忍，她不知道自己又能再漂泊多少年，多年未归，儿子女儿怎样了？

2017年，51年的李存英下定决心回老家看望儿女，对于丈夫廖美成她早就没有感情了，只记得他给自己身上打的淤青。为了让子女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她将头发染成酒红色，化上妆，穿上紫红色大衣，带着蓝白色行李箱。

踏上了熟悉又陌生的乡间小路，20年足以长成一代人了，20年人的变化太大了，乡间的小路早就变成宽敞平整的水泥路，当她走进村口时，老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有几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妇女指着她，其中一个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廖美成家的媳妇吗？”

这话让李存英直接哽咽了，20年了，终于听到了乡音，还有人记得自己。当即回道：“是啊，我是廖家的。”周围人顿时热闹起来了，她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什么，我听廖家人说，她跟人跑了，不对，她如果跟人跑了，怎么20年没见，看着混得不咋地。

邻居们的议论猜测，李存英没有放在心里，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女怎么样。当即推着行李箱按着记忆走向自家的老房子。村里现在都起了两三层的小楼房，当走到没有院墙，斑驳红砖建成的三间小平房时，李存英沉默了，她没想到20年过去了，还是原来的样子，门窗都没变化，老旧的门上上着锁。看着好久没人住了，自己的儿子呢？丈夫廖美成呢？

此情此景，李存英很疑惑，问跟着她看热闹的几个邻居，邻居们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后来，廖美成的一个堂嫂才告诉了李存英情况。原来，李存英离家出走后，廖美成更没人管了，天天打牌，儿女没钱交学费就退学了，几年后，酒喝多了廖美成走路踩空，头摔到地上，没有救回来，是邻居们凑钱才给廖美成下葬了。

而李存英的一双儿女自此成为孤儿，吃百家饭，女儿后来出去打工，成年后，在亲戚的介绍下相亲结婚，至于儿子，没有父母约束，下学后不学好，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因为多次盗窃抢劫，被判有期徒刑15年。听到这，李存英简直不敢想象，儿女居然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在堂嫂的指引下，李存英来到了女儿的婆家，当别人告诉女儿这是李存英时，女儿一脸冷漠，看起来不想认这个母亲，在她看来，母亲早在20年前就死了，这么多年，她没有打电话问过她和弟弟，弟弟如今进了监狱，和母亲离家出走有直接的关系。在众人劝说下，女儿才愿意和李存英说话，这也是开篇二人的争吵。

李存英很后悔，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离家出走，估计自己儿女也不会那么早辍学，儿子也不会没人教养，误入歧途，自己为了儿女忍受廖美成家暴12年，如今儿子进入监狱，女儿对自己如同陌生人，那么自己当年忍受12年家暴的意义何在？

当晚，李存英将自己破败的家收拾了一番，住在了堂嫂家，第二天，再次来到女儿婆家，这次，女儿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当年你离家出走，我非常恨你，但直到我做了母亲，我才理解你，如果当年你不走，估计我们早就没母亲了。”

女儿的话，让李存英直接落泪了，20年了，漂泊20年的艰辛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番后，当天下午，李存英在女儿的陪同下，在村委会开的材料下，重新去派出所办理了身份证和户口本，这也是她20年来，第一次堂堂正正做人。

拿到身份证后，李存英和女儿一起去看完在监狱服刑的儿子，面对儿子，她只有愧疚，当年离开时，儿子才只有8年，如今28岁了，却入狱10年了，她多么希望现在看到的是成家的儿子，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李存英，儿子内心很复杂，在模糊的印象中，他依稀记得母亲，小时候的父亲总是打母亲，母亲走后，父亲就一直打他和姐姐，直到父亲死后，自己才变成孤儿。

这些年，他恨过李存英，但如今看到苍老的母亲，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当他问李存英还走吗？李存英哭着对说：“不走了，不走了，我就想看着你出狱，老实成家。”

看完儿子后，李存英松了一口气，之后决定在当地县城打工，她准备攒钱，把家里的房子推倒重新翻新，等儿子出狱后，好给他说媳妇。回到老家后，李存英终于能好好睡安稳觉了，20年漂泊，她经常面临查暂住证和身份证，每次总是被迫飘零。

前半生的李存英是不幸的，生在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相亲认识了家暴男，为了父母为了孩子，忍受家暴12年，最终忍无可忍，逃离家庭，在外漂泊20年，回到家却物是人非，女儿视之为仇人，儿子无人管教，走上犯罪的道路。

所幸，最后，李存英的儿女都原谅了她，前31年李存英为他人活着，漂泊20年，她为自己活着，未来的余生，她大概率会为儿子活着。人生的遗憾莫过于此，这个结局对她大概是最好的，如今的李存英再次有了家，她再次有了希望，希望她能够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