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为的就是点钱,你真进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只要九百万一到账,U盘立马给你,所有备份都删除,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胡家兴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恶狠狠的语气,眉弄眼地调整面部表情,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竖起中指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搞笑,于是把手放下。
“不对,”他自言自语,“面对他这种在商战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这样反而会露怯。”
想了想,他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变得漫不经心,眼神也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威胁对方的措辞从“转账”换成了“现金”,又对着镜子排练多次,终于达到了自己满意的水平。
最后仔细检查准备好的照片、资料、票据等各种资料,全都放进一个牛皮纸袋中。
他拿起拍立得,给牛皮纸袋拍了张照片,在显影的相纸背面写上“No.62御坪地产HRY”,然后把照片放在书桌抽屉里面一个收纳盒的最里面。
“第六十二个猎物。这位大老板的黑料真是唾手可得啊,简直就像他亲自送到我手里的一样。嘿嘿,算命的说的真没错,今年老子收入能多好几个‘0’。”
做完这些,胡家兴戴好墨镜和鸭舌帽,穿上几乎裹住全身的长风衣,走出门去。
换乘了好几次交通工具,不时通过街边玻璃幕墙的折射去看身后是否有人跟踪,足足在市区里绕了将近三个小时,他这才走进一个离他住处原本只有十五分钟路程的别墅区。
常年行走在黑色区域,反跟踪意识已经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谈“生意”的地方是“大鱼”的家里,胡家兴并不怕自己被反杀,对方的性格如何他门清。
说句实话,这些王八蛋有钱人最怕冒险,杀人或许不难,但随后的收尾可不那么容易处理。
破财免灾最容易了,钱嘛,对于有钱人来说去的容易来的也快。
而且他要的钱也不多,于对方而言伤筋动骨都谈不上,顶多算是蝇头小利。
多年做局敲诈,他玩弄人心,也懂敲诈的尺度,只谋财不害命,而且一条鱼只吃一次。
今天这条姓霍的大鱼他盯了很久,社会关系也调查得很清楚。
确实有那么几个朋友,但没有可以过命的交情。
其中一个姓江的,和姓霍的走的尤其近,甚至替其操办大事小情。
说是朋友,但更像是“哈”着姓霍的私人助理。
这种人胡家兴了解,寄生虫而已,没什么可担忧的。
更何况自己早已放话给姓霍的,这次见面不许有外人。
也委婉的透露自己不是一个人,一旦有什么意外,同伙立刻将黑料爆出来。
一边心里盘算,一边快步前行,很快来到小区门口。
入门需要门禁,但他早有准备,直接刷提前复制好的门卡走进去。
就在电动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后面一个身材矮小、还有点跛脚的男人急匆匆地挤进来,差点被电动门夹掉鞋子。
胡家兴扭头看了一眼,无暇过多关注别人,直奔墙上钉着16号门牌的别墅走去。
不知为何,敲诈勒索的事情他虽然早已轻车熟路,但这次却莫名的有点忐忑。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响面前的门铃。
霍仁宇夹着雪茄,坐在一楼客厅会客区的茶桌主人位,盯着玄关发呆。
他在等人,等一个敲诈他的混蛋。
经常听同行或合作伙伴提及被敲诈勒索的事情,这还是他自己第一次遇到。
一来,他的生意大多数是投资项目,交给第三方托管平台打理,平时甚少出现在人前,是以知道他实际身价的人并不多;二来,自己向来遵纪守法,确实很难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如果换个时机,他肯定选择报警了事儿,但现在不行,他参与的一个项目马上结果子了。
敏感时期,各家眼睛都死盯着,一旦自己这个环节出了纰漏,不但前面投入的钱和精力打水漂,更会得罪一些隐于幕后的大佬。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早些年时候的一些隐秘,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就真的无人知晓。
还是那句话,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他要见见对方,面谈,争取用钱打发掉。
多年商海沉浮,他霍仁宇阅人无数,心里清楚能干敲诈勒索的算不上什么狠人。
再说,他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茶桌下隐蔽处放着电击枪和大剂量的辣椒水喷雾。
而且,对方为钱来的,犯不着伤害他。
只要把对方视为谈判对象,那这个事情就简单了,无非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他面前没有摆放任何茶具,只有一瓶打开过的红酒,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软木塞掩在瓶口。
旁边还有一只高脚杯,他不停用手摩挲着杯子,时不时拿起酒瓶又放下,却始终没有给自己倒一杯酒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甚至有点困了,看向门口时眼神逐渐涣散。
“叮铃——”
终于!门铃响了。
霍仁宇猛地站起身,剧烈的动作差点撞倒身后的椅子。他稳住身形绕过茶桌要去开门,走到一半又停下来仔细打量几眼茶桌上,把红酒瓶往主人位的左手边挪了挪,这才走向门口。
“哪位?”
“清风化雨。”
听到约定好的暗号,霍仁宇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高一米七出头的男人,看不出年龄,戴着黑色鸭舌帽和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
还没等霍仁宇说话,墨镜男便开口笑问:“霍老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霍仁宇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经过。于是侧身把墨镜男让进屋。
墨镜男一进屋,先熟练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对鞋套戴在脚上,接着毫不客气地打量起整个房子。
他先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围栏:“霍老板品味还挺别致啊,好好的栏杆涂成蓝色,啧啧啧,看不懂看不懂。”
接着在客厅四处观摩。
“我见那些有钱人家客厅都爱挂些个名家山水画、书法作品什么的,你这儿倒是啥都没有。”
“看不出来啊,霍老板还喜欢羽毛球?这奖杯不会是买来的吧!”
“这两个破鸭子都掉漆了怎么还不扔,有钱人也这么节俭?”
转悠了半天,墨镜男盯着墙壁上挂着的一个铜制孔雀装饰凝神观看。
“你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个身价也买义乌小商品批发货啊?”
不等霍仁宇说话,墨镜男又拿起书架上的一个相框,对着里面的人评头论足。
“这,这是您夫人么?啧啧,年轻,漂亮,有气质。听说早年亡故了?可惜啦,天妒红颜。”
霍仁宇开始还陪着对方转悠,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怒火:“你到底想干嘛?别废话了。”
墨镜男却一点不生气,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自顾自拉开茶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我也不是什么亡命徒,为的就是点钱,你真进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只要……”
霍仁宇听对方那副腔调,就知道这人也不怎么高明,明显是背词儿呢。
思及至此,心下一松,懒得同对方周旋,生硬打断他:“闭嘴,说重点。”
墨镜男被打断,明显愣怔了一下,结巴道:“马、马上到重点了啊。只要你九百万现金准备好……”
霍仁宇又打断他:“九百万,你可真敢要啊,你知道九百万现金是多大一堆钱吗?就算我给你,你怎么拿?怎么不要一千万凑个整?”
墨镜男有点崩溃:“不是,你怎么还自己抬价?”想了想,反应过来对方不是真的要抬价的意思,但准备的台词还没说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这你别管。反正拿到钱,我手里有什么证据都给你,保证不留备份,我再也不会骚扰你。”
听到对方要的钱数,霍仁宇心里打了个突。
对方看来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废物,九百万,不是八百万,也不是一千万……
所以,这混蛋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钱不是问题,说吧,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我看看你的底牌是什么。”
墨镜男却不回答,嬉皮笑脸地又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在客厅里四处转悠。
他似乎对霍仁宇的羽毛球奖杯很是感兴趣,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然后拿起奖杯仔细端详起来。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玻璃奖杯,方形的底座上刻着赛事名称和时间,上半部分锥形杯身上刻着奖项名称,顶部打磨成锋利的尖角。
趁他看得入迷,霍仁宇上下打量着对方。
墨镜男并没有带包,衣服上也没有大口袋,他所谓的“罪证”到底藏在哪里?
正在好奇,墨镜男却突然回身,手持奖杯,用尖端指着霍仁宇:“霍老板还愣着干嘛,快去准备钱啊!”边说边一步步靠近霍仁宇。
霍仁宇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被茶桌拦住退路。
慌乱之下,他反手拿起红酒瓶,也指着墨镜男:“你干嘛,要从敲诈变抢劫了?”
墨镜男冷哼一声,又向前垮了一大步。还不待他说什么,却突然面色痛苦,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接着身形晃动了几下,往地上倒去。
霍仁宇见他还拿着玻璃奖杯,尖端似乎就要戳向胸口,连忙伸手去扶。
结果还是迟了半步,墨镜男狠狠倒在地上,胸口不偏不倚撞在玻璃奖杯尖端。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血从墨镜男身下漫出,染红了周围一大片地砖。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霍仁宇呆愣在原地,他手一抖,红酒瓶掉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剩余的一点红酒缓缓流淌,和墨镜男的血交汇在一起。
他喃喃自语:“这可和我没关系啊……人不是我杀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后面墙壁上安置的隐藏摄像头,自我安慰似的说:“我给警察看监控回放,反正我是清白的……”
然后他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门口,似乎只要他看得足够久,就能改变眼前的困局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嚓”响了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江裕平拎着一只烧鸡,哼着小曲,拿出钥匙打开家门,边走边朗声道:“老霍,你这项目分成到账之后,咱也该出去玩一段时间了吧?”他说罢,却不见有人回应自己。
“出去了?”他刚小声嘟囔了一句,往里走几步就见到了霍仁宇正坐在沙发上木雕泥塑一样,“老霍你说话啊,装什么哑巴,别再找借口敷衍我了啊,你可都——”
待看清客厅里的状况,江裕平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
他颤巍巍地指着趴在地上正在流血的陌生人:“霍……老霍……这、这是什么情况?”
霍仁宇也仿佛刚回过神来似的,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江裕平将手里的烧鸡随手一丢,忙绕过地上的血迹去扶霍仁宇。然而用力拉了几下,霍仁宇的身体宛如有千斤重,怎么都拉不起来。
一通折腾下来,江裕平不再像刚看到这一幕时那么慌乱,索性先不管霍仁宇,转而去查看地上的人。
“老霍,他、他没气了!”
霍仁宇双眼失神,只呆呆地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就趴下了,是他自己捅死自己的!”
奖杯压在尸体下面,江裕平看不到,他着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猜测道:“是你用酒瓶……把他——?”
霍仁宇打断他:“不是!是他自己拿着我的奖杯,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倒下了,奖杯正好扎进他胸口。”
江裕平疑惑不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霍,你快说清楚!”
霍仁宇试图解释,却语言混乱、结结巴巴。
江裕平也不再催促,给他点了一支烟,静静等着。
连着抽了三根烟后,霍仁宇终于平复,缓缓起身,到二楼书房取了一个信封。
江裕平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勒索信。
很古早的格式,用各种剪报上剪下来的字词拼凑而成。
内容大意是说,自己手中有霍仁宇犯罪的铁证,只要支付900万就不报警,并约定了一个时间到访详谈。也就是今天。
然后霍仁宇详细讲述了今天墨镜男上门之后两人发生的一切互动和对话。
此时霍仁宇已基本恢复理智,他语气坚定地对江裕平说:“我们报警吧!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犯罪证据’是什么,但是我行得端坐得住,自认没有什么把柄。他肯定就是个骗子!”
江裕平问道:“他来了之后没给你看什么‘证据’吗?”
霍仁宇摇摇头,“这人遮遮掩掩,我问他,他就是不说。”
江裕平眉头拧成“川”字:“不应该啊……我是说,他如果不带什么东西来,怎么找你骗钱?”
霍仁宇对此也很迷茫。
两人一齐扭头看向地上的尸体,最终还是江裕平鼓起勇气上前,在尸体怀中摸索了一阵之后,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牛皮纸袋。
拆开里面,是霍仁宇名下一家公司长达四年偷税漏税的完整证据,涉案金额高达一百九十多亿,需要补缴税款近十亿元。
如此算来,只勒索900万确实不算多。
但霍仁宇看完却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公司?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裕平分析道:“你以前做投资、做担保什么的,不是给很多公司当过法人代表、挂名董事什么的,你不记得也有可能。但是总归是和你有关系,搞不好查下来,这个税钱真的要你出——而且现在正值国家严查偷税漏税,真爆出来,你要吃官司的。”
霍仁宇双唇微张,他完全不知道黑料会是这方面的事情。
呆愣了半晌,他想明白轻重缓急。偷税漏税和杀人相比,肯定后者更严重。
“还是先报警吧,有个人莫名其妙地死在我家算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江裕平闻言右手一翻,手心躺着一个小药瓶:“这是我刚才从他身上找到的治疗突发性心脏病的药,听你的描述,我怀疑这人就是心脏病犯了,没及时吃药死掉了。”
霍仁宇面露喜色:“那正好能证明不是我杀的人啊,报警报警。”
江裕平继续劝道:“可是现在尸体身上确实有外伤,万一他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只是摔倒了,致死的还是胸前那个伤口,这到时候怎么说得清?况且他有你的犯罪证据,又敲诈了你,凶器是你的奖杯,怎么看都像是你一时冲动杀了他啊!”
霍仁宇不明白江裕平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小平,你平时不是最有正义感的吗?今天是怎么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况且事情就发生在监控底下,我有什么说不清的?”
听霍仁宇这么说,江裕平心虚地低下头,语气充满悔恨:“老霍……我……对不起……其实家里的监控上个月就坏了,我想着平时根本用不到,就没跟你说,也没修。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对你有利的证据!”
霍仁宇闻言抬头紧盯着监控器的位置,这才发现指示灯根本没亮。
他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了几句,一时没了主意。
江裕平趁热打铁:“老霍,真的不能报警,说不清的。你相信我,我去把尸体处理掉。我以前在里面的时候见过很多像他这种人,一般都是无亲无故的,要么就是坏事干多了没有固定社会关系,他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
霍仁宇还有点犹豫不决,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江裕平又苦口婆心地劝阻了半天,终于说服了他。
霍仁宇刚要点头同意江裕平的建议,门铃却突然响了,伴随着一阵急促、暴躁的敲门声。
“糟了,是不是他的同伙?”霍仁宇紧张道。
“你别紧张,我去看看。”江裕平说着朝门口走。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烟熏嗓的男声:“胡家兴!给老子开门!别装听不见,老子看见你进去的!快开门!”
李松蹲在一个高档小区联排别墅区的拐角,紧盯着最边上的一户,生怕错过什么。
他不停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自言自语:“都进去快半个小时了,人呢……”
突然他“斯哈”一声,原来是被烟头烫到了手指。
把第十二个烟屁股按灭在自己带的便携烟灰缸里,他又点燃第十三根。
再抬眼,一个壮硕的大块头拿钥匙开门进了他一直盯着的那户人家。
李松不理会,继续百无聊赖地抽着烟。一包烟见底,他才站起身,拿提前准备的塑料袋装好抽过的烟屁股,用力捶打几下蹲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朝着盯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房子走过去。
他先趴在门上听了听,隔音极好,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
但他确认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于是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中气十足地边捶门边喊:“胡家兴!给老子开门!别装听不见,老子看见你进去的!快开门!”
足喊了半分多钟,才有个人前来开门。
李松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正是刚才盯梢时最后进去的那个大块头。
但他气势上毫不露怯:“你谁啊?胡家兴呢?让那孙子出来!”说着作势就要往屋子里冲。
大块头挡住李松,语气态度却十分客气:“您哪位?这家没这个人,找错地址了吧?”
李松大声嚷嚷:“放你妈的屁,老子跟了他一天,亲眼看见他进了你家就没再出来,咋的你家还有后门?”
大块头赶紧摆摆手安抚他,让他小点声,然后赔笑:“您找他什么事啊?他现在不太方便,有事我代您传达一声您看行吗?”
李松也不藏着掖着:“什么不方便,光着屁股跟你搞破鞋呢?就是躲着老子想赖账呗?你就跟他说,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再不还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九百万一分钱都不能少,不行咱就报警,老子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
大块头大概明白了李松的意思,点点头,跟他说:“您稍等一下可以吗?我跟他核实一下这事儿。”
李松张嘴还要再嚷嚷,大块头紧接着说:“您放心,他今天来我们这儿就是筹钱的,我们正想办法呢。况且您堵着我们家门口,我们也跑不了啊。”
李松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冷哼一声,扭头坐在台阶上等着。
门关上之后也就十分钟的功夫,便又打开了。还是那个大块头,他拎出来两个超大号的行李箱:“您看,这里是450万现金,剩下的我朋友正在里面装箱呢。900万太多了,您一个人也拎不动,您有车吗?要不我帮您搬到车上。”
李松并没接:“有病啊?又不是什么黑色交易,给现金干啥?这我咋拿?不要不要,打我银行卡里。”
大块头解释道:“这是胡……胡家兴准备好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准备现金,但好歹是一分不差地给您准备好了呀。”
李松不依不饶,越过大块头朝房子里大喊:“胡家兴!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不要现金!”
大块头忙拦住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样,再给您加30万!您看……”
李松想了想,眉开眼笑地接受了:“你们这小区我的车开不进来,你给我送到小区门口。”
大块头忙不迭地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4大箱现金装好,李松开着他的破金杯,哼着小曲开车走了。
他在城里绕了几圈之后,最终停到城郊的一座荒山上,从车上拿出一把铁锹和一个用毯子卷好绑着的东西,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已经挖好的两米多的深坑,把毯子卷着的东西扔进去,脸上难掩喜色:“早知道来钱这么容易,早就跟我哥出来干了。”
然后一边用手机录视频,一边拿起铁锹往里填土。
“小平,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邪门啊?怎么这个叫胡……胡什么来着?他刚找我要900万,就出现一个死瘸子又找他要900万?”
“好像是叫胡家兴。”江裕平一边回答,一边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把地上墨镜男的尸体卷在一张棕红色的毯子里,用粗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好几个复杂的绳结。“我估摸着,这个胡家兴不知道因为啥事欠了那个瘸子900万,自己又搞不到钱,这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霍仁宇本就文质彬彬的,再加上整个人还没缓过来,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呆坐在一边怔怔地抽烟看着江裕平忙活。
他觉得江裕平说的有道理,又担心起来:“你说刚才那个瘸子没起什么疑心吧?”
江裕平一脚踩在毯子卷的中间位置,双手扯着绳子的两端,用力固定好最后一个绳结。“应该没有。反正他只是要钱,估计不在乎那个胡家兴的死活。另外,这姓胡跟你说他有同伙,我看是放屁,他这种人疑心病重,信不过同伙的,都是独狼。你放心吧,他肯定没有同伙。”
霍仁宇点点头,深以为然。
江裕平打包好尸体,拖到停在地下车库的车里,交代霍仁宇:“你先把地板上的血迹处理一下,擦个大概就行,等我回来再给你处理。你不知道,血液这种东西得用专门的清洁剂清洗。”
霍仁宇点点头,感激地拍拍江裕平肩膀。
江裕平又安慰霍仁宇两句,便开车出去了。
车开出去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已经行驶在两边都是破旧巷子的老城区。
江裕平通过后视镜观察了半天,确认没有别的车经过。他把车停在街边,打开后备箱,解开那几个看似复杂、其实轻轻拉几下就开了的绳结,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看着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脸。
“起来吧。”
尸体没有反应。
江裕平一拳打在“尸体”的身上:“你他妈躺上瘾了是吧?”
胡家兴这才嬉皮笑脸地坐起来:“哈哈哈平哥,你别说,越野车的后备箱确实还挺舒服的。”
江裕平“哼”一声,正要交代点什么,胡家兴一脸兴奋地开始“复盘”:“平哥,你可是比咱们说好的时间晚了啊!当时你一直没出现,那个霍老板也不说话,我生怕他过来摸摸我、踹我一脚什么的,一直想着这要是露馅了可咋整。”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江裕平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直到他自己说累了,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大喊一声“我操”,急急忙忙脱下沾满血污的上衣,换上江裕平准备好的新衣服,匆忙要走。
“唉?你干什么去?”江裕平问。
“平哥,我这边有个大鱼,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胡家兴难掩激动神色。
江裕平皱起眉头:“什么鱼,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