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9日,湖湘十年风尚进化史的“十年风尚公民”奖项的激烈竞争终于尘埃落定。
数以百万计的网友进行投票,专家评审团现场讨论评定。
最终,这个极具代表性的奖项,落到了一位年仅25岁的湖南女孩罗彩霞的身上。
她因自己在遭遇不公时勇敢反抗,并且掀起了一场中国教育系统的“打架”风潮而获奖。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湖南女孩儿这段充满传奇的维权故事。
等待录取,高考落榜2004年,湖南省邵阳市邵东县邵东一中,组织了即将参与高考的高三学生一起拍摄毕业照。
同在一个班级的罗彩霞和王佳俊一前一后地站在那里,对着镜头,她们二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微笑。
但她们并不知道接下来的高考,会让她们两个人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并最终对簿公堂。
18岁的罗彩霞,这一次高考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家境贫寒的她也不打算继续复读。
她填报了志愿书里的第三批专科院校的志愿,打算在大专院校里学习三年后尽早出来工作,补贴家用。
等待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的罗彩霞并不知道,她已经被人暗中选中,单方面地失去了这一次上大学受教育的机会。
等待多日后的罗彩霞向自己的老师询问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但得到的回复是学校没有收到她的录取通知书。
通常情况下,这就代表并没有被录取。
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孩子以高中生的文凭踏入社会,罗彩霞的家里只能咬咬牙供她复读了一年。
这一年里面,罗彩霞拼命努力地复习。最终在2005年成功考入了天津师范大学。
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过着稳定的生活,是罗彩霞和她父母的心愿。
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罗彩霞的生活里发生了两件怪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2008年,大三的罗彩霞和同学们一起考取了教师资格证,但在7月9日申请的时候,罗彩霞却被告知贵州已经有了自己的信息录入。
所以即便罗彩霞多次解释,但是她的教师资格证还是只能先等处理结果出来,才能进行安排。
第二件事发生在2009年3月1号,一直没能拿到自己教师资格证的罗彩霞,和几名同学一起参加了自己校园的招聘会。
在听取学长学姐的建议后,她们几个同学相约结伴去附近的建设银行开通网上银行业务,方便以后工资结算的确认。
轮到罗彩霞的时候,工作人员告知罗彩霞,她的身份证信息已经办理了该行的网上银行的业务,地点在广州。
罗彩霞当即表示不可能,银行便将调出来的信息给罗彩霞看。
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个页面上的身份证和名字是自己的没错,可是头像却是另一个女孩的。
罗彩霞瞬间懵了,仔细看了看后,她发现页面上的这个女孩自己还认识,正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王佳俊。
为什么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对应的照片,会变成自己同学王佳俊的头像?
罗彩霞开始联系自己的高中同学,有意无意地去打听王佳俊的情况。这时,罗彩霞才发现事情有些古怪。
原来经过打听,罗彩霞得知在2004年的那一届高考,王佳俊的成绩很不理想,但她最终却进入了贵州师范大学。
班级里的同学们私下里,都猜测是她的家里人托人找了关系。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罗彩霞报案2009年3月5日,一件坏消息传来。罗彩霞一直没能申请下来的教师资格被取消了。
经过多方查证,机构证实罗彩霞的身份信息,已经在贵阳申请拿到了教师资格证,所以他们也只能取消这个后申请的证书。
罗彩霞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作为一名师范大学的学生,拿不到教师资格证,就意味着她要告别自己一直以来准备的教师工作。
罗彩霞随即意识到,如果王佳俊真的盗用了她的身份信息,全国联网的可不止教师资格证,学位证书也是全国联网的。
她今天拿不到教师资格证,明天就会因为相同的原因,拿不到自己的毕业证书。
于是在2009年3月,罗彩霞向天津市西青区学府派出所进行报案,称自己的身份信息被盗用。
派出所也很快联系罗彩霞,到派出所做了笔录。
办案的民警告诉罗彩霞,这起案件最好可以到罗彩霞的家乡报警立案,跨区域查案是比较困难的。
同时他也叮嘱罗彩霞一定要多搜集证据,这样警方在调查的时候,也能事倍功半。
于是在同年3月18日,罗彩霞便委托父亲,在自己的家乡邵东县公安局进行报案,可是却没有成功。
主要是因为经过系统的查询,罗彩霞和王佳俊的身份信息都是正常的,并没有缺失或者重叠的异常情况。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当地警方没有同意立案。
冒用者的父亲找上门来得知情况后,罗彩霞赶紧赶回了家中和家人一起想办法搜集证据。
而在这期间,罗彩霞也拿到了自己姨妈证明王佳俊的母亲—杨荣华,曾亲口承认冒名的证据。
正当罗彩霞想要继续搜集证据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王佳俊的父亲王峥嵘主动找上了她。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个两家都十分熟悉的人来做说客。
上门后,王峥嵘表示,希望罗彩霞可以主动更改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学校毕业证书还有教师资格证的事情,他都会想办法帮忙解决。
同时,他还说道,自己还可以给罗彩霞的家庭2万元的补偿。
王峥嵘认为自己这样处理,绝对是一件共赢的好事,双方的麻烦都能解决。
但罗彩霞和其父母,都坚决拒绝了王峥嵘提出的条件。
于是,王峥嵘恼羞成怒,撂下狠话,“你认识我,是你的荣幸,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原本罗彩霞出于两人都是同班同学的份上,一直心有不忍,担心王佳俊可能会因此前途尽毁,想着如果王佳俊来找自己,自己该怎么办。
在看到她的父亲王峥嵘如此蛮横的态度后,罗彩霞也彻底下定了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决心。
为此,罗彩霞专门咨询过相关的专业律师。在得知自己的案件涉及多个城市,取证困难又没有决定性证据,是很难起诉成功后,她也不打算为此退缩。
究竟罗彩霞是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呢?这件事的结果又会是怎样?
我们接着往下看。
查明真相2009年3月18号,罗彩霞将报警电话打到了自己的家乡,湖南省公安厅人口与出入境管理局。
随后,她也将自己这段时间查到的所有证据,都交给了警方。
和之前情况不一样的是,这起案件很快就被上报,并且引起了当地警方的极大重视。
户籍处和人口信息处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认为这起案子的背后一定大有猫腻,决定要将这个案子深查、严查。
于是,这个案子被移交给了办案经验丰富、专门负责人口信息案件的龙晓波警官。
龙晓波警官将两位当事人的户籍信息都进行一一筛查后,他发现罗彩霞的户籍流动轨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2005年之前,罗彩霞的户籍一直在邵东当地,2005年后,她因为考上大学的原因,户籍也随之被迁往了天津,此后一直没有变动。
而案件的另一名当事人—王佳俊,她的户籍信息则出现了一些问题。
根据警方处所预留的资料显示,王佳俊的户籍依然还在邵东,甚至在2007年在当地还办理了二代身份证。
那么,如今在广州的王佳俊,使用的是谁的户籍呢?
很快,这个虚假的户籍信息就被翻了出来。
从表面上看这个“假罗彩霞”的户籍在被迁往了贵阳四年后,又由贵阳迁至广州。
很显然,这个户口就是王佳俊,用来去贵州师范大学上学的户口。
经过龙晓波等警官的仔细调查,他们查到这个“假罗彩霞”的两次户籍迁移中,从贵阳迁往广州的迁移证,是手工填写,而从邵东迁往广州的,为电脑打印。
而两张迁移证书上面的身份证号码,却是一模一样的。
奇怪的是,从迁移证上来看,两份户籍迁移都是合法的,只是顺序上有一点不一样。
这份虚假的罗彩霞户口,是从贵阳迁回了邵东,然后从邵东迁往广州,并非直接迁往广州。
换句话说,作为中转的邵东,是最可能有问题的地方。
坐实了王佳俊冒用罗彩霞户籍的信息后,龙晓波等警官也再次询问了王佳俊的家人。
冒用者母亲的供述面对这一切的事实,王佳俊的母亲杨荣华表示,事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她告诉警方,这一次冒充事件纯属意外。
当初她的女儿王佳俊在高考失利后,自己曾经接到过一个匿名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人,承诺可以让王佳俊上一所二本的大学。
由于自己作为母亲,希望王佳俊出人头地的心情很迫切,于是她便商定用5万块钱办成此事。
又为了能够解释女儿的名字是罗彩霞,她对外就说自己女儿的名字是跟着她的姓氏来的,为此她把自己的名字从“杨荣华”改为“罗荣华”。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样的做法会对罗彩霞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表示愿意补偿罗彩霞,甚至愿意立刻写下字据。
杨荣华的这一段话,将自己和家人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罪责都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而证据仅仅只是一个空号的电话号码。
立案之路困难重重这边警方在调查,那边罗彩霞也没有闲在家里等消息。
她回到学校,一边准备毕业的论文答辩,一边准备材料要去法院立案。
因为立案一事,她还先后去了天津市三个不同地区的法院,每个法院登记处都去了好几次。
但是由于她的案件涉及的地区太多,广州、邵东、贵阳以及天津,四个不同的城市,光是管辖权的问题,就让罗彩霞为自己立案的道路,困难重重。
更何况,她的案件涉及到的被告众多,除了王佳俊和她的家人,还有所有经手过二人户籍信息的相关机关单位,案情复杂,证据不充分。
所以,就连为自己打官司的律师,罗彩霞都找了好几个。
虽然维权之路接连遭遇挫折,但是罗彩霞始终没有放弃。她决定要借用公众的力量,让更多的人关注自己的遭遇。
罗彩霞把自己的遭遇发到网上,这很快就引起了公众和舆论的关注,多家媒体开始关注警方对此案件的调查。
随着舆论的不断发酵,王峥嵘第一个坐不住了。
4月21号上午,王峥嵘主动去寻找了负责此案的张广超处长,恳求他能网开一面。
他表示,自己愿意赔偿罗彩霞的一切损失,只要能保留女儿王佳俊在广州的户口,让王佳俊所获得的大学毕业证书和教师资格证书,不会失去效力。
面对这样无理的请求,张广超处长严厉的拒绝了,没有达成目的的王峥嵘只好悻悻离去。
4月23日,警方从贵州师范大学那里拿到了“假罗彩霞”户籍迁移证书的编码。
但是这串年代久远的编码,并没有帮助警方找到相应的证据。
此时,罗彩霞发布在网络上的信息,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不断有新闻媒体来到派出所,希望能详细了解到案件的进展。
2009年5月5号, 中青报一份极具重量的特别报道,用大篇幅报道了罗彩霞被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情,彻底将事件的舆论推向了高潮,一时间警方都感到了莫大的破案压力。
就在报道的隔天,邵阳市专门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介入调查。
当晚联合调查组便坐车抵达邵东,展开调查。龙晓波警官作为专案小组的成员之一,也前往展开工作。
5月7日,湖南省公安厅调查组抵达邵东展开调查。
为了尽快查清真相,调查组分别前往贵阳拿取迁移户口的迁移证的原件,并在贵州师范大学拿到了假罗彩霞的个人档案。
与此同时,龙晓波警官前往了开出迁移证的邵东县红土岭派出所,拿回了那里的公章和户籍登记资料。
迁移证是这起案件中的重中之重,没有迁移证,罗彩霞的户口不可能被迁出邵东。
警方发现有问题的迁移证上的公章,和龙晓波警官拿到的邵东县红土岭派出所的公章,是一致的。
5月9日,警方对王佳俊目前持有的假冒的户籍做出了处理,取消了该户籍,也就意味着王佳俊高中毕业后,基于这张假户籍所取得的所有东西,都随之失效。
5月10日,拿到这份确凿的证据之后,警方连夜逮捕了王峥嵘和他的妻子。
经过警方多方的审问,王峥嵘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了,将一切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全部都老实交代了。
王峥嵘表示,2004年8月他还是湖南省隆回县公安局政委时,他的女儿王佳俊高考落榜。
为了满足女儿王佳俊上本科大学的愿望,王峥嵘找到女儿的班主任老师,买通了他拿到了罗彩霞的相关信息。
然后,王峥嵘弄到了一张盖好公章的空白迁移证,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伪造了罗彩霞户籍的迁移证。
再然后,他用自己女儿王佳俊的专科录取通知书,领到了女儿的高考档案,在一家打印店完成了信息的变更。
最后通过同学关系,让女儿王佳俊以罗彩霞的成绩,被贵州师范大学以降低20分定向补录。
自己打通作假的所有环节,可他女儿王佳俊的假身份依然被注销了,工作、教师资格证、大学毕业证也都随着户籍被注销而消失。
坐在审讯室的王峥嵘悔不当初,掩面痛哭。
案件思考仔细回想之下,这件事其实有些地方是细思极恐的。
王峥嵘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受害者罗彩霞会发现这件事情。
但是从王峥嵘一开始的应对来看,他根本就没真的担心过这件事情。
他第一次和罗彩霞接触的时候,态度嚣张,后来甚至修改了自己女儿王佳俊的身份证号码,试图蒙混过关。
王峥嵘的狡猾体现在,他在操作这件违法之事时,极力的降低了自己的风险,一直在钻法律的漏洞。
后续罗彩霞到天津市西青区南河镇法庭,对王峥嵘进行的民事诉讼中,其中一项起诉的罪名就是,王峥嵘侵犯了自己的受教育权。
很显然,王峥嵘的所作所为是对罗彩霞的受教育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的,可是根据现有这一项的司法条文,王峥嵘这一项罪名不能成立。
我国法律规定,受教育权是指公民所享有的,并由国家保障实现的,接受教育的权利,其内容包括受教育机会权、受教育条件权和公正评价权三个方面。
因为罗彩霞当时并没有考上贵州师范大学,她也没有填报对应的志愿。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王佳俊,罗彩霞也不可能成为贵州师范大学的学生。
所以罗彩霞的受教育机会并没有受到损害,受教育条件也没有,这件事情也并没有影响到罗彩霞目前学历的公正评价。
但是很显然,罗彩霞的身份信息被冒用,冒用者用罗彩霞的名字去上了大学,这是和受教育权相关的一个侵害。
在庭审的现场,法院曾要求王峥嵘当庭,向受害者罗彩霞鞠躬道歉。
但是由于王峥嵘本人没有出庭,王峥嵘的代表律师代替他在法庭上向罗彩霞鞠躬道歉,
可以看出,国家和法律都是站在罗彩霞这一边的。遗憾的是,在法院上,却始终没能见到案件的另一位当事人—王佳俊。
罗彩霞要求王峥嵘赔偿自己10万元的精神损失费,但由于没有明确的法律依据,最终法院宣判王峥嵘赔偿罗彩霞4.5万元的精神损失费。
尾声从2009年发现自己的权益被侵犯,到通过法律的手段捍卫成功,我们看到了罗彩霞作为一个受害者,她坚定追求真相、正义的决心。
在发现自己的权利受到侵犯之后,她并没有自怨自艾,也不是傻傻的想要独自调查。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罗彩霞想办法确认了事件的真实性,然后立刻选择了报警。
在后面遭受王峥嵘的威胁之后,她也没有选择放弃,反而是将事件曝光到网络上,扩大事件的影响力,用群众的双眼,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正是由于她的这份勇气和决心,她不仅捍卫了自己的权利,还无心插柳的成为了电视台的记者,此后一直奋战在为公众报道发声的一线。
而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王佳俊,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我们都知道,罗彩霞和王佳俊是同班同学,可能在高考之前,她们还曾经为彼此加油打过气,还在彼此的同学录上留下过祝福的话语。
可是王佳俊多年前,没有拒绝自己父亲王峥嵘的提议,多年后也没有站出来对自己昔日的同学说一声抱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免令人唏嘘不已。
2009年5月11日,与此事密切相关的王峥嵘因伪造、变造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等涉嫌犯罪,被邵阳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交由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同年6月2日,相关人员的清查和审判,都基本上告一段落了。
帮助扣留罗彩霞录取通知书的邵东县一中教师,被给予留党察看一年和降级处分。
原邵东县公安局界岭派出所所长因违纪违规,帮助王峥嵘获取迁移证,被邵东县纪委立案查处,被给予留党察看一年和行政降级的处分。
其他户籍地公安、教育部门等有关人员以及录取学校贵州师大的相关人员,正在接受调查,等待他们的是严正的法纪和漫长的监狱生涯。
罗彩霞的后续生活2010年8月,罗彩霞进入了成都电视台第二频道,成为了一名新闻记者。
成都电视台正是看中了罗彩霞有正义感、不畏权势、敢于追求真相,捍卫自己权利的勇气,录取的她。
罗彩霞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在2011年的领奖台上说的获奖感言:
“这个奖不仅是对我的肯定,也是对“罗彩霞事件”的社会影响的肯定,它代表的是坚持,代表的是公众的力量。”
2012年2月,罗彩霞离开成都电视台,成为中央电视台的记者。
时至今日,她一直秉持着自己心中的正义,行走在为公众发声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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