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许途一的狗,最乖的那条。
我对他有求必应,大冬天他叫我只穿个泳衣出去给他家的狗买零食,我瑟瑟发抖全身冻僵也会答应他。
直到那天他揽着别人跳舞的时候,有人指着我的坛子说了一句:“坛女应奉!你许了愿,她有求必应,等攒够了供奉,就要拿你的性命!”
我微微一笑,没想到有人能发现我的真身。
1
早上起来我照例看了看我的坛子,已经积了大半坛的水。
也不好说是水,是泛着黑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腥臭味。
我婆婆即使是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不乐意碰我的坛子,好几次嫌臭扔出去,却都被我捡回来。
我却沉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脏水,都是我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是我攒下来的供奉。
等我攒够了供奉,就是收取代价的时候。
晚上的时候,我做好了一桌晚饭,却没等到许途一回来,看了一眼周曼的朋友圈,就知道他又和她出去了。
等到十点多,我正准备洗漱,却接到电话,许途一让我去给他付钱。
许家有点小钱,可也禁不住许途一这么败,再加上他父母从不给我钱,这些都是我打零工攒下来的。
用我的钱,好啊,用我的钱我才能继续攒修为。
我是H大高材生,本科期间就发了顶刊,好几位教授都问我要不要去读他的研究生,也有大厂给了我年薪五十万的工作。
可是出人意料的,我都拒绝了,就因为许途一说,我出去工作,丢人现眼。
所有人都说我就是纯种恋爱脑。
不过没事,就他这一句话,让我少走了三年弯路,攒修为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到的时候许途一抱着周曼在舞池跳舞,他兄弟路鸣蹭上来摸了一把我的腰说:“嫂子,你说他有什么好,眼里都是周曼,不如看看我呢。”
我知道当时许途一和路鸣一起打赌追我,不过我最后选了许途一,这件事让他们俩兄弟吵了好一阵子。
我摇摇头挪开了路鸣的手,却发现对面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死死的盯着我看。
我发现他是盯着我脖子上挂的小坛子。
这是随身带的,吸我身上的煞气,就不容易让别人发现。
我最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没人注意我,我偷偷把手卸下来活动了活动。
拇指忽然咯咯叫了两声,我发现那个男人还在盯着我。
就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冲我笑了一声。
等许途一回来,他朝那个男人打了句招呼:“张哥,怎么不上去跳一会?”
男人摇了摇头,忽然指着我问:“这是你老婆?”
许途一似乎有些羞恼的看我一眼,那是觉得我丢人现眼,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她每天都带着这个小配饰?”
许途一当时就知道那个张哥的意思,满声抱怨的答道:“不知道她有什么病,一天到晚带着这破项链。洗澡都不摘下来。还有家里那个坛子,臭的要死,不知道留着干什么。”
张哥说:“这是坛女。”
2
听到他点破了我的身份,我心下一惊,几乎想要上去拦着他说话。
他说:“应奉坛,就是许了你的愿望,然后收取供奉,也就是要收你的代价。”
“你取了坛女做老婆,事事要她来做,现在却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去,明摆着,她是要收大代价——”
“这是要你的命啊!”
听到这句话周围几个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充满惊疑的看着我,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途一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你真的是坛女?”
谁都觉得家里放个臭坛子奇怪。
我偷偷把情急之下装反了的手掌按回去,顺便叫几根手指都别说话。
看着许途一的眼睛,我假模假样挤下来两滴清泪:“怎么可能啊老公,我怎么能是那种东西!”
许途一不信,还是掐着我的脖子,可是路鸣连忙冲上来掰开许途一的手,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许途一看着这一幕几乎要伸手打路鸣,他大喊:“那他妈是我老婆!”
周曼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小声哼了一声,许途一不敢继续说,只是拉了拉周曼的衣袖,却被躲开了。
那个“张哥”继续开口说道:“很好判断是不是坛女。坛女惧阳,只要往她皮肤上滴下一滴鲜血,是坛女的话,滴下血的地方就会被烧焦。”
许途一不乐意放血,路鸣倒是想要借这个机会碰我,咬开手指就要朝我的胳膊上滴血。
我忍不住的发抖,摇着头往后面退去。
张哥一把抵住了我后退的路,轻声问:“褚小姐,你跑什么。”
血滴在了我胳膊上,我抖得愈发厉害,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几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胳膊,可是过去了半响,无事发生。
路鸣满脸的高兴,许途一倒是问了句:“张哥,这怎么说?”
张哥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说:“不能用这种破了身子的,要用全阳血!”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二话不说咬开了自己的手指。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张哥,好了,这下都知道你是个雏了。
这人当真有几分见识!他居然知道全阳血。
这下我是真的慌了神。
嘻嘻,骗你的。
张哥的血滴在我的身上,还是无事发生。
他不信邪一样抓住我的胳膊,死死的盯着,却发现除了被血染红了胳膊,我没有丝毫反应。
“这,这不可能!她肯定会怕全阳血!”
坛女确实怕全阳血,可是他不知道,我是二十年坛女,修为够高,根本不怕这东西。
五年小成,十年化人,二十年不惧阳。
两次失利,他们也没有继续相信张哥的意思,没有再管他。
张哥问我:“那你刚刚发抖干什么?”
我笑了一声说:“我晕血。”
3
“小许子,快来帮你爹拿一下酒,这点眼力见没有呢?”周曼怀里抱着两瓶酒走过来。
许途一也不恼,笑嘻嘻的说了句:“明明我是你爹。”
我听到这里几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周曼看着我,意有所指的说:“明明是兄弟局,带个女人来干什么。”
“哦,嫂子,我不是针对你,就是啊,这是我们兄弟玩玩,你在了我们有点放不开。”
我冷笑一声问:“你不是女人?”
周曼说:“他们都把我当男的,纯兄弟。”
我亲眼看着后面两个男生对视着笑了一眼,一副觉得这句话好笑的样子,只有许途一认可的点点头。
我忽然想起了褚阳阳笔记里那句话——“她总说她只是许途一的兄弟,他们要是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哪有我的事。”
褚阳阳,我的妹妹。
那时候我刚刚成为坛女,寻常人看不见我,只有褚阳阳,因为是小孩,所以看得到我。
我和她一起长大,她挨打我护着她和她一起挨打,她没饭吃我偷偷溜出去偷东西给她。
她说我是她的海螺姐姐。
后来她逃离了那个家,改了名字,可就算在这样也每年偷偷回来看我一次。
我看着她从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变得越来越沉默。
直到有一天开始,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想要偷溜出去找她,我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我那对好父母,收了五十万,就认了那个意外失踪的说法,欢欢喜喜给我弟弟娶媳妇。
我查了很久很久,找到了阳阳浸了水的日记,我才知道,她爱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亲手掐死了她的男人。
我看着许途一,努力压抑住眼中的怒火与满腔恨意,笑着加入他们的游戏。
许途一有些不满,可是路鸣立马让开了座位笑着说:“嫂子也玩啊。要不要我教你。”
我高高兴兴应了一身,和他们玩起来。
许途一不高兴,可是周曼说:“你是和我们来玩的,管那个女人干什么。”
酒过三巡,我忽然发现周曼和许途一不见了踪影。
刚刚后面那两个人一脸看热闹的看我,我问:“他们俩人呢。”
一个男生指了指走廊说:“去厕所了。”
我抿了抿唇,路鸣忽然说:“别生气嘛嫂子,要不要和我玩把大的,咱俩打个赌。”
我问:“赌什么?”
路鸣说:“这局骰子,如果我全开出六,你就陪我上去天台看看。”
我知道,路鸣是出千的行家。
我答应了,盒子打开,的确是六个六。
在周围人起哄的声音里,我跟着路鸣上楼。
没人的地方,我问了句:“小鸣,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路鸣呵呵一下,问我赌什么。
我忽然伸长了脖子,好像橡胶一样将头扭到了路鸣面前,说:“赌我,能不能一口吃了你!”
说笑了,我又不是饿狼,怎么能一口吃人。
路鸣猛然瞪大了眼睛,张口就要尖叫。
我动作很快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伸手就把路鸣的舌头拽了出来,指尖轻轻一划,就掉了下来。
路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眼睛里满是惊恐,手脚在疯狂的挣扎。
我松开手,他捂着嘴,疼的直抽冷气,血不停从他嘴里面涌出来,他呛了好几下。
我问他:“记得褚阳阳吗?”
路鸣满脸的疑惑,我忽然不想再戏耍他,想直接要他的命!
他怎么会记得自己曾经玩过的一个普通小女孩。
那是我的妹妹,一步一步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妹妹,她有美好的未来,天真单纯,却被他们骗去了性命。
我说:“我现在放你走,只要十秒钟内你能逃出我的视线,我就不吃你了。”
我松开手,路鸣站都站不起来,手脚并用着往前爬,血糊满了一地。
“计时开始。”
“十。”
“九。”
……
“一。”
“嘭!!!”
4
路鸣死了。
他在天台上,唯一能逃离我视线的路就是跳下去。
他跳了。
我放过他了,不过他运气不好,从顶楼跳下去,当然会死啦。
我顺手把那节舌头一起扔下去。
警察调查说是自杀,监控里明明白白。
在路鸣的葬礼上,我刚刚挤出来两滴眼泪,就看到许途一带着张哥直直冲了进来!
我心下一惊,远远就听到张哥大喊:“我已经知道了,二十年不惧阳,你是一个老坛女!早就不怕全阳血!”
有点见识。
我已经知道了,他是龙虎山的记名弟子,略通道法。
道士总是这样,不去抓做了坏事的恶人,只管自己眼前看到的。
张哥大喊:“路鸣就是你手下的第一个供奉,他只有尸体,尸体却没有魂魄!没到头七,还没到转生的时候,必然是被你吃了魂魄。”
他说对了,我确实吃了。
香香脆脆的鸡肉味,好吃。
可就是这时候,张哥直直朝着我冲了过来,趁我不注意一把拽掉了我脖子上的小坛子挂件。
接着他从手里拿出来一个瓷瓶,说:“这里面是净水,把这个滴到你的坛子里,你就会原形毕露!”
“生不如死!”
周围的人都看着这场闹剧,我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这是龙虎山镇山之宝的法器里面倒出来的水,我曾经不小心碰过,烫伤了我一只手,毁了我三年修为。
而现在,那水要倒入我的本体里面。
5
所有人都死死注视着小坛,眼神在小坛和我之间来回切换。
张道士一脸自信的看着我,可是过了整整两分钟都没有任何动机,他也慌了。
他口中不停的喃喃道:“怎么没有反应,怎么没有反应。”
许途一虽然经常和路鸣吵闹,但确确实实拿他当真兄弟,自然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在自己兄弟的葬礼上大闹。
他叫人把张道长赶了出去。
被保安拽着拖出去的时候张道长喊了一句:“她就是坛女!我看到了!!坛子已经装满了,修为已满,她马上就要收取供奉。”
“你们一家,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啊!”
任谁听了这种话,不论真假都会有些生气。
许途一和他父母脸色铁青,他妈妈张嘴就咒骂这个江湖骗子。
我曾经就说过,我被净水烫过一会,打那之后我就形成了抗性,早就不怕这玩意了。
那个道士也确实没看做,坛子已经满了,我现在收取代价,合情合理。
老天也管不了我。
不过我当然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手。
晚上回家之后,天色已经晚了,许途一他妈嫌外面的饭店不干净,一定要我做饭。
我做了四菜一汤,她又嫌我敷衍她。
可我至今都记得,那天周曼来就是炒了个蛋炒饭,她妈夸得是赞不绝口。
许途一被周曼叫了出去,他爹则是借口工作也出去了。
只有我和她妈妈两个人。
我把小坛从脖子上拿下来,晃了两下,倒出来一滴血珠。
血珠泛着鲜红,还在流淌,就好像刚从人身上滴下来。
我一口将血珠吞下肚子,过了没一会,变成了一个格外妖娆貌美的女生。
我走到主卧外面,轻轻的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敲了好一会里面才有动静,看来许途一他妈已经睡觉了。
我听到房门内穿来一丝朦胧的声音:“谁呀。”
我闭口不言,只是一个劲的继续敲门。
惨白的月色透过薄纱照耀在地板上,寂静的夜晚这一声声不断的敲门声略带几分诡异。
许途一她妈也也许也是怕了,半天不敢过来开门。
我用偷偷安装在主卧的摄像头看了一眼,她妈正在给人打电话。
先是给许途一打,又是给她老公打,可是都没人接。
正常,这两位这会都在办事,谁会搭理一个老太婆。
不得已,她妈只能给我打电话。
我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缓缓按下了接听键。
“小褚啊,你在家吗,来妈妈卧室一趟,我有事找你。”
这会还在骗我,什么都不说就骗我来卧室门口,如果真的有东西,出事的自然会是我。
我说:“妈,我就在门口,刚刚警察报警说小许出事了,我这才过来找你。”
我看到监控里那个女人明显送了一口气的样子,可是听到自己儿子出事了,连忙下床来给我开门。
门打开了。
她看着我的脸发出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蹬着腿往后走:“你,你别过来,你离我远一点!”
“这是我家!你要干什么!”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她面色惨白的往后退。
“我,我不是故意杀你的!不要找我报仇!我明天就去寺庙里找人超度你,天天给你上香!”
我看着她腿下的木地板忽然湿了一大片,问道一股腥臊味。
我问她:“这时候知道怕了?当初把我往水泥墙里填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我变的这个女人曾经是许途一他爹的相好,她妈捉奸的时候不小心打死了这个女孩。
十八岁,刚上大学,根本不知道许途一他爹结婚了。
被活活用啤酒瓶打死,然后填在了水泥墙里,这个女孩的父母整整十年也没找到他们的女儿。
而我,在那个水泥墙新修的另一边,发现了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