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苦啊，养了一群白眼狼，把我身上掐得没一块好肉。”

80岁的苏秋莲站在镇上司法所门口，暴晒在太阳底下不愿离开。已经口干舌燥，老人仍指着衣上的血渍和咬破的头皮，愤慨叫骂着。

一旁的3个女儿却躲在树荫下，举着纸板挡太阳。看见调解员来了，赶紧一脸苦相过去拉拽母亲，“可怜哟，看这胳膊上的牙印儿。”

可调解员找上门，正忙着做饭的儿媳叶六英，更是冤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怕了20年了，她倒还恶人先告状，怎么不说说当年把我肚子踢流产的事儿？”

调解员一看，事情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是儿媳暗地里虐待婆婆，狠心赶出家门？还是婆婆为老不尊，压榨挤兑可怜的儿媳？

“她看我一把老骨头，就想我早点死啊。”

苏秋莲说着掀开衣衫，露出大片淤青的背部，有的关节处已经流血发紫，有几处伤口看着更像是陈旧伤。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痛苦委屈的表情，溅在衣裳上的血渍和凌乱的脚印，任谁看了也忍不住唏嘘可怜。

苏秋莲顾不得擦掉满脸眼泪，又扒拉着头皮，让调解员看她头上鼓起的大包，“那天夜里我正在床上睡，就被叶六英薅着头发往墙上撞，我儿子看着也不管，没天理啊！”

二女儿黄米花也跟着煽风点火，“自从叶六英嫁进门，我老娘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前些天还直接把人赶了出来，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不？”

身经百战的调解员虽然见识过各种奇葩事儿，可把老人挤兑成这样的，她还真没见过。为了寻求真相，调解员跟随3个女儿找到了小儿子黄宗福家里。

怎么敲也没人应声，她们又带着调解员去了镇上的早餐铺，还咬定夫妻俩肯定在那儿，这几年她们挣了不少钱。一种奇怪的紧张和兴奋，挂在三姐妹脸上。

果然，黄宗福正围着围裙炸油条，一旁的媳妇叶六英在收拾客人用掉的碗筷。看到姐妹3个掐腰怒气冲冲走来，黄宗福也关火毫不客气对骂起来。

“说话可得摸良心，我哪里揍过妈一下？她那养老钱连带房子全给了大哥，又跑来挤着我家住，你说有没有这事儿！”

看着3姐妹一声不吭，被噎得说不上话，调解员一头雾水，发现事情原来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就说好话劝开了3姐妹，进里屋听夫妻俩诉起苦来。

“我敢指着天发誓，压根没动过我妈一下。倒是我这个妈，在我20岁那年把我打出家门，财产全给了我哥，我老婆的肚子还被她踹流产了。”

听到黄宗福皱着眉头这么说，调解员吃惊地瞪大了眼。

原来叶六英刚嫁进门时，婆婆苏秋莲就不待见她。受老一代人思想影响，苦媳妇熬成婆，苏秋莲当了30年媳妇，受了不少气，那个年代做好饭也不准上桌吃，只能端着饭碗上一边去。

如今好不容易熬成俩儿子的婆婆，苏秋莲自然要出这口恶气。起初找大儿媳的茬儿，把自己尿湿的裤子和被褥甩给她，还指使她用冰水去洗。

哪知大儿媳根本不吃这套，咣咣给了她两个耳光，又揪着头发摁到水池里。就连大儿子回来知道了，也不敢多吭声。苏秋莲才知道原来大儿媳不是个善茬，结婚前的温顺样儿都是装的。

可是已经娶进门的媳妇，再退婚已经不可能了，况且娶大儿媳已经花了老两口10万彩礼。那时苏秋莲下狠心，一定要把控小儿子的婚姻，绝对不能再娶个泼辣的回来。

转眼小儿子黄宗福也20出头，苏秋莲踩着小脚到处找人说媒，黄宗福见了一个又一个，也遇上了几个喜欢的，但都被苏秋举着扫帚撵跑了。原来她看人面相不好，生怕娶进门后也像大儿媳那样发飙，那自己更没安稳日子过了。

直到托村里媒婆说媒，认识了生性软弱的叶六英，苏秋莲终于满意点了点头。叶六英第一次上他家，苏秋莲倒水时，故意不小心把开水浇在了她手上，黄宗福赶紧拽着她去冲凉水，叶六英只是小声哭啼，还一个劲儿说是自己弄的。

苏秋莲暗地偷笑，一定要把这个逆来顺受的姑娘娶进门。

很快到了谈婚论嫁，苏秋莲装可怜哭诉家里实在没钱，彩礼硬生生被她压到了2万，就连酒席也清汤寡水摆了寥寥10桌。

这一切叶六英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想无端生事，能忍忍也就过去了。谁知苏秋莲料准儿媳是个“软柿子”，娶进门后更是得寸进尺、到处找事儿。

有天房屋漏雨，苏秋莲爬到屋顶补瓦片，看到儿媳从里屋出来，心生一计踢了下脚边的瓦片。青灰色的瓦片，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叶六英的头部，直接晕倒趴在了地上。

苏秋莲赶紧从瓦房上滑下来，怎么晃也晃不醒，趁机发泄私愤，又狠狠在儿媳肚子上踹了几下。这才大声吆喝着“来人啊，出人命啦。”

从地里回来的黄宗福一进门，看到媳妇倒在地上，抱起她就往县医院跑。

医生检查了一遍，表情严肃地说，“大的没什么事儿，小的没了。”

“啥大的小的？我媳妇怀孕了？”黄宗福一脸困惑。

原来叶六英已经怀孕一月多，只是粗心的夫妻俩压根没发现，加上肚子还没鼓起来，就忽略了肚子里的宝宝。躲在门口偷听的苏秋莲心里一沉，“我的孙儿啊。”

她捂紧嘴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她只是想惩罚一下儿媳，却没料到把肚里的孙儿给打没了！可苏秋莲又不敢哭出声，她怕儿子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她，吓得转头跑回了家。

本以为只要咬紧嘴巴，就没人知道这事儿。哪料儿媳当时压根没彻底晕过去，微弱的意识里，叶六英眯着条眼缝，亲眼看着婆婆狠命踢自己的肚子。

叶六英的心，碎了。

当时俩儿子正在分家，大儿媳找了苏秋莲好几次，要求把老屋和钱都给她，不同意就把她打一顿，直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威胁婆婆不准说出去。

吓怕了的苏秋莲，只得认怂把老屋给了大儿子。可她没地儿去，只得挤进小儿子屋里。没拿到任何财产的小儿子黄宗福，本身已经很不乐意，勉强答应给她一间偏屋去住。

叶六英躺在病床上，选择不再隐忍，她和丈夫说了婆婆的所作所为，瞬间暴怒的黄宗福举着铁锨，把苏秋莲赶到了门外。

没了房和地，又没了老伴儿，更不敢招惹大儿媳，苏秋莲无处可去，就索性恶人先告状，跑到镇上司法所，叫嚷着先把小儿子给告了，而她身上那些伤，全都是躲在暗处大儿媳的“杰作”。

那天，调解员召集了5个孩子来谈老人的养老问题，黄宗福忍住怒火，亮出底线，“顶多出些钱，住在我家，想都别想。”

最终，苏秋莲被送进了村里养老院，而起初帮忙叫嚣的3个女儿，也不情愿出了一份钱。

为什么婆媳矛盾千百年来都普遍存在，其实跟老一代的封建思想也大有关系。旧社会里人们认为儿媳就该怕婆婆，婆婆就该欺负儿媳，这种畸形的欺辱才被传给了一代又一代。

苏秋莲正是受到了这类思想的毒害，才亲手扼杀了未出世的小孙。

可悲的是，她从没认识到自己的荒唐，还倒打一耙。

如果还是不知悔改，那就算再老的老人，也丝毫不值得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