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云南保山两名村民在大甸山为砖厂取土时,无意从推土机下发现了一个长约60李厘米的“月亮青铜器”。此时,两位老农没想到,自己的发现不仅牵出了千年前的古墓葬群,还让一个神秘古国重见天日。
这两位老农家住保山昌宁县田园镇龙泉村,名叫杨志美与杨再昌。在推土机的作业面,两人发现地面露出许多绿色的青铜碎片。起初,两人并没在意,但一件堪称巨大的“青铜月亮”从土壤显露出来时,两人发现“有情况”!
这件“月亮”器型硕大,约有60厘米长,10厘米宽,捧起来扣掉上面的泥土,两人发现,这“月亮”实际上一把“圆月弯刀”,上面有人面装饰,即便锈迹斑斑,仍威风凛凛。
这是挖到古人坟了!两人看着这威风凛凛的青铜刀动了心思,但当地人认为,坟里的东西不“干净”,不能带回家。于是,两人决定先找懂行的人断断价值,再决定是否冒险。他们用手机拍下了弯刀的照片,然后把所有青铜器用蛇皮口袋一裹,藏在了树林。
两人口中的懂行的人,正是当地一位从县城国土资源管理局退休的老干部,这位老干部不仅见多识广,还很有威望。眼见这青铜器的装饰纹样精美,器形巨大,就知道是不凡之物,督促着两个后生联系当地的文管所。就这样,杨志美与杨再昌两人从最初的“藏宝人”变成了“献宝人”。
得到了青铜刀作为线索,当地的文保部门不敢怠慢。要知道,这昌宁县虽然偏僻,但早在几十年前,农民在耕种、取土、放牛时,就曾陆续发现过铜斧、铜剑、铜鼓甚至编钟等青铜器。昌宁县“有宝”,是文保人的共识。
赶到现场查看后,人们不仅从土层中的其他青铜碎片中拼凑出了更多古迹线索,还发现了更多墓葬口,更有专家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2300多年前战国时的古墓葬。
在省、市、县三级文物部门的联合探勘后,这片区域被划定出5000平方米的考古范围。就这样,这一片荒芜的土堆,成了众多宝藏出土的宝库。
随着考古进程的推进,惊喜越来越大。这墓葬分为了两个墓区,出现了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和斜坡土洞墓两种墓葬形制。
有意思的是,西坡是土坑葬,而南坡用土洞,两种墓葬泾渭分明。而用斜坡土洞落葬的规格明显高于土坑葬,青铜器随葬品数量也更多。这也默默向人们证明,这里西爱表明这里至少曾生活过两种不同的族群,所以才有两种墓葬文化。
让考古工作者最兴奋的是,这次发掘出的文物有不少是云南省考古史上首次发现。例如,青铜器中有一柄铜柄铜钺,长度达到了1.288米。更吸睛的是,以往出土的铜钺很多都是只有斧头,柄身使用别的材质而作,而本次出土的铜钺却是一体浇铸!
这件宝贝柄长117.3cm、直径2.4cm、钺刃长15.1cm。銎部连接实心长柄,柄底端呈尖状,断面为椭圆形,不对称靴形刃上饰几何纹。
作为兵器,青铜钺并不实用,远不如矛和戈顺手、攻击便捷。而这件保存完整,威严自显的铜柄铜钺更是向人们证明,钺的功能已体现在礼器上,是赋予领军统帅的军事权力象征。
再比如,文章开头提到的“圆月弯刀”,器型硕大,銎部为椭圆形,柄两侧有凸起的人面纹。人面纹与銎口之间有一圈两条弦纹夹竖条纹的纹饰。刀刃呈弧状,刀刃背部下侧有"几"字形血槽。这样的弯刀,同样有礼器的功能。
此外,还有非常有意思的铜指护,其中一组的器形与成年人左右手十指相仿,两端尖锐,中部有环钮,断面为圆形,长短不一。这种指护很可能是用于某种祭祀活动中。
如此丰富而高规制的青铜随葬器,让人们对这墓葬背后的故事有了更多猜测。专家们根据出土的文物以及相关文献进行考证,这墓葬群是一个可以上溯到春秋末期,下限至汉代的古墓葬群。而这一时期,在保山和昌宁一带正是哀牢古国生存和繁衍的时期。
距今大约2400年前,在今天云南省保山市为中心的怒江中下游区域曾经崛起过一个支系庞杂的族群——哀牢夷,他们创立了哀牢国,创造了灿烂的哀牢文化。关于哀牢国,在史书中有过零星记载,比如《史记·西南夷列传》、《后汉书·西南夷传》以及《华阳国志·南中志》等。
根据史料《楚宝·哀牢国考》记载:“哀牢,夷者。其先有妇人名沙壹,居于牢山……龙因舔之其母,鸟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后长大诸兄,以九隆能为父,所舐而黠,遂共推以为王后……九隆死世世相继,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
关于哀牢的传说,非常有意思。而哀牢的创世王九隆的诞生,更显传奇——沙壹神女居住在哀牢山,一次在水中捕鱼,接触到了一块沉木,心有感应,怀有身孕。而神女随后诞下的,正是九隆。
随后,九隆代代相传,名号不可得而数,至于禁高,乃可记知。禁高死,子吸代;吸死,子建非代;建非死,子哀牢代;哀牢死,子桑耦代;桑耦死,子柳承代;柳承死,子柳貌代;柳貌死,子扈栗代。
滇西澜沧江流域中的九隆族遂以“十男娶十女”的方式迅速繁衍和强大起来,他们散居于溪谷,世世相袭,以数代“小子”哀牢王率领邑王,邑王再管理聚落的形式,在澜沧江中下游全流域中持续发展壮大起来。
随着国力稳步提升,哀牢王率领各邑王沿江而下,不停地征战和扩张,从未出现过败绩。周边一些原非九隆世系的部族也主动或被迫加盟以求得自身的生存。这样,“哀牢夷”也就由最初的九隆氏族扩展演化为“有闺濮、鸿僚、傈越、裸濮、身毒之民”的庞大族群,而哀牢国的疆域则随之东扩、西渐、南伸,并最终开创了“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四千六百里”的广大疆域。
但这样一个强盛而辉煌的古国,却因“山川险阻,往往邑聚”,“自古未尝通中国”。哀牢古国文化繁荣的同时,也陷入了发展的局限。这古国持续了四百多年,公元69年归附东汉王朝,并以其地设立“永昌郡”时正式纳入华夏版图。东汉建初元年(公元76年),哀牢夷王类牢杀守令反汉,兵败被杀,存在了五六百年的哀牢国灭亡。
中国古代,王朝更迭可谓频繁至极,除了为人们所熟知的大王朝外,还有许许多多林立的小国,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湮没于历史长河。幸运的是,通过考古发掘,这些消失的古哀牢国,再次横空出世,惊艳众人。
在这个国庆假期,“想你的风”吹到了哀牢山,哀牢山相关话题纷纷登上热搜榜单。由于太多人涌入,原本人烟稀少的哀牢山变得人满为患,甚至出现了堵车,山上酒店房间也是供不应求。
在横断山山系的诸多山脉中,只有发端于大理南端、楚雄西端并向滇东南玉溪红河方向延伸的元江与阿墨江之间的纵贯四百五十千米的山脉才被当下域名命名为“哀牢山”,但近2万平方公里的保山大地,才是哀牢历史和哀牢文化的自然载体,许多地方依然大量沿用着哀牢时期的地名,与哀牢历史文化密切相关的文物点,星罗棋布于各乡镇。在哀牢后裔各族生活的部分地方,大多还承续着基本的传统生活方式和文化艺术。
与其走进禁区,探究“云南虫谷”般的神秘,不如探探哀牢古国的辉煌。如今,王朝或有尽时,文明却永远不死。穿越三千多年的历史烟尘,我们仿佛看到这样的场景,在仪仗威严、罄乐声声中,一位头顶王冠,冠加羽毛,“穿鼻儋耳”、手戴铜护指、项挂琥珀串珠、腰系人面纹弯刀、腿绑藤护腿、手持靴形钺和青铜权杖的王者从大甸山的历史时光隧道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