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进宫，
是昭仁公主最喜爱的婢女。
后来公主决定造反，我决定陪她到底……
1
我叫安心，是昭仁公主最喜爱的婢女。
昭阳宫里除了公主，其他宫女太监都得看着我的眼色，只因我最能摸清楚公主的喜好，也最能说到她的心坎里去。
换句话说，我是最得公主欢心的狗腿子一枚。
而昭仁公主金尊玉贵，生母是圣宠不衰的越贵妃，位同副后，执掌六宫，在这宫中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因为贵妃和皇上不舍得的缘故，昭仁公主已经十九岁却仍未成婚。
公主很是依赖我，几乎事事都要我陪在身边。
除了今日，她与皇帝一同出宫去体验民间之乐了，我才得了一点清闲。
“安心姐姐，安心姐姐。”
宫女杏仁推开我的房门，语调欢快。
公主不在，自然宫中众人都轻松许多，不用时时悬着心，生怕主子不满意。
“趁着主子不在就喊得这么大声，也不怕嬷嬷们听到了骂你。”
我摇了摇头，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快。
杏仁像是想起了被嬷嬷们教训的时候，不由瑟缩了一下身子，随即又笑着来拉我：
“嬷嬷们知道我在姐姐这，多少也会给些面子。”
“姐姐这么聪明伶俐，又得公主喜爱，是不是从来没被嬷嬷们训斥过？”
她坐在小几上，好奇地发问。
杏仁是这几年才进昭阳宫的宫女，比之一同进宫的宫女，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干了没几年杂活，我便觉得她机灵，向公主建议让杏仁进内殿伺候。
杏仁倒也没辜负我的推荐，做事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并未犯什么大错，这就是十分难得的了。她知道是我举荐，对我不免感激，与我颇为亲近。
“姐姐……？”
见我不答，杏仁晃了晃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
“啊……嬷嬷啊。”
我摇了摇头，
“这我可记不清了。”
2
杏仁瘪嘴，“姐姐不过比我年长几岁，哪有到了记不清事的年纪。”
我不由笑了：“倒不是因为年纪大，我自小进宫，又生过一场大病，此前的事就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公主把我带回昭阳宫的。”
“难怪姐姐比我们都熟知宫中规矩呢。”
话音还未落，却听到主殿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女子的低泣。
等走到殿前，才看到朱嬷嬷押着一个宫女，那宫女发髻也被打歪了，散发垂在脸边，隐隐可见红肿的脸颊，朱嬷嬷还在呵斥：
“谁让你进主殿的？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我只是想……”
宫女还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什么我我我的，你当你还在自个家？”
杏仁听得有些忍不住了，上前劝去朱嬷嬷：
“嬷嬷，小七新来不懂事，今天公主也不在，您老别气坏了身子。”
朱嬷嬷本来想反驳，扭头看到我也在，才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原来安心姑娘也在呢，倒是嬷嬷我多管闲事了，本想着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终归是上不了台面的，那个什么七的八的，还不快滚？”
阴阳怪气地说了半天，朱嬷嬷才扭着臃肿的身材转身离去。
小七掩着脸不敢抬头，匆匆朝我行了礼就跑了，跑起来一瞬间，我看清了她的脸，难怪朱嬷嬷如此暴躁。
恐怕小七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刚折腾完，宫中太监就匆匆回报，皇上和公主已经起驾回宫了。
不多时，昭仁公主清脆的声音在宫门口响起：
“安心，你看看，本宫带了什么回来？”
我早已经带着昭阳宫众人在宫门内守着。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是脸色各异，都知道公主喜爱我，只是这出宫了还能记得给我带东西，却不像对宫女应有的态度。
我福了福身又赶紧迎上去：
“公主是陛下掌中之宝，这吃喝用度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好，能让公主带回来那肯定是特别之物。”
“算你聪明。”
昭仁公主宋云眉眼弯了弯，示意我从太监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
“这是本宫从民间带回来的豆腐。”
“豆腐？”
虽然心中讶异，我还是做欢喜状接过，这宫中什么没有，豆腐这样的食物，宫女太监们可吃得多了，怎么就值得公主带回来呢？
“是了，听说卖豆腐的还是个女子，说是……”
宋云回想了一下，
“什么豆腐西施来着？”
我未曾听过这样的买卖，一边不解一边附和：
“原来民间竟有这样的趣事，想是公主觉着有趣才带回来的。”
宋云低头打量着我茫然的表情，嘴角慢慢也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安心如果有兴趣，本宫大可趁父皇下次心情好的时候，允你一同前去。”
3
天气越来越热，公主的脾气似乎也越来越不好了。
今日公主去越贵妃的寝宫德安宫请安，我照例在殿门外候着，
却听着内殿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宋云是越贵妃的独女，越贵妃向来对她是无有不应的，母女俩发生争吵更是闻所未闻。
对面站着的德安宫大宫女柳枝垂着眼帘，不着痕迹地瞥了我一眼，见我似乎并未注意到内殿的声响，也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宋云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因为走得急，身上的环佩首饰也叮当作响。
我正要跟上，却被跟出来的吉祥姑姑拦住：
“安心姑娘，娘娘有几句关于公主的话要嘱咐你，还请跟奴婢走一趟。”
宋云不耐烦地回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对我摆摆手：
“早些回来。”
说罢转头就走。
我心下打鼓，向来公主去给越贵妃请安，并不会带我到跟前，我也很少能一睹娘娘的凤颜。
想来越贵妃对自己女儿的宫人们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么多年来，要召见我交代什么，还是头一回。
“是，姑姑。”
心里虽是乱七八糟，却也不敢让越贵妃久等，我低着头跟在吉祥姑姑身后小步小步地走着，浑身都写满了谦卑。
进了内殿走没几步，吉祥姑姑就停住了脚步，我估计也是地方了，连忙跪下问安。
“抬起头吧。”
半晌才听到一个慵懒的女声。
我依旧不敢直视越贵妃，只是稍微仰起脸。
或许是我的本分取悦了越贵妃，她又说了一句：
“难怪云儿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倒是个知道进退的，比那……”
比那什么？越贵妃没有再说下去，转开了话题：
“你也是贴身伺候的，云儿近日如何？”
“公主饮食作息如常，只是近日天气炎热，公主有些不耐暑热就……”
“就什么？”
“奴婢们伺候得不尽心，公主或有烦闷的时候。”
我偷偷看了越贵妃一眼，她眉头轻蹙，即便脸色不快，也依然是高贵雍容的美人，难怪能得皇上如此多年的珍爱。
特意把我留下来，却只问了两句话，越贵妃就让我走了。
倒是吉祥姑姑，送我出来时脸色要比刚才正常许多。
只是我刚回到昭阳宫，就听到宫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瓷器破裂的声音。
宫女太监们伏了一地，全都瑟瑟发抖，无人敢作声。
碎片飞溅中，一块碎瓷片贴着我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我并未呼痛，而是径直上前：
“公主小心伤了自己的手。”
宋云转头瞪我，眼眶竟有些发红，直到她看到我脖子上的血痕，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扶着宋云进了里间，又示意杏仁快带着其他人打扫碎片。
刚进里间，宋云就颤抖着坐到榻上，情绪激动：
“你可知道，母妃……母妃想认三弟做儿子！”
4
难怪公主如此失态。
我心下了然。
皇上年岁渐长，迟早要考虑江山传承的问题，可成年的儿子却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大皇子早已经开府，生母是常年缠绵病榻的刘妃，刘妃与皇上是青梅竹马，虽然容颜不再，却还有几分情分。
至于三皇子，在宫中几乎是隐形的，生母也没几个人说的清楚，有说是干粗活的宫女，也有说是从前的什么什么贵人。
宋云向来心高气傲，又被皇帝捧得如珠如宝，自然是看不上三皇子的，三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也不比一个宫人好多少。
要让这样一个皇子跟自己平起平坐，宋云怕是想把昭阳宫都掀了。
“娘娘也是为了公主着想。”
我泡了一杯八宝茶，端到茶桌上，才低声劝道。
“着想什么！”
她气急一拍茶桌，杯子发出一声脆响。
“如果真为本宫着想，就不会要认下这样一个卑贱的人给本宫当弟弟，他凭什么，他配吗？！”
可是三皇子原本就是公主的弟弟。
这话我自然不敢说出口，只能替她按揉着太阳穴：
“公主也别太恼火了，娘娘这不是在问公主的意见嘛，事情也未到了那个地步。”
“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宋云按住我的手问，我喏喏不敢答，她又气起来：
“说呀！你怕她，倒是不怕我了？！”
“公主恕罪，实在是奴婢无用，娘娘……”
我凑到宋云耳边：
“娘娘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奴婢公主最近心情可好，可有发怒，可曾提起过什么人，或是见过……”
话音还未落，宋云已经一把推开我的手，咬着牙脸也带上了一丝狰狞：
“难不成，母妃还要为了一个杂种监视我不成！”
她气得连自称都变了，我却吓得想捂住她的嘴：
“公主慎言！三皇子无论如何也是皇室血脉啊！”
宋云这样胡说，她倒是无碍，万一被人听到了，我只怕我的小命要不保了。
看我吓成这样，宋云怒极反笑：
“在昭阳宫里，本宫还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吗？”
她又斜了我一眼：
“就算今天是皇室血脉又如何，本宫不喜欢的，明天就不一定是了。”
5
这事过去没几日，我就从杏仁口中得知，三皇子宋弈被皇上责罚的消息。
“皇上不待见三皇子，自然是人人皆知，三皇子向来也不爱往皇上跟前凑，怎么还？”
听到此事我也颇为惊讶。
其实也不是三皇子不爱往皇上跟前凑，而是皇上根本无视三皇子这个人，寻常也不会召见他。
这对父子一年能见面的时间，恐怕没有宋云跟皇上半个月见到的次数多。
因此，三皇子到底为人如何，性情如何，我们这等宫人却也不太清楚。
只听宫里的粗使宫女传，三皇子不怎么出门。
“姐姐，这事说来好像还与咱们昭阳宫有关呢。”
杏仁小心地看了看左右，才压低嗓门在我耳边说。
不知是宋云使了什么招数，原本就对三皇子没有什么父爱的皇上直接就命三皇子禁足。
一个成年皇子，本就因不受皇上关注而迟迟没有成亲开府，现在还被关起来了，真是脸都没有了，我也只能一叹。
……
德安宫内，越贵妃和公主的争吵声若有似无地传来。
上次请安后，公主称病不给越贵妃请安已有五六日，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
三皇子被罚后，越贵妃终于耐不住性子，命吉祥姑姑带着御医给公主诊病，这才终于把公主请到了德安宫。
“宋云！这么多年了，母妃事事都顺着你，倒是把你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现如今是什么形势，你难道还不清楚！？”
“什么形势？”
宋云不甘示弱地也拔高了音调，
“母妃对我发什么火？既然母妃有意要拉拢三弟，那我不过是替母妃试试他的本事罢了！他连这点小事都躲不过，母妃还想指望他给你做什么？”
“云儿，你何必跟母妃较劲呢？……迟早的事，你父皇总共就这两个儿子……”
“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为什么我就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