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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掩黄昏,雨横风狂三月暮。
顾家别墅二楼书房内。
顾家兄妹正在私聊顾景舟的婚事。
“哥,雪儿姐这个月就要回国了,你到底是打算和叶家联姻,还是娶雪儿姐啊?”
“我猜,你肯定想娶雪儿姐是不是?雪儿姐当年要是没出国,现在肯定成我嫂子了!”
“当年是当年,现在,强强联姻才是我这个顾家继承人应该做的选择。”
“这么说,你是打算娶叶家大小姐了……”
书房外无声地伫立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子。
二十二三岁的模样。
未施粉黛,却眉如翠羽,肤如玉脂,唇不点而朱。
乌黑柔软的长发低调地束在脑后。
一袭简单而知性的白衣浅裤,白衣束在腰间,干净利落,难掩玲珑曲线。
女子手上拿着一个精美雅致的首饰盒。
她是来送生辰礼物给书房里那位口若悬河的妹妹顾景月。
但听到他们兄妹的谈话,她眼眶倏地泛红,泛起的水光在镜片上起了一层朦胧雾气。
她抬手轻轻将眼镜摘掉。
未戴眼镜的她,有一双秋水潋滟,明眸善睞,乍看惊艳久看沉沦的动人凤眸。
一侧凤眸眼睑下生了一颗小小的褐色泪痣。
为她这张本就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多添了一丝神秘与魅惑之美。
她擦拭了下眼角的湿润,便马上将眼镜又重新戴了上去。
神色清冷决然地转身离开。
回到一楼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的房间在佣人房的其中一间,小而整洁有序。
紧挨着她姑妈的房间。
姑妈是顾家的老佣人,顾景舟奶奶在世时,便已经在顾家干活,今年五十多岁。
除了她这个亲人,姑妈再无其他的亲人。
而她,亦是一样,除了姑妈这个亲人,也再无其他的亲人。
但在今日之前的五年里,她一直把顾景舟也偷偷当成她的亲人,她的男朋友,和她将来的爱人。
此刻,她只感到莫大的讽刺。
原来,她在他心里,连个备胎都不是。
怪不得他从不愿在任何人面前公开他们的恋情,亦或,应该叫暧昧才对吧?
呵!
她端坐在梳妆桌前,端详着镜子中这些年来刻意戴着遮美的黑框眼镜,美丽自持的自己。
不由扬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笑得美如冬日傲雪枝头的一支冷冽白梅。
她没有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太久。
须臾便起了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衣物。
她奉行极简生活,衣物很少,且还放了一部分在医院的职工宿舍。
所以,除了书实在太多放不下。
一个白色行李箱便能装下属于她的所有。
那些不属于她的——
顾景舟过去五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一条项链,一块手表,一条手链,一对耳环,一条脚链,全部都很昂贵。
因为与她身份不符,她一次也没戴过,全部摆放在一个专属的抽屉里。
如今,她一样都没有装入行李箱,就让它们永远躺在顾家。
收拾妥当,她去了厨房。
厨房里菜香四溢。
姑妈和另一个佣人秀姨正在一起烹饪晚餐。
今日是顾景月的二十二岁生日,顾父顾母在欧洲旅游未回。
别墅里的主人,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但晚餐,佣人还是做得格外丰盛,已经订回来的三层粉色生日蛋糕也显眼地摆放在厨房桌子上。
她只是淡淡瞟了眼。
然后走到姑妈身边,微闪了下浓密轻盈的羽睫,“姑妈,医院有急诊,我得回去一趟,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这是我送给景月的生辰礼物,麻烦姑妈等下帮我送给她。”
“怎么刚回来又有急诊了,你这医院的工作也太忙了吧,连在家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了,真是的!”姑妈炒着菜,扭头看了她一眼,抱怨的话里透着一丝心疼。
旁边在忙着的秀姨一脸热情地看过来,“是啊,晓晓,你这工作也太忙了,外面都还下着雨呢,还是吃完饭再去吧。”
“你看,今晚的菜可丰盛了,你不吃可就没口福了!”
“谢谢秀姨,急诊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下次晓晓再回来吃您和姑妈做的菜。姑妈,我走了,送给景月的礼物我就放在这儿了。”
“诶,好,那你出门记得带把伞,小心别淋湿了!”
“我知道了,姑妈。”苏晓晓水润的凤眸藏着伤感与不舍。
看着姑妈在忙碌着的亲切而朴素的身影,她忍不住又叮嘱了句:“姑妈,我走了,您在这里也要多保重身子。”
“诶,姑妈知道。”姑妈此刻的关注力在锅里快烧好的菜上。
一会儿将烧好的糖醋排骨起锅装盘后,她才突然后知后觉,感到侄女今晚似乎有些跟平时不一样。
还有,她刚才怎么突然叮嘱她多保重身子?
怪怪的。
不过,晚餐还没弄完,姑妈也就分了一下心,之后也没多想。
离开厨房,苏晓晓返回自己房间,拎着行李箱最后打量了眼这间房。
眸光黯淡地走了出去。
轻轻关上了房门。
怕遇到管家或其他佣人问东问西,她没有从大厅正门走。
而是从侧门离开。
撑着一把深色雨伞,带着一丝悲壮与孤勇地迈进漫天的雨幕和张狂的疾风中。
她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十来分钟就能到。
不过,这个天气,她有些怀疑司机会不会迟到。
站在院子外的雕花大铁门侧边等了一小会儿,苏晓晓身上的衣服便已经被斜着下的雨给淋湿了一大片。
鞋子好像也已经进水了。
阵阵寒意向她整个身子袭来。
她打了个寒颤。
将已经水汽重重,模糊了双眼的眼镜摘了下来,放进随身背着的白色小挎包里。
没有继续站在原地。
低低地撑着随时能被吹翻的伞,拖着行李箱往前面狼狈地走去。
艰难地走了几十米远,后面有辆黑色轿车突然在她身边缓慢停了下来。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按下车窗,眸光透着一丝关切。
声音清雅温厚地穿过雨幕:“小姐去哪里,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谢谢,我已经叫了车。”
苏晓晓一心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没有扭头看车里的这个男人一眼,便一口拒绝了他。
司机很有眼力劲儿地将车子慢慢前行,让坐在车后座的男人能与苏晓晓保持平行。
男人见苏晓晓不领情。
挑着眉,语气散漫而带着一丝揶揄:“这个天气,苏医生确定你叫的车能很快到吗?”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还知道我是医生?”
苏晓晓停下来,隔着雨幕,有些惊诧地看向这个搭讪的男人。
男人扬起狭长的眼尾,伴随着风雨声,声音温雅沉稳而带着磁性。
听着莫名让人感到有些安心地说:“我不是坏人,苏医生还是先上车吧。”
天马上要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快湿透了。
这男人坐的车看着像是辆豪车,开豪车进出海城御水湾别墅区的多是业主,想来应该也不是个坏人。
苏晓晓停在原地,没有表示拒绝。
司机随即麻溜地撑着一把伞走了下来,帮她将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
再绅士地帮她将一侧车后门打开,看着她坐好,帮她关上车门,才收起伞,坐进驾驶位,继续在风雨中前行。
苏晓晓坐上车,拂了下身上的水珠。
随即向男人表示了下歉意:“对不起,我的衣服有些湿,恐怕会把您的车垫给弄湿。”
“没关系,小事而已。郑祥,把暖气打开。”男人神色泰然,语气闲淡。
“是,三爷。”
郑祥马上按了下中控台的暖气开关,全身冰冷的苏晓晓顿时感觉舒适了点。
她随即侧首向男人道了声谢。
然后突然闻到,不知是车子里还是男人的衣服上,好像散发着一种清幽淡雅的檀木味。
充满禅意,非常好闻。
缓缓地吸进鼻腔里,似乎能让人清心宁神。
她不由多打量了男人一眼。
这男人,个子很高,应该还不到而立之年。
着一袭面料高级,款式略带休闲的黑色西装,里面的立领衬衫也是黑色的,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
坐姿正派又略显慵懒。
侧颜如鬼斧神工的雕塑般。
皮肤冷白,黑发利落,剑眉入鬓,睫毛浓密而修长,鼻挺唇薄。
气质神秘内敛,风骨清傲绝尘。
如雪山之松,又如暗夜之星。
不过,那狭长的眼尾和微扬而性感的唇角,似乎又透着一股风流凉薄的韵味。
苏晓晓顿时有些许不自在地赶忙收回了视线。
然后从包里拿出手机,取消刚才叫的网约车。
男人的余光知道她刚在偷偷打量他,微微勾了勾唇,扭头看向她。
嗓音低沉而温淡:“下这么大的雨,苏医生准备去哪里?”
“顾氏医院,不知可跟你们顺路?”苏晓晓抬起头,一下撞上了男人的眸子。
刚才在车外隔着雨幕,她没瞧清楚他的样子,更没瞧清楚他的双眸。
此刻,猛然面对面瞧了个一清二楚。
她不禁感到呼吸凝滞了下。
这个男人的正颜,七分仙姿,三分妖孽。
矜贵儒雅,清傲风流。
一双狭长而有神的眸子,如大海般深沉幽邃,又如星河般璀璨生辉。
带着明晃而肆意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一探究竟。
男人撞上苏晓晓一双动人的凤眸,如此近距离地面向她时,也感到呼吸一窒。
车里的暖气,让她刚才惨白的脸颊透着一片淡淡的红润。
头发和脸上沾着的细碎水珠和朦胧雾气,让她看起来像从瑶池仙境里刚沐完浴的仙子。
清新脱俗,如玉生烟。
打湿的绸质白衬衣贴在身上,让她微微起伏而曲线姣好的胸脯显得性感而惹目。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
修长的睫毛也微闪了下,然后泰然而温吞地吐出四个字:“刚好顺路。”
“哦,那便好,若是不顺路,那就太麻烦你们了。”苏晓晓微微垂着首,敛着眸,颇有些不自在。
“不麻烦。苏医生的衣服湿了,若是不介意,可以把我的外套借给你,你改日还给我便好。”
“不用了,谢谢,我回住处马上洗个澡便好了。”苏晓晓慌忙拒绝。
此话一说完,她便顿时感到一阵窘迫而懊恼。
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说什么洗澡啊!
她真想拍下自己的脑袋,不过,还是忍住了。
随即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边轻轻向外侧挪了挪身子,跟这个男人隔远点。
这辆车的车厢空间比寻常的车要宽敞一些,但苏晓晓还是感到有些逼仄及莫名的压迫感。
男人见她一口拒绝,倒也没勉强。
从善如流地回:“也罢,开着暖气,应该不冷。对了,苏医生,这个天气赶去医院,可是有急诊?”
“你怎么知道我是医院的急诊科医生?还知道我姓苏?”苏晓晓这时才记得问,这个男人怎么好像对她挺了解似的。
男人颜如皎月般,温润地笑了笑,“顾氏医院是海城第二大医院,我在医院见过在急诊科工作的苏小姐,应该并不算奇怪吧?”
“哦,您去顾氏医院看过病?”
“陪家人去看过而已。”
“哦,不好意思。”苏晓晓脸色微窘地道了个歉。
问别人去医院看过病,这不是咒别人有病吗?
作为一个医生,她一向觉得自己说话挺有分寸。
但不知怎的,今天跟这个陌生男人只是简单的交谈,她竟一而再地言语有失妥当。
看来,还是闭嘴,不说为妙。
苏晓晓抿着唇,在心里暗忖道。
然后突然担心顾家有人等下打电话给她,便把手机调为了飞行模式。
因为现在,她跟谁都不想说话了。
男人淡淡瞟了她一眼,充满磁性的声音温和地回了两个字:“无碍。”
苏晓晓低着头,唇角微扯了下,以示回应。
然后,二人都保持沉默,各自看着车外的雨景。
车里一片沉寂,车外的雨势却越来越大,好似天被人戳破了个大窟窿似的。
黑云翻墨,白雨跳珠。
道路两边的树木也被狂风暴雨吹打得好似群魔乱舞。
看着颇有几分骇人。
苏晓晓有些庆幸,幸好上了这辆车,否则,今晚的她定会被浇成一只全身湿透的落汤鸡。
因为雨势太大,夜色又降临,一路的视线不大好,车也不敢开快。
原本到顾氏医院只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差不多翻一倍的时间才到。
苏晓晓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清凌凌的凤眸充满一丝感激地看向身旁的男人,“我到了,今天真是太感激你们了。请问先生您贵姓,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好,我姓季。苏医生欠我的这次人情,我会记着,一定等苏医生日后来报答。”
季行渊性感而凉薄的唇角勾着一抹笑意,深邃如海的眼眸含着一丝促狭的光芒。
不客气地顺着苏晓晓的话回了一句。
“呵呵,好。”苏晓晓惊诧了下。
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如此不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还真的惦记人家日后报答的。
季行渊微微勾唇,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苏医生,那就留个电话吧。”
“好。”
苏晓晓有丝被人讹上的无奈,但还是礼貌地接过了季行渊的手机。
按了一下,发现需要输入密码。
不由抬起一双清灵的凤眸,将手机重新递到他面前,“您还没输入密码。”
“你输吧,0717。”季行渊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哦,好。”苏晓晓只好又把他的手机拿回身前,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个一个数字,认真而轻盈地按了起来。
0717,七月十七?
苏晓晓输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这不是跟她生日的日期一样吗?
难道是巧合?
她不禁蹙了蹙眉。
她的手机密码是六位数,后面四位跟季行渊的一样,前面两位是她出生年份。
有这么巧的事吗?
苏晓晓心里暗暗疑惑,但还是将自己的名字与手机号码存到了他的通讯录里。
“存好了。”
“谢谢苏医生,哪日我需要苏医生报答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季行渊伸出一只清隽修长的手,优雅地接过手机。
低头瞥了眼屏幕上的“苏晓晓”三个字时,如墨的眸子悄然涌起一抹宠溺与柔情。
不过他马上将手机倒了过来放在座位上,不再看它。
“呵呵,好。”苏晓晓笑得有些窘迫,“那我下车了,今晚谢谢季先生。”
“不客气,等下回到住处,苏医生记得马上洗个热水澡。”
“嗯,谢谢,再见。”苏晓晓低着头,窘着脸,马上下了车。
这个男人说话也太直接了,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苏医生再见。”清雅而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伴着雨声落在苏晓晓身后。
看着她像个仓皇逃离的小白兔一样,季行渊向上扬了扬狭长的眼尾与性感的唇角。
郑祥也马上下了车,帮她将放在后备箱的行李箱拿了出来。
苏晓晓向他客气道了声谢。
然后一手撑着伞,一手拖着行李箱。
顶着已经变弱了些的风雨,不疾不徐地走进顾氏医院的大门。
职工宿舍楼在医院里面。
进去后,她没有往正对面的门诊楼走去,而是往侧边一条路,直接走去宿舍楼。
季行渊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她单薄而遗世独立的背影,才吩咐郑祥转头去季氏集团总部。
今晚,他与她南辕北辙。
其实并不顺路。
去季氏集团总部的路上,季行渊一个人悠闲地坐在后座,拿起手机,勾着唇。
将通讯录里苏晓晓的名字,改为了“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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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别墅。
苏晓晓离开十几分钟,她姑妈苏爱珍和秀姨就将晚餐准备好了。
苏爱珍上楼去叫顾景舟和顾景月兄妹下来吃饭,顺便把苏晓晓送给顾景月的生辰礼物也带了上去。
“小姐,这是晓晓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她刚刚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
“晓晓让你转交的,她人呢?怎么不亲自送给我?”顾景月接过礼物,打开随意看了眼。
苏晓晓比她大一岁,十岁那年便跟着苏爱珍寄居在顾家。
从第二年开始,年年都会送生辰礼物给她。
上学时,她送的都是她手工做的礼物,用彩纸折的千纸鹤与五角星,还有编织的手链,手套,围巾之类的。
她的手非常灵巧,做的手工礼物都很可爱,精致。
不过顾景月身为富家千金,她从小见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苏晓晓送的那些东西她自然都瞧不上。
但她也并非是个目中无人,毫无教养的富家女。
虽然瞧不上苏晓晓送的东西,但每年还是会客气的收下,然后放在一边不用而已。
苏晓晓自十五岁高中毕业,能自己做兼职赚钱,一直到现在工作了,再每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便会贵重些。
今年,她送的是一对珍珠耳钉。
看着,可能一两千的价位,顾景月自然还是瞧不上。
不过,苏晓晓的心意她收到了。
觉得她还算用心吧。
苏爱珍见顾景月似乎对侄女送的礼物并没有多惊喜,有些微微地替侄女感到心酸。
这些年,她知道她寄居在顾家的不容易。
一直觉得自己欠顾家天大的人情,所以年年都会送生辰礼物给顾景月这个千金小姐,当是报答顾家对她的收留与恩情。
还在上学的那些年,她也一直懂事地把自己当成顾家的小佣人。
只要放学回来或是假期,总是自己主动找各种家务和杂活儿干。
从不让自己闲着。
作业总是留到晚上睡觉前才做。
所以她的睡眠时间一直比别的孩子要少。
这些,苏爱珍一直默默看在眼里。
一边心疼她,一边盼着她快点长大嫁人,以后能真正有个自己的家便好了。
苏爱珍眨了下略感湿气的眼眶,收起游离的思绪。
扯出一丝笑容:“回小姐,晓晓说有个急诊,回来一会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所以,这不让我把礼物转交给你。”
“下这么大雨,晓晓回来又走了?什么急诊这么急啊?哥,咱们家医院的急诊科有这么缺人吗?”顾景月有几分揶揄地看向顾景舟。
顾景舟一袭白色衬衣,深色马甲,坐在宽大的深棕色书桌前,眸子暗了暗。
苏晓晓在急诊科工作半年多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而且,还一声招呼都不跟他打就走了。
明显很不寻常。
不过,他不想让顾景月和下人看出,他很在意苏晓晓。
神情与语气皆作漫不经心状:“哪家医院的急诊科也会有缺人的情况,没什么奇怪的,走吧,我们下楼吃饭。”
“嗯,好吧,吃饭去!今天可是我生日,珍姨,你们应该做了很多菜吧?”
“回小姐,做了一大桌呢,全是小姐和少爷爱吃的。”
“那就好!”顾景月一脸灿烂而无忧无虑的笑容。
穿着一身明艳的束腰及膝宽摆红裙,像只灵动的红蝴蝶一样,步子欢快地和顾景舟一起下了楼。
苏晓晓在她这个千金小姐心里,终究也不过是个如同佣人一般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很快就不在意她的事了。
二人下到一楼饭厅,顾景舟看到高管家,黑眸微闪了下,装作随意地问:“高管家,刚才谁送苏晓晓去医院的?”
顾家有三个司机,一个固定跟着顾景舟。
另两个,顾家任何人有需要用车,都可灵活差遣他们。
若是下人需要,则跟高管家报备一下即可。
高管家听到顾景舟的问话,有些莫名,“回少爷,晓晓又去医院了吗?我刚才没留意到她走,她也并没有找我说要用车。”
“啊,那晓晓是怎么走的啊?”苏爱珍听到高管家的话,顿时一脸担忧地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天快黑了,又风雨交加。
御水湾别墅这块儿一般拦不到出租车,何况这样的天,难道晓晓自己叫了车?
可顾家明明有空闲的司机和车,她今天为什么不用?
她自寄居在顾家,一直又勤快又懂事,读书成绩特别好,跳过两级。
比顾景舟和顾景月兄妹俩的成绩都要优秀。
先生太太因此也都对她挺不错,还时常让顾景月向她学习。
他们也早就特意吩咐过了,说晓晓平常需要用车,让高管家随时安排。
她之前也并没有在这件小事上太拘着。
需要用车,一般都会大大方方地找高管家。
顾景舟拧着眉头,也担忧地瞟了眼大门。
这个女人一向做事有章程,今天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很快又是一脸淡漠的样子,“珍姨,或许她自己叫了车吧。她这么大个人了,这种事应该能安排好,你也不必太担心。”
“是,少爷。不过,我还是给晓晓打个电话问一下吧,不然,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随你吧。”
“晓晓也真是,家里有那么多辆车,她那么麻烦自己叫车干嘛,这是要跟我们顾家生分吗?”顾景月想到的不是苏晓晓的安全,而是觉得她此举有些小家子气。
顾景舟眸子闪过一抹不悦,沉冽地低喝:“好了,吃饭。”
一大桌十几道菜,只有他们兄妹俩吃,顾景舟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在顾家,其他的佣人都不会上桌和主人一起吃。
但是,苏晓晓例外。
自她十五岁那年,以低龄却高分考取海城医科大学后,顾父顾母便让她以后跟他们一家同桌吃饭。
苏晓晓自知自己身份低微而尴尬,想婉拒。
但顾父顾母已经发了话,自是没有收回的道理。
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但从此,本硕连读七年期间,她一直住校,回顾家的次数刻意地减少。
除非是姑妈打电话说想她,或是顾家谁过生日,节日,还有,顾景舟叫她回来,她才回。
去年大学毕业,顾父顾母让她直接去顾氏医院上班。
她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不过,选择在急诊科工作,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觉得在急诊科能提升临床实践,应急处理,持续学习,团队协作等各方面能力。
当然,急诊科工作节奏快,压力大,她也知道的,但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顾景舟曾私底下建议她去别的科室。
但在这点上,她非常坚持。
顾景舟也不想表现得好像过于心疼她工作辛苦似的,便也没强求。
不过,去年有次他顺路接她下班,见她一脸疲惫,语气闲淡地说了句:“只准在急诊科干两年。”
她当时眉眼含着浅浅欢喜地回:“嗯,知道了。”
她自从毕业在医院上班后,除了上夜班,每天都是回顾家住,晚上自然也是跟顾家人一起吃饭。
顾父顾母这两年外出旅游得多,家里大部分时候只有顾景舟和顾景月两个主子在。
苏晓晓便也大部分时候是跟他们兄妹一起吃。
顾景月是富家千金,从小就有她的所谓名媛圈。
而且她大学还未毕业,和她的同学朋友三五不时会在外面聚会。
所以不少时候,顾家的饭桌上其实只有苏晓晓和顾景舟二人。
每每这种时候,便是他们二人内心皆欢喜的在家里用餐的时光。
虽然有佣人在旁边站着。
他们并不能肆意地说什么让佣人觉得他们俩关系暧昧的话。
但是,互相喜欢着的两个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甚至什么都不用说。
只是一个眼神,或是只是低着头默默吃饭。
彼此便都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心。
这样的感觉,有种隐秘而刺激的甜蜜。
顾景舟在一边默默想着心事,一边食不知味地吃饭。
一边听顾景月在叽叽喳喳说话时。
苏爱珍走到大门边,一边看着门外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的鬼天气,一边焦急地打了好多遍苏晓晓的电话。
可始终打不通。
她有些想马上跟顾景舟说一声,要不让他派人开车去外面找一找。
但见他还在吃饭,今天又是顾景月的生日,吃完饭,他们肯定还要切蛋糕的。
又不好意思破坏主子吃饭过生日的氛围。
只得焦灼地等他们吃完饭再说了。
好在没等多久,顾景舟便先吃完从饭桌起了身。
苏爱珍马上快步走过去,“少爷,晓晓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吗?我打一下试试。”顾景舟蹙了下眉头。
随后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一遍苏晓晓的电话,果然打不通。
“我也打不通,或许她现在已经到了医院,不方便接电话吧,珍姨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到医院了呢?少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您看能不能打个电话到医院问问?”
让主子为自己侄女的事操心,苏爱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但此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就苏晓晓一个亲人,从十岁开始便看着她长大的,她必须确保她平安心里才踏实。
这个女人,今天到底搞什么鬼?
顾景舟心里闪过一丝恼怒,不过对苏爱珍还是客气而平和:“好,我打个电话到医院问问。”
他手机里只有顾氏医院院长的电话。
只好直接打给了院长。
院长一会儿便回话过来,说苏医生下班后,急诊科的人并没有打电话叫她回医院加班,她这会儿也并不在急诊科。
这个女人竟然撒谎外出!
这个天气,她撒谎外出干什么?
挂掉院长的电话后,顾景舟面色有些冷峻:“急诊科刚才并没有通知她去加班。”
“啊?那晓晓为什么跟我这么说啊?”苏爱珍一脸不解与担忧。
顾景月怕长胖,晚餐一向吃得不多。
她一会儿也放下碗筷,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说:“珍姨,你也不要担心了,我猜啊,晓晓跟你这么说,肯定是怕你八卦多问呗。”
“她啊,说不定现在正和某个帅哥在甜蜜地约会呢!”
“不然这个鬼天气,连我都不想出去和朋友happy,她却骗你都要出去,这要不是爱情的力量,我才不信呢!”顾景月口若悬河,俨然是个恋爱专家。
她只顾自己说得畅快,压根没留意顾景舟一双黑眸冷厉得像淬了冰。
“是吗,难道晓晓真的谈恋爱了?这孩子,她谈恋爱了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又不会反对。”苏爱珍蹙着眉。
不过心里的担忧,倒是一下减轻了一些。
“珍姨,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哪喜欢跟家里长辈报备的,肯定是等差不多定下来了,才会告诉你嘛!”
“顾景月,你不切蛋糕了吗?”顾景舟一脸冷冽地中断顾景月的口若悬河。
“啊,切啊,当然切了!大家都来吃蛋糕了!”
外面风雨潇潇。
顾景月仍然没留意到顾景舟生气了。
兴致昂然地朝管家和佣人们扬声吆喝了一下,然后马上走去开蛋糕,点蜡烛,许愿。
佣人们围在旁边为她唱生日歌。
她把蛋糕切开,给自己和顾景舟及高管家拿了一块后,就让佣人们自己分着吃。
顾景舟平常还是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
父母今日又不在,他也不想太扫她的兴,便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她的生日蛋糕。
然后才借口去书房处理工作,一个人匆匆上了楼。
沉着脸,在书桌前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后,顾景舟拿出手机,又给苏晓晓打了两遍电话,仍然打不通。
然后又用书桌上的座机打了两遍,还是打不通。
“苏晓晓!”顾景舟气得额头青筋暴突,用力咬着牙槽。
抡起拳头,猛地捶了一下面前的书桌。
把书桌上先前放着的一杯茶,震得茶水四溅。
顾景舟随后又马上拿起手机,怒气冲冲地给苏晓晓连发了几条信息。
【苏晓晓,回电话!】
【苏晓晓,你最好是在医院!】
【苏晓晓,你连我和你姑妈的电话都不接了吗?】
【苏晓晓,你胆子肥了!】
【苏晓晓,马上给我回电话!】
【苏晓晓,你不在急诊科,到底死哪儿去了?立即回电话!】
苏晓晓在医院的职工宿舍是一个带了卫生间的单间,比她在顾家的佣人房稍微大一点点。
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住她一个人挺清静。
她拎着行李箱回到宿舍后,把行李稍微归纳了下。
检查了下刚才放在行李箱里的手提电脑,确认没进水能开机后,便马上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
冲去周身寒意,换上舒服的睡衣,吹干头发后,她才有种在海上漂浮了半天终于着了陆的感觉。
看了眼手机,尚未到九点。
她还是解除飞行模式,准备给姑妈说一声,今晚她住医院,不回顾家了。
手机一打开,顾景舟的信息爆炸便向她袭来。
他竟然发了这么多条信息给她。
呵,这还是头一遭!
苏晓晓苦笑了下。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还是觉得她突然不受控了,所以恼羞成怒?
苏晓晓没有回信息给他。
看了一遍他发的这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暴怒的信息,她直接删了他的聊天记录。
然后,沉默了一下,将他的微信拉入了黑名单。
“姑妈。”苏晓晓随后打了个电话给苏爱珍。
“晓晓,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
“你电话刚才怎么打不通?还有,你刚才怎么没让家里的司机送你啊?你现在是在医院吗?少爷怎么说你们医院今晚没通知你去加班啊?”
苏爱珍刚忙完回房,接到苏晓晓的电话,有些激动地连连发问。
从前听到苏爱珍的声音,苏晓晓没觉得很特别。
此刻听着,她鼻子一阵发酸。
虽然寄居在顾家这些年,学费是顾父顾母坚持要帮她出的,没有花姑妈的钱。
吃也算是吃顾家的。
但没有姑妈,她便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是姑妈给了她一个栖息之地。
这世上最关心她的人便是姑妈。
“姑妈,对不起,我今晚对您撒了个小谎,我的确没有来医院加班。不过,我现在已经在医院宿舍了,姑妈请放心。”
“医院宿舍?下这么大雨,你怎么突然去医院宿舍了啊,你怎么去的,怎么没叫家里的司机送你?”
“我……”苏晓晓脑海里一下涌起季行渊那张如仙似妖的脸。
如果说实话,姑妈肯定又要多想多问。
顿了一下,她只好找了个不节外生枝的说法:“我自己叫的出租车。”
“自己叫的出租车突然去医院宿舍?晓晓,你告诉姑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姑妈,我想以后住在宿舍,不回顾家住了。住在顾家,每天上下班不方便,也浪费打车钱。”
“我想自己攒点钱,以后在海城买个房子。这样,等姑妈退休了,咱们也能有个咱们自己的家。”
“傻孩子,那你也不用挑今晚这样的天气搬家啊!”
“你想买房子,姑妈有钱的,姑妈这些年在顾家的工资全都攒着呢。姑妈明天就把卡给你,你付个首付,买个小房子应该够的。”
苏爱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去打开衣柜,朝一堆叠放的衣服里面摸了摸。
那里面藏了两张卡。
一张是她给自己存的养老钱,不多,反正她生活节俭,慢慢存,以后应该够用。
一张,是她给苏晓晓存的嫁妆钱,已经挺丰厚的一笔了。
她本打算在她出嫁时给她,也好让她以后在婆家过得有底气。
如今她既然想在结婚前先买房,她便准备提前拿出来。
听到苏爱珍的话,电话那边,苏晓晓的眼泪如珍珠般“哗”的一下砸了下来。
她想,纵然是亲生父母,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而她与苏爱珍这个姑妈,其实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苏爱珍弟弟弟媳当年从孤儿院抱养的孤女而已。
养父在她十岁那年病逝,养母便不要她,跟着别人去了外地打工。
后来听说很快便再嫁了。
苏爱珍可怜她,把她接到了海城。
让她跟着她,寄居在顾家。
给了她一个虽然寄人篱下但却安稳的生活和读书环境。
她才得以顺利读到硕士毕业,做了她从小便许下愿望的医生这个职业。
比起欠顾家的恩情,苏晓晓更欠苏爱珍这个姑妈的。
如今,她一提买房子,姑妈竟然马上爽快地说要帮她付首付钱。
“呜呜呜……”苏晓晓想极力克制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的情绪,但终还是在电话里哭出了声。
“晓晓,你是不是哭了?你可别吓姑妈,你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听到电话那边好似有哭声,苏爱珍马上抽回在衣柜里找卡的那只手,两只手拿着手机紧贴在耳边。
见姑妈误会了,苏晓晓忙抹了下眼眶和脸庞的泪,吸了吸鼻子。
“……姑妈,我没事,是您对我太好了,我感动得有些想哭而已……”
“傻孩子,吓死姑妈了,姑妈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呢!”
“怎么会,谁敢欺负我啊?”苏晓晓眼中带泪,泪中带笑,跟姑妈调侃了句。
然后又一脸认真,“姑妈,您的钱您自己存着,我不要。”
“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如今都毕业了,怎么还能用您的钱?我应该要挣钱孝顺您了才对。至于房子,我迟早能买得起的。”
“只是,可能买不起大的而已。所以,还望姑妈以后不要嫌弃咱们家的房子不够大就好。”
苏晓晓坐在床沿,去掉脚上粉嫩的凉拖鞋。
轻轻甩了会儿两只完美无瑕,柔嫩白皙的光脚丫。
将脚底的湿气甩得差不多干了,便盘着双腿坐在床上,伸直脊椎,目视前方。
一边与姑妈煲电话粥,一边保持着一个优雅的打坐姿势。
她平常工作强度很高,下班后还要持续精进学习医学知识。
每个月还会不定期几个晚上或是休息日,顾景舟会带她外出用餐,偷偷约会。
能运动健身的时间委实不多。
所以她只能见缝插针,平时在自己房间里做一些简单的瑜伽,让身体保持柔韧与健康。
苏爱珍听得出,侄女的情绪似乎好了些,便也不再绷着神经。
她也走到床沿坐了下来,“晓晓,姑妈这辈子无儿无女,你一直就跟姑妈的亲闺女一样。”
“姑妈早就为你存了一笔嫁妆钱,如今你既然想在嫁人前先买套自己的房子。这钱,就当是姑妈提前给你了,你必须得收下。”
“你的心思,姑妈懂。顾家虽说对咱们姑侄一直很不错,但咱们终究是寄人篱下。”
苏爱珍心里有些酸,眼眶泛起一抹晶莹。
谁不想自己和亲人过得好,过得有尊严呢,苏爱珍也想的。
但是,她文化不高,也不懂什么技术。
早年结过一次婚,可结婚才半年多,从事建筑的老公便在干活的工地上从高层掉下来死了。
她当时已怀有几个月身孕。
因悲伤过度,不幸流产,医生宣布她以后可能难以再怀孕了。
婆家和一些乡亲非但不同情她,还流言蜚语满天飞,说她克夫克子。
她伤心欲绝,没脸在老家待下去,便去大城市打零工。
做着最底层的活儿,挣着最底层的工资。
直到一次偶然帮了顾景舟的奶奶,跟着她去顾家当了佣人,才一年比一年,慢慢也拿上了高薪。
只是这高薪,只有从事这行的人才知道,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挣得到。
苏爱珍轻轻叹了口气:“姑妈年纪大了,又做了大半辈子佣人,已经习惯了比别人低一等,看别人脸色过活。”
“但晓晓你读了那么多书,又是个体面的医生。你的确不该一直像姑妈一样,一辈子习惯寄人篱下,比别人低一等的。”
“所以,你想婚前就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姑妈真的很支持你。”
“那卡,你明天若是不回来拿,那姑妈到时给你送过去。海城的好房子咱买不起,那就买个差一点,小一点的,哪怕二手的也行。”
“总之,你想有个自己的家,姑妈如今有这个力了,是一定要帮衬你的。你若不肯让姑妈帮衬,姑妈真的会生气,那姑妈以后老了,也不让你照顾了!”
“……姑妈,呜呜呜……”
苏晓晓一边打坐,一边认真听着姑妈在电话那边的唠叨。
她本来已经往内在收的情绪,又被姑妈弄得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溃千里,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
中间,顾景舟接连打了两个电话进来,她都没接。
一直跟苏爱珍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粥,说服她先把那钱继续存着,以后再给她,二人才依依挂断。
此时,窗外的雨已变得淅淅沥沥。
风似乎也停了。
苏晓晓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一股雨后清冽的空气,顿时向她扑面而来。
她闭上眸子,细细感受了下。
然后缓缓睁开,看向窗外的夜景。
街上霓虹斑斓,车子川流不息。
对面的高楼,灯火错落有致地亮着,想必有人已回家,有人仍在为生计忙碌。
苏晓晓默默伫立在窗前良久。
背影在房间寂静清冷的灯光下,美丽如画,孤独如诗。
“以后,这个城市一定也会有一盏灯是真正属于我的。”她一双漂亮的凤眸闪着莹莹水光,凝望着对面高楼错落的灯火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心里对自己搬离顾家的决定,也更加坚决了几分。
她不稀罕顾家的大别墅。
那别墅再大,她也没有归宿感,她只想要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能住得心安理得的栖息之所,无论多小都好。
而她这种心情,顾景舟一直是不懂的。
也或者,他装不懂而已。
所以与她暧昧五年,他始终不愿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女朋友身份,让她可以稍微心安理得地继续住在顾家。
一个如此不懂或装不懂自己的男人,离开他又有何不舍?!
苏晓晓长长呼了一口气,收回视线,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把顾景舟的手机号也拉黑了。
然后,洗衣服,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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