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实地考察:共和党基层党部

茶狐世界 2024-05-11 15:00:47

摇摆州俄亥俄

美国中西部几个州,在中国知名度很低,但俄亥俄州还算略有名气,喜欢NBA的朋友一定知道小皇帝詹姆斯,就是在克利夫兰骑士队出道,网球爱好者一定知道辛辛那提网球公开赛,军事迷们也肯定不会遗忘冷战时期美国核潜艇的代表作——俄亥俄级核潜艇。俄亥俄州和福建省的面积几乎一样大,但人口只有福建的三分之一。

而对于历届美国总统候选人来说,俄亥俄永远是心头大患,因为他是最有名的swing state(摇摆州)——时而支持民主党,时而支持共和党。俄亥俄选民文化上较为保守,比较接近共和党的价值观,但制造业密集的产业结构,又决定了某些选民更倾向民主党的经济政策。

俄亥俄不像加州,永远是民主党的大票仓,也不像德州,总是共和党的铁粉。两党在俄亥俄都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得俄州者得天下”(As Ohio Goes, So Goes the Nation)一度成为铁律。

但自从川普主义和民粹主义崛起,俄亥俄开始急速右倾。从一个摇摆州逐渐蜕变为川普的红州。根据最新的民调,2024年的总统大选,川普在俄亥俄的民调遥遥领先拜登10%,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疫情前,我曾经深入俄亥俄的共和党铁票仓,亲身体验了一次共和党基层党部的日常运作,过程相当有趣,当时就写了这篇文章,一直没有发表,今天修改过后,与大家分享。

其实俄亥俄的红蓝两党支持率地图也是全美的缩影。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支持民主党(颜色偏蓝),乡村就是共和党的铁票仓,红彤彤一片。

位于俄亥俄州的Wayne县是一个农业县,也是共和党雷打不动的铁票仓。打开该县共和党的网页,一行霸气的文字跃入眼帘:Fifteen out of sixteen county-wide elected offices are held by Republicans(本县16个选举产生的政务官中,15个属于共和党),相比胜负在毫厘之间的美国总统大选,这完全是压倒性优势,可以想象,本地的居民是有多么保守!

我曾经听过斯坦福大学历史系的Martin Lewis教授的公开课——Geography of US Presidential Elections(美国总统选举地理学),根据他的统计,学历越高的人支持民主党的可能性越高,比如2008年的美国大选,在所有“大学城”,民主党的支持率都超过共和党。相反,学历越低,共和党的支持度越高。同时,农业经济越发达的地区,选民越保守,共和党的支持率也越高。Wayne县的选民兼备了“农民”和“低学历”的双重特征,难怪在这里,共和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话说回来,学历高的人不一定聪明,读书读成傻子、读成偏执狂的人大有人在。对我来说,相比那些文绉绉的大学教授,我还是喜欢大咧咧的美国农民。

基层党部

在Wayne县庙会最好的地段,共和党Wayne县支部设立了一个面积很大的摊位。和国内的庙会一样,位置越好,面积越大,摊位价格就越高。看来,本县的共和党财大气粗啊。而民主党的摊位,要么躲在小角落里,要么他们就压根没来,反正我逛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不过对民主党来说,这些顽固不化的农民,也不是他们团结的对象。

在摊位最显眼的那堵墙上,贴了三个字母GOP,共和党的官方名称是Republican Party,但共和党和他的粉丝们,还是更喜欢GOP(Grand Old Party:大佬党)——他们觉得看上去更接地气,我觉得听起来更有江湖气。GOP的上方,是一面美国国旗,左边写着“自由的土地”,右边写着“勇士的故乡”。地上站着一只大象——共和党的吉祥物。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候选人的名牌。

GOP摊位里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他戴着一顶John Deere(著名农机公司)的鸭舌帽,穿着一双七成新的Nike篮球鞋,他的牛仔裤和套头衫看起来也很普通,是典型的农民打扮。但和其他农民不同,他身材挺拔,面相斯文,据说,他是该县共和党副主席。

没多久,走进来一位年过七旬的老汉,他的手在不停颤抖,可能患有帕金森综合症。副主席马上殷勤地迎了上去,看样子,他们是老相识,还没寒暄几句,老汉就开始大发牢骚:“我们家族四代,六十五口人,人人都是GOP的支持者,就算你们做得再差劲,我们依然含泪投票给GOP,但你们也太不争气了,怎么能让奥巴马这个无耻的大骗子当选总统?当一届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他连任成功?气死我了!”

副主席一脸懵圈,怎么还提奥巴马呢?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看起来,这个老汉对奥巴马恨之入骨,久久不能释怀。

副主席接话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

还没等他说完,老汉就抢白道:“现在众议院是我们的,完全可以让民主党跪地求饶,但你们太不讲究斗争策略!什么都反对,为了反对而反对,这和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选民能不反感吗?就好比我老婆跟我吵架,她动不动就以离家出走相威胁,这招用一次可以,用多了就不灵了!”

说到这里,在一边看热闹的农民哄堂大笑。

老汉一本正经地呵斥道:“有啥好笑?!”说完,他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笑声平息后,他又开始对副主席耳提面命:“你们要讲究策略,以目前的形势,我们一定会赢……”

副主席插不进话,只能站在一边,接受老党员的教育。真是难为他了,朝廷里的国家大事,显然不属于地方小吏的业务范围。老汉越讲越激动,唾沫横飞,但副主席依旧面不改色,顶着如雨点般向他砸来的唾沫,恭敬地聆听着老汉的演讲。自始至终,他都像一位新来的公司职员,什么事儿都还没做,就被领导拉去做替罪羊,接受股东的训斥!

我在“大佬党”摊位对面的小吃店买了一杯咖啡,坐下来,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些美国基层党员的日常工作。GOP摊位里一共有三位工作人员,没有选民来参观的时候,他们几个表情松弛,有说有笑。一但有选民路过,他们就像消防员听到了警报声,瞬间投入战斗。脸上立刻露出训练有素的笑容,据我观察,至少露出八颗牙齿,比国航空姐笑得还灿烂。对他们来说,支持者就是衣食父母,没有选票就没有一切,亲生父母可以随意,选民可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和选民最主要的互动方式就是握手,甭管男女老幼,见面就伸出双手,一脸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

有些小孩手上沾满了冰淇淋,没关系,他们照样握。

有些农民刚清理过马粪,手脏,不怕,他们照样握。

有些老人戴着薄手套,不用脱,他们照样握。

有些人脸上一副很不情愿的表情,没事儿,热脸贴冷屁股,他们照样握。

在美国,基层党务工作者不仅地位低,收入少,还是一份体力活!

新闻里,共和党那些上层政客总是面目可憎,但在地方党部零距离观察,下层的小喽啰也是普通人,在日常的苟且中,也有一份无奈的喜感。

美国政治工作者的分类

玩票的富人

这种人钱多得花不完,通常他们都在幕后操弄,有时候,他们也亲自下场玩票,比如不领工资的前纽约市长 Bloomberg布隆伯格,他担任市长12年,年薪1美元,经常能看到他坐地铁上下班的照片,风尘仆仆的样子。

看似两袖清风的布隆伯格,在市长任内(2002年至2013年),个人净资产从50亿美元,上升到300亿美元。很显然,市长的光环对他的生意有显著加持效果。他旗下的公司——彭博资讯的营收,从2002年的50亿美元,增长到2013年的90亿美元。

美国商业杂志《福布斯》曾经分析了布隆伯格和川普——两位富豪政客背后的有趣现象。报道称,在2000年代初,布隆伯格和特朗普的财力几乎处于同一起跑线,但此后的财富差距却越拉越大。

也许是看到布隆伯格当官后资产暴增,川普有样学样,走上了竞选总统的道路,没想到,居然也就成功了!

职业的政客

他们是天生的政治动物,智商和情商都远超凡人,对权力有一种强烈欲望,不惜一切代价要当官,比如希拉里和奥巴马,大部分中高级职业政客都属于这一类人,他们是一个人数很小的封闭阶层,类似隐形的婆罗门。

在美国的语境下,他们就是“政务官”(political appointee),和“事务官”(civil servant)有很大的区别。总的来说,政务官负责指挥,事务官负责具体落实。两者之间,壁垒森严,美国的「事务官」就是公务员,几乎不可能升级成为「政客」。

基层志愿者

这是一群理想主义者,政治天赋平平,却患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式的忧郁症,还是天生的“受虐狂”,大部分默默无闻的基层工作者,常年战斗在第一线,赚钱不多,受气不少,不选举的时候,他们要募集资金,选举的时候,他们要张罗活动。政客们在华盛顿拉完屎,他们要在地方帮忙擦屁股。

共和党Wayne县党部,一共有四个干部,分别是:主席、副主席、秘书、财务主管。他们没有固定的薪水,但在竞选期间,有一些补助,基本上,纯粹自带干粮,为共和党无私奉献。

在我看来,有这个时间,多琢磨琢磨自己的事业,多学点实际的东西,不是更好吗?多陪陪家人,不是更香吗?GOP和你有毛线关系!?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群人,很容易被政客的言辞蛊惑,热血沸腾地献出自己的精力和时间,总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美好的理想。但实际上,这只是他们的理想,而对政客来说,那是生意。

玩票的富人最逍遥,名利双收,布隆伯格成为超级富豪,川普换了好几个超模老婆。职业政客也滋润,退休之后,写写回忆录,走走穴,少则几百万,多则几千万,奥巴马甚至和中国微商合影赚外快,吃相难看不要紧,真金白银是王道。最惨的就是基层志愿者,他们怀揣理想,辛苦付出,却几乎啥都没有捞到。

最后贴上一张当年奥巴马和中国微商的走穴照片,供大家欣赏。

今天就写到这里,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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