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亲当天，妹妹先我一步重生，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我互换联姻对象。
在这个极度干旱缺水的兽世，兽人们生存十分艰难。
妹妹嫁给了抗旱能力极强的蝎族，被百般宠爱，衣食无忧。
我则替嫁给了衰微式弱的鲛人，似乎连喝口水都成了奢望。
妹妹：「姐姐，这次，你的兽夫和人生都归我了。」
我心想，好啊，被挖心挖肺献祭给邪神的人生，你爱要就要吧。
1.
好渴，好疼……
「姣姣，你今日这么美，蝎族世子一定会喜欢你的。」
再度睁眼时，我回到了族联姻大会当天，继母正领着我们向大殿走去。
她边走边向身旁一脸恍惚的狐姣姣嘱托着。
「姣姣，你去哪里？！」
随着继母的惊呼声，我看见狐姣姣发了疯般向万丛园的方向跑去，她回头忘了我一眼，眸中充满挑衅。
我知道，重生的不止我一个。
上一世师蝎在万丛园中对我一见钟情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狐姣姣自然也有所耳闻。
重生后，她想将我取而代之，去享受那破天的荣华富贵。
只是她不知道，蝎族一脉的强横都是由无数血肉供养的。为了获得干净的水源，师蝎挖出我的心肺和双眼，抽干我的血液，碾碎我的魂珠，献祭给了邪神。
如此巨大的痛苦换来的表面尊荣，我宁可不要。
2.
狐族的公主们静静跪坐，等待着被挑选时，远处忽然一道水柱直冲天际。
清凉之风扑面而来，干燥的鼻尖霎时湿润不少。
人们都知道，那是蝎族世子的示爱。
千年前一场异动，让这个原本水汽充盈的大陆天翻地覆，汪洋变为沙漠，河流干涸消失。
无数依靠水源生活的兽人在缺水中悲惨死去，那些居住在海洋中的强大家族也一朝覆灭。
鲛人一族就是如此。
唯有蝎族等抗旱能力极强的家族，在短时间内崛起，称霸一方，把控着水之源。
这也许就是狐姣姣如此恨我的原因吧。
上一世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雍容华贵，乘坐特制而成的水辇，衣冠之上坠着生水珠，面色白里透红，举手投足都是被娇养的模样。
而狐姣姣因为嫁给了需水量较大的鲛人族，连日常用水都十分贫瘠，声音沙哑，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狐姣姣被蝎族世子看上，即将娶为侧妃的消息很快传来。
「我怎么没有这样好的运气，狐姣姣命可真好。」
「蝎族负责守护水之源，担任着分配各族水源的职责，她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享了。」
继母松了一口气，闻言露出骄傲的笑，低头上前说：「殿下们，可以开始选妃了。」
在确认她的亲女儿没有缺席后，她才宣布今日的联姻大会开始。
话音刚落，就有人伸手一指：
「我要你。」
我身旁一位身材丰腴的猫惊喜万分，点名要她的是实力不容小觑的骆驼一族。
她连连称谢。
紧接着，身边的各路族被一个个挑选走，可我却仍旧留在原地。
似乎没有人愿意看我一眼。
继母不知为何，竟发了善心，对着一位世子说：「殿下，不如看看狐清清，她生得很漂亮呢。」
她与之介绍的，是蟾蜍族的世子，样貌丑陋地位卑贱不说，还酷爱虐待美貌女子。
这是想借善意的幌子把我往火坑里推。
还没等我说话，蟾蜍族的世子一脸嫌恶：「不兽不灵的怪物，给本殿擦腚都不配。」
3.
此话一出，众人皆将目光落在我的手腕处，那里有一处淡蓝色的莲花印记，我半个灵族身份的标识。
继母笑得灿烂，连忙赔礼道歉：「是是是，她娘不过是低贱的灵族，一株没水就不能活的莲花，这样的庶女怎么配得上您呢。」
在如此干旱的大陆，水是最为宝贵的资源，在继母说出我的身份后，那些原本对我还略有好感的世子们纷纷退避三舍，仿佛我是吃人的怪物。
众人厌恶嫌弃的目光如同炽热的阳光般灼烧着我，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只能手指紧紧抓住衣角才不至于失态。
「你愿意，嫁给我吗？」
绝望中，一道温润清冷的嗓音，浸润了我干枯濒死的心灵。
我抬头，看见鲛人族的世子认真盯着我的眼睛，其中竟有几分掩藏不住的眷恋。
「废物配废物，上好的姻缘啊。」有人嘲讽道。
玄鲛闻言眼中泛起愧疚，他向我伸出一只手：
「若你不嫌弃我，我娶你为正妻，保你平安喜乐。」
我有几分犹豫，回想起上一世，我在万丛园中偶遇蝎族世子，他对我一见钟情，从此一步登天。
但狐姣姣因为没能见到蝎族世子，当着一众兽族皇室的面吵闹，殿前失仪，名声扫地，只能嫁给势力微弱的鲛人一族，过上了喝口水都困难的日子。
后来，蝎族世子登上兽皇之位，我也成了万族敬仰的兽后，一举一动都引得无数兽族少女仿效。
狐姣姣恨透了我，怪我抢走了她的人生。
最终在一次兽族朝拜中，她一剑刺穿了我的胸膛，鲜血迸溅进了我的眼睛。
「凭什么你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我就要低贱如泥，明明你只是个卑贱的庶女！」
我闭上眼，想到狐姣姣嫁入鲛族虽然生活困顿，却也不曾遭受虐待。
我握住玄鲛的手，宽大的掌心顿时包裹住了我。
同时，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直冲我的四肢百骸，让我这副常年缺水的身体瞬间好受不少。
「我愿意。」我的回答掷地有声。
玄鲛的笑意淡淡的，可眸中却有着激荡的波澜。
联姻大会结束后，选中妃子的世子们纷纷送来聘礼。
蝎族势力如日中天，出手更是阔绰，源源不断的宝珠美玉堆满了狐姣姣的院子。
我正等在屋内，狐姣姣一脚踹开了大门。
「各族都在忙着数聘礼，怎么姐姐这里如此冷清？」
「我差点忘了，鲛族拮据，怕是没有聘礼给姐姐呢！」
她指挥着侍女，将我屋内的每一扇窗都打开，有意让所有人看见屋内空无一物的境况。
「姣姣，我们无冤无仇……」我想扑过去关上门窗。玄鲛拯救我于危难，我不想让他难做，可侍女们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脚，将我按跪在地上。
膝盖传来闷闷的钝痛，狐姣姣化出利爪，捏住我的脸：
「不，我们有血海深仇，是前世的仇。」
在听到前世二字时，我的瞳孔骤缩，狐姣姣却露出笑意：「果然，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此时想否认已来不及了，狐姣姣也不会听，她尖利的指甲在我的脸上游走，只差微微用力，就可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上一世你和蝎族世子孕育出灵水珠，保蝎族百年无忧。可你只不过一个发力低微的庶女，如何比得上我？
「你等着吧，待我与师蝎孕育出能提供千年水源的灵水珠时，你就等着跪在我脚下摇尾乞怜，求我给你一点水喝吧！」
我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刺痛着我的神经。
上一世我的确孕育出了百年灵水珠，可那是师蝎向邪神祈求的产物，怀孕期间我受尽苦楚，灵水珠几乎吸干了我全身所有的血液。
它出生之时，师蝎一并挖出我的心脏献给邪神，这才换来了百年水源。
狐姣姣却认为嫁给蝎族就万事大吉了。
我摇摇头：「姣姣，他并非良人。」
啪——我的脸上出现鲜明的掌痕，「你个贱人，现在还妄图骗我，我看你是想自己嫁给师蝎！」
她怒不可遏，利爪抠在我脸上，正要用力时，整个人却如同风筝般飞了出去，撞碎了屋内的桌子。
尘土弥漫，我被呛得直咳，一双温暖的手搂住了我的肩膀，将我轻轻扶起。
「还好吗？」是玄鲛的声音。
我眼中酸涩，却仍旧挽起嘴角：「我没事。」
玄鲛皱了眉，语气不善：
「清清如今是鲛族的世子妃，鲛族纵使再不济，也不会忍受世子妃受辱。狐姣姣，你若不想婚前就被蝎族厌弃，就给清清道歉。」
狐姣姣费力爬起，灰头土脸的，却红着双眼逞强道：「让我给她道歉，做梦！」
说着，她便闪身出门，势要溜走。
然后没走几步，她便自己停下了脚步，目光诧异地盯着院中。
只见方才还空荡荡的院落，此时已堆满了成山的聘礼。
离我屋门最近的几个沉木箱子打开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蓄水珠。
狐姣姣眼中泛起贪婪的光，师蝎送了她许多珍宝，却没有一颗蓄水珠。
「不可能……」她回头看我。
我也十分惊讶，上一世鲛族的聘礼也没有如此贵重啊。
玄鲛摸着我的头发，他说：「清清，我说过的，我保你平安喜乐，聘礼多些就不会有人再看轻你了。」
4.
同为狐族公主，我和狐姣姣于一天出嫁。
大婚当天，我们跪坐在狐祠之内，等待着夫族迎亲。
外头忽然席卷来一阵邪风，无数黄沙透过门缝吹打在人脸上，我忍不住一瑟缩。
这是蝎族到来的标志。
狐姣姣脸上一喜，挑衅般看向我：「接亲也分先来后到，这就是嫁给大家族的好处。」
此时她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狐姣姣被侍女扶出去，很快，喧闹之声就传来。
几息后，我耳边响起曼妙缥缈的歌声，丝绸般缠绕在人心头，令人如痴如醉，是鲛族特有的歌声。
玄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他拉着我的手一同走出。
门外，狐姣姣正半个身子趴在师蝎的身上，千娇百媚地央求师蝎喂她吃东西。
一只蝎子花纹的手将葡萄塞进了她的嘴中，又开始搅乱起来，狐姣姣眼神迷离。
这一淫乱的场景引得不少人侧目，却不敢说什么。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禁想起师蝎的可怖之处来，他在房事上异常粗暴，行房时身上所有的蝎子花纹如同活过来一般，灼痛着人的皮肤。
玄鲛拉着我的手紧了几分。
「别怕。」他安慰着我，随后一挥手，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般的震动。
一声悠远的长鸣后，空中忽然出现一条巨大的云鲸，喷薄着云彩，降落在我脚下。
我和玄鲛一同登上云鲸的背部。
狐姣姣忽然冲了出来，她看看自己普通的轿辇，又看看抢走了所有人目光的云鲸，牙都要咬碎了。
她转过头娇滴滴地恳求师蝎：「夫君，我们换个轿辇吧，就一路乘水辇回去如何？」
师蝎脸色变了变，忽然一笑。
狐姣姣还以为他是应允了。
可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师蝎对水源极为看重，上一世若不是我孕育出灵水珠，别说水辇，他连口喝的水都不会给我。
师蝎挑起狐姣姣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奇怪，怎么只见我给狐族的聘礼，不见你的嫁妆呢？
「这样吧，我也不多求，五百颗蓄水珠，今日送来，不然蝎族就不会带你走。」
五百颗蓄水珠，这都够整个狐族用两年了，师蝎这是狮子大开口。
狐姣姣震惊得合不拢嘴，她还妄图用撒娇让师蝎收回成命。
但师蝎是谁，说出口的事情绝不会收回。
前来观礼的兽人们嗤笑：「不是说师蝎对她是一见钟情？怎么还未成婚就厌倦了？大婚当天硬要嫁妆，真是闻所未闻啊。」
「狐族想钓贵婿，当然要付出代价！」
「看看人家鲛族，聘礼厚重不说，可是一分嫁妆都不要，狐族那个继母想为难都没办法。」
「她还有心思去为难别人？自己亲闺女就要被退货咯，我可是听闻狐姣姣与师蝎见第一次面就暗中苟合了。师蝎要是退婚，谁敢娶她？」
狐姣姣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毕竟她可不想大婚当天被悔婚，成为众人的笑柄。
最终，狐姣姣连她娘的嫁妆都动用了，才东拼西凑，凑满了五百颗蓄水珠。
她登上轿辇前竟然愤恨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警告：「狐清清，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的人生和兽夫都归我了。」
我在心中叹息，被挖心挖肺的人生，你爱要就要吧。
5.
鲛族领地遥远，但云鲸速度极快，一日千里。
到达时，鲛族全员出动，用独有的缥缈歌声欢迎。
我注意到，他们几乎每人身上都佩戴了几颗蓄水珠，鲛人们嗓音清透，脸上都带着衷心的祝愿。
昔日的水下宫殿如今已全然暴露在烈日下，玄鲛带我来到宫殿之中，他眼中泛着歉意：
「对不起清清，鲛族的水源大多都平均分配给了民众，皇室也没有太多特权，让你受苦了。」
我环视着殿内，干净整洁的屋子，桌上摆放着一应茶具，我拎起壶摇了摇，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水。
这比我在蝎族时暗无天日的地窖要好太多。
心中一股暖意浮现，我触碰到玄鲛清瘦的脸颊，他耳尖都红透了。
我踮起脚，主动吻上他的唇。
玄鲛怔愣了片刻，用力扣住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动作很温柔，可我总是止不住地颤抖，一闭上眼便会回想起痛苦的经历。
他边克制着，边抚摸我的头，嘴中不断呢喃我的名字。
眉头蹙得紧紧的，我知道他忍耐到了极点。
……
最终，我躺在他怀里，轻喘着气。
玄鲛眉眼间有些许欲求不满，但见我如此抵触，只得作罢。
我的心中泛起暖意，有这样贴心的夫婿，此世也许真的会幸福。
但第二日，玄鲛突然告知我，他的兽力产生了波动，必须外出寻找一处僻静之地修炼。
他的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清清，此行不知要多久，让你新婚便要独守空房，实在对不住。」
我的笑容落了下去，难道是昨晚交融时的抗拒令他不满意？
失落之情侵袭我的心脏，也是，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玄鲛给我的聘礼足够我一世衣食无忧了，怎能再奢求他的爱呢。
我摇摇头，压下思绪，只淡笑着说无妨。
玄清走前，还给我留下了上百颗蓄水珠。
蓄水珠不仅可以拿来使用，同时还是硬通货，我用其中一部分换取了上等的肥料。
又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块地，种上我娘亲给我的种子。
这些种子都倾注了娘亲的灵力，可惜在狐族之时我没有自己的院落，始终没机会栽种。
娘亲早逝，她是灵族中的一朵重瓣莲花，水灵力十分充沛。我遗传了娘的灵力，是天生纯水圣体。
其实这也是上一世我能顺利孕育灵水珠的主要原因，狐族公主虽大多都是水属性，可若想凭此孕育出百年灵水珠还远远不够。
上一世，师蝎看出了我的特殊之处，才谎称一见钟情将我纳为侧妃。
婚后他对我百般折磨，又将我献祭给邪神，都是为孕育水灵珠做准备。
哪有那么多富贵繁华，我不过一个外表光鲜的木偶罢了。
我抬头望了眼毒辣的烈日，恐怕，狐姣姣此时也该领会到了我当时的滋味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