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的马驹桥冷得要死。
零工市场已经热闹起来了，几十个人搓着手跺着脚，眼巴巴地望着路口。
这些人大多穿着厚重的棉服，脸和脖子都缩在围巾里，就露出一双盯着来往车辆的眼睛。
今年春节，这个零工市场格外热闹。
以往这时候，打工的都已经踏上返乡的火车。
可今年不一样，留下来的人特别多。
零工市场就在路边，周围是一排排低矮的出租屋。
房子破是破了点，但胜在便宜，一个月四五百块就能住下。
这里的人都说：来马驹桥，就为了省钱。
马驹桥在北京东南六环外，是北京最大的零工聚集地。
这里房租便宜，地铁直达，最重要的是有活干。
每天天不亮，这里就热闹起来。
装卸工、快递分拣、保洁、小工，只要你有力气，就不愁找不到活干。
零工的工资按天结，平常一天二百到三百，春节期间能到四五百。
活不累的时候一天干一份，累点的时候就接两份倒着干。
很多人一个月能挣七八千，比工厂里的固定工作强多了。
要说这活确实够累的。
快递分拣要连着干十二个小时，手都磨出水泡。
工作的时候连上厕所都得计算好时间，耽误一会儿，整条流水线就得等着。
饿了就啃口面包，渴了就灌口水，一直干到收工才能歇会儿。
但架不住工资高啊。
尤其是春节期间，一天能挣五百。
留在这打半个月工，够买一张回家的车票，还能剩不少钱。
说到这儿，就得说说为啥这么多人宁愿干零工，也不去工厂上班。
工厂的工作看着挺好，朝九晚五，每月四五千，还有五险一金。
可实际上没那么简单。
首先是门槛。
工厂明确规定，超过45岁免谈。
可在马驹桥干零工，只要你有力气，管你多大年纪。
再说收入。
工厂工资看着稳定，但要扣五险一金，到手的钱真不如零工多。
零工活路多，能者多劳，春节期间工资更高。
最主要是灵活。
今天不想干就休息，明天想多赚就多接活。
这种自由度，是固定工作给不了的。
但这种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零工没有劳动合同，意味着没有任何保障。
生病了自己扛，受伤了自己养。
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连个养老金都没有。
住的条件也够呛。
三十块一晚的群租房，一个屋塞六七个人。
房间里除了床就是风扇，墙皮都掉光了，夏天热得睡不着，冬天冷得直哆嗦。
吃饭更是省，路边摊，小饭馆，能省一分是一分。
十块钱一顿饭，吃完就埋头干活。
人们常问：图啥呢？
真要说，就是为了生活。
在马驹桥干活的人，基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要供孩子上学，要给老人看病，有的还要还房贷。
压力大得很。
孩子上大学，四年下来少说也得十来万。
要是在北京读书，这个数还得翻倍。
更别提现在看病贵，一场大病就能把一个家掏空。
不是他们非要选这种苦日子过，实在是生活不给他们更多选择。
最难的是，这种情况正在变成一个死循环。
父母拼命干活供孩子读书，指望孩子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可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找工作也不容易。
很多孩子毕业后，还得回到父母走过的老路上。
最新的数据显示，全国灵活就业的人已经超过两亿。
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以前干零工的大多是中年人，现在年轻人也越来越多了。
工作的性质在变，但背后的原因都差不多：活儿要干，钱要挣，日子要过。
对很多人来说，零工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但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看起来自由，其实处处是风险；看起来收入高，其实都是用命换来的。
马驹桥的冬天还在继续。
清晨五点，零工市场又热闹起来了。
又是新的一天。
对留守在这里的人来说，春节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该干活的干活，该挣钱的挣钱。
这就是他们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