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人人都养珍珠,偏偏属我爹养出来的珍珠最受欢迎。
可是……我家哪里有什么珍珠蚌?
后来啊,爹又拿出了一颗更漂亮的珍珠。
这次,我娘消失了。
1
我们王家村,是远近闻名的养珠村。
村里每户人家都会养珍珠,而我爹,养的珍珠是我们村里最好的。
但其实很久以前,我爹还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还一言不合就打我、我娘还有我奶。
直到奶奶离家出走了,我爹才开始做活计。
也就是这一天开始,我爹因养珠的本事,一举成名。
那天他拿着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足足在村子里走了个十圈。
无人不对此眼红。
村里人都说,我奶离家出走得好,换得我爹浪子回头了。
养出这么个宝贝珍珠,能卖好些钱。
我也觉得奶奶走得好,至少她再也不用受我爹责打了。
「王丫,搁那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滚过来给你娘擦身子?」
爹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吓得我浑身一激灵,连忙跑进了屋。
就算这样,我爹还是不满意:「赔钱货就是赔钱货,做点小事都不利索!」
我更加卖力地干着活,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再招来一顿打。
我娘自从又怀孕,我爸便专门找人算过,得知是个男娃后,我爸不让我妈干活了,连床也不准她下,说是不能伤到他的命根半点儿。
家里的活全落在了我一个十四岁的女娃身上。
每日天不亮,我就要抱着一大堆衣服去河边洗。
刺骨的寒风将我的脸吹出了皴裂,我的手更是冻的像个紫萝卜。
我娘瘫在床上,神情恹恹,见我来了,冲我招了招手。
「娃子,过来让娘看看。」
我慢慢挪步到她身旁。
「咱娘俩真是苦命啊!」娘细细摩挲着我的手,眼里盈满了泪。
「娘,我没事,您好好养身子。」我反过来安慰我娘。
这个家中,只有我娘待我好。
奶奶在的时候,也是对我非打即骂,只有娘,会在我挨打的时候挡在我身前护着我。
我在心中祈祷,这一胎,一定要是弟弟。
这样,娘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
2
这天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爹忽然把我从牛棚里拽起。
入眼便是他那张狰狞的脸:「你娘快生了,快给我去找个稳婆来!」
我一听,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往稳婆家中跑。
慌慌张张将稳婆请来了,爹又对我破口大骂:「贱丫头!跑这么慢,是想害死你弟弟吗?!」
我连连摇头,爹却怒气上了头,对我拳打脚踢。
先是剧痛,而后是麻木。
我浑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口腔里充满了铁锈味。
「生了生了!」
稳婆尖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落在我身上的拳头这才停止,我爹急匆匆进了屋。
我勉强站了起来,冷风一吹,身上的血都凝固住了。
跌跌颤颤往屋内走去,想要去见见爹日思夜想的弟弟,结果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赔钱货!你又生了一个赔钱货!我他娘的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
爹一边狠狠骂着,一边发了疯似的拿棍子打着娘,全然不顾我娘才刚刚生产完,身子很是虚弱。
「爹……」我看不下去,试图为我娘说话,可刚开了口,爹就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我怕被我爹活活打死!
媒婆偏偏还要在一旁煽风点火,看了看我,又看向娘道:「王家的,要我说,你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的浪费粮食!」
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像是真要死了一样,她无力地吐露出几个字来:「让我想想……」
爹恍若未闻,打累了,就把木棍一丢,抱着新妹妹出去了。
3
第二日醒来,院子里,多出一尾鱼来,娘疯了。
那鱼长得奇形怪状,虽然有鱼鳍和鱼尾,但却有个像鸟一样的头。
它瞧着还是一个鱼苗,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动不动待在水里,就像是在睡觉。
我隐约记得,我应当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鱼了。
先前奶奶逃走后,家里也出现了这样一尾鱼,只不过那条鱼可要大上许多!
娘疯的有些入魔了,她一见着那鱼,不顾鱼身上的黏腻腥臭,将其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还一个劲地叫嚷着:「我的娃,我的娃……」
「娘,我才是你的娃!」我急了,想去抢那鱼。
爹出门前千叮万嘱过我,「这鱼可是宝贝,给我看好了。稍有闪失,我打死你!」
我忙去抢鱼,但娘的力气实在太大,两番争执之下,我们竟都摔了个屁股蹲。
鱼被甩到了一旁的地上。
我先扶起了娘,正要爬过去捡鱼时,意外发生了——
我看见那鱼,生了好多珠子一样的东西,那些圆圆的玩意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我被那光亮所吸引,竟忍不住伸出手去将所有珠子都捡了起来。
滑滑的,嫩嫩的,摸起来就像婴儿的皮肤。
它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让我不顾手上的黏腻之感,对这些珠子爱不释手。
4
「臭婊子,你他娘的在做什么?」
爹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我浑身一激灵,我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将珠子都藏在了衣服里。
我想要解释,才发现爹那句话不是冲我吼的。
原来,趁我捡珠子的时候,娘又爬起来,把那鱼给抱在怀里了,亲了又亲。
爹看见这一幕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就将我娘踹倒在地,觉得不过瘾,又踢了娘肚子、脑袋好几脚。
直到娘佝偻着身子,像个虾米一样窝在地上,爹才放过了娘。
转而捡起地上受到惊吓的鱼,心疼地揽在怀里,安抚了好一阵才又放回了水中。
整个过程,我都惴惴不安地躲在一旁,怕爹迁怒到我身上。
但爹还是甩了我一个耳光,我被抽倒在地,眼里直冒金光。
「不是让你看好这鱼吗?死丫头!」爹的眼珠瞪得快要爆出来。
我的脑袋嗡嗡的,压根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爹见我这样子,更加气了,随手抄起一旁的木凳,就往我头上砸。
「赔钱货!赔钱货!看个东西都不会!一个二个,就知道吃白食!」
我无力地护着自己的头,疼得连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绝不能让我爹发现我捡了那些珠子,不然我是真的会被他打死的!
一下、两下……也不知砸了多久,爹许是累了,终于停了手,连鱼带缸搬了出去。
5
爹是真的生气了,连饭也不给我和娘留。
大半夜,我又冷又饿地缩在牛棚里,怎么也睡不着觉。
太饿了!我的胃好像要烧起来。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白天里捡到的那些珠子,想起那奇妙的手感。
吃一点,填填肚子而已,应当没什么事的吧?
我犹豫着塞了一颗到嘴里,珍珠很噎,我费了许多劲才吞了下去。可也在下肚的一瞬间,我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此刻我浑身上下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怪不得我爹这么宝贝那鱼,原来是有这么大的魔力!
如果……我能再拿点那珠子就好了……
十四岁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只知道这玩意很顶饱。
趁着夜黑风高,我偷偷摸摸出了牛棚,准备去搜寻白日里那魔鱼。
灶房,没有。后院,没有。牛棚,就更别提了。
只是那后山的树林里,似乎有传来什么嘻嘻索索的响动。
我一路摸着枯枝,向那声音的来源处而去。
穿过一大堆荆棘丛生的杂草后,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有个女人,躺在地上。而洞门前,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寒风呼啸,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送进我的耳中。
「你可真舍得啊!自己的女人也舍得拿来养珍珠。」
「废话,不过就是一个不中用的臭婆娘!等我赚了大钱,到时候别说女人了,就是儿子,我也得有个十七八个的!」
「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啊!」矮个的男人感叹道。
「行了,别废话,快动手吧。」高个的男人催促道。
于是一人抬起地上女人的身体,一人拿出一把宰猪刀来。
银光闪过,高个男人的面容清晰地映在了刀面。
是我爹!是他要杀人!
我瞪大了双眼,害怕得浑身发颤。
「什么人!」高个男人忽然停下了动作,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警觉地喊了一声。
我这才发觉,刚刚害怕之时,我竟无意识地踩到了地面上的一段枯枝。
那咔哒的一声,在这个山谷里显得清脆无比。
完了!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看见了他们杀人的过程,还听到了他们用人养珍珠的秘密,我被发现的下场,只会是死!
可偏偏这紧要关头,我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半点!
而四周,除了我藏身的这一片灌木丛,其余地方都是空荡荡一片。
完了,我才十四岁,我还不想死!
爹已经拿着宰猪刀,离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