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哭着说,自己为家人精心准备的中秋节礼物不见了。
爸妈勃然大怒,用铁链将我四肢捆紧、塞入大型月饼礼盒。
“乡下长大的贱东西,手脚就是不干净!”
“这么喜欢偷人礼物,那就在礼盒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
他们将装着我的月饼盒锁进储藏室,然后带着妹妹出省躲台风。
一周后爸妈回到家,家里已经被台风侵袭得满目疮痍。
他们怒骂着叫我滚出来,怪我没有保护好昂贵的家具。
却不知道,早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天,我就在月饼礼盒中被砸成了肉泥。
1
“天呐!”
“妈妈,那是你上个月刚买的沙发!!!”
听见江媛媛的惊呼,妈妈身躯一震,赶紧转头望向客厅。
整一面落地窗早被台风击碎。
玻璃碎片混着泥浆雨水,在客厅的地面上聚成小型汪洋,将昂贵的羊皮沙发泡得不堪入目。
妈妈心疼又气愤,冲到储藏室门口,厉声喊我的名字:
“江小雨!你给我滚出来!”
“你在家里是残废了还是当死人?怎么看的家?”
储藏室的门半开半掩、摇摇欲坠,我的尸身与他们仅一门之隔。
可没有一个人选择打开门。
就像往常一般,他们等着我主动出来揽错。
但这一次,我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整个房子里无人回应,安静得落针可闻。
爸爸在一旁终于忍不住阴下了脸:
“断手断腿的残废都比你中用——这么大个人,连个房子都看不住!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女儿?”
江媛媛做作地叹气:
“姐姐,你现在怎么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现在出来跪下磕头认错,我就替你向爸妈求求情,快别躲着了……”
可惜,直到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消散,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这下,妈妈更是气的呼吸急促:
“爱躲就让她躲!最好找个蟑螂窝老鼠洞,跟那些畜生一起死了才好!省得出来碍眼!”
“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生出这么一个没良心的贱人,老天爷啊——”
妈妈哭倒在爸爸怀里,江媛媛在一旁柔声安慰。
我飘在半空,听着妈妈的咒骂,心里像针扎一样痛。
妈妈,这回你的愿望成真了。
我真的死了,死在你们亲手将我装进的月饼礼盒里,被储藏室的沉重木柜和几十斤杂物砸成了一滩烂肉。
从此以后,我都再也不会到你面前讨嫌了。
妈妈,这下你会开心一点吗?
我是爸妈被人调换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被找到时,我差点被养父母以三万块的价格,卖给村里化肥厂厂长的傻儿子。
一开始,我也希冀得到爸爸妈妈的爱。
我甚至不恨江媛媛,只想和她成为亲近的姐妹。
可现实永远不会按照我的心意来。
爸爸对我冷漠和生疏,妹妹江媛媛表面友好,无人时却怪我抢走本该属于她的独宠。
而妈妈——她对我却只有嫌弃,厌恶我在乡下长大的成长轨迹。
哪怕我尽力讨好,她却还是骂我天性谄媚、没有尊严。
从对家人无比期待,到沉默着接受自己不被喜爱的事实。
但没想到,还没努力得到家人的爱,我就这样死掉了,真不甘心啊。
2
中秋节前一周,妈妈在饭桌上问起江媛媛为她和爸爸准备的礼物。
江媛媛愣住,紧接着眼眶微红,说礼物丢了。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家里明明没有外人来,我实在没想到礼物会丢,都怪我没把东西放好……”
妈妈心疼地为她擦眼泪。
她对江媛媛说:“没关系的,你就是妈妈最好的礼物。”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艳羡又失落。
但想起我悄悄准备了半个月的惊喜,心里又腾升起隐秘的期待。
妈妈和爸爸……会喜欢我的中秋礼物吗?
可还没等我幻想,妈妈凌厉的视线就突然扫视我。
下一秒,一个狠劲的巴掌重重落在我的脸上:
“江小雨,是不是你偷了媛媛的礼物!”
我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倒在地上,下意识捂住肿起的脸颊,不知所措:“妈、妈妈?”
“别叫我妈!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手脚不干净!”
我百口莫辩,将求救的视线投向坐在对面的爸爸。
可爸爸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们的孩子可以不优秀,但绝不能品行有问题!”
“你现在积极认错,把这次偷的,加上之前偷的一起交出来,我们就只罚你跪六个小时。”
我震惊又委屈:
“爸爸,妈妈,我真的没有偷过东西!”
我祈求地望向江媛媛,希望她能站出来说两句,我明明从来就没进过她的房间。
可对上我的眼神,她却叹了口气:
“姐姐,你还是主动承认错误吧。”
“之前你偷偷进我房间那么多次,我都可以不计较。”
“你如果实在想要,我可以再给你买,但是你不能拿我送给爸妈的礼物啊!”
我不敢置信:“你胡说!我从来没有——”
突然,妈妈从储藏室拖出一个盒子。
我用力眨眨眼,定睛看去——那眼熟的大型月饼礼盒让我愣住了。
妈妈拿着铁链走向我,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这么喜欢偷人礼物,那就在礼盒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
我被爸妈合力捆住手脚、关进了月饼礼盒。
沉重的铁链很快将我的手脚压到青紫。
我被堵住嘴,蜷缩在密闭的礼盒中,各式味道的月饼馨香还萦绕在鼻尖。
浓烈的痛苦让我微微颤抖。
最后听到的是爸爸的声音:
“江家绝不能出一个偷窃成瘾的女儿——我丢不起那个人!”
“把她关进储藏室,让她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时候认错了再放出来!”
之后砰的一声关门后,世界陷入了安静。
我以为自己被关了好久,久到胃部的饥饿灼烧感都渐渐麻木。
直到几声巨响由远及近。
我从混沌中提起精神,恍然想起之前看的新闻——台风即将登陆本市,预计强度将到达罕见的十七级。
突然,储藏室的门被风猛然冲开,身处的盒子开始剧烈晃动。
我听见厚重的实木柜子吱嘎的摇晃声。
下一秒,盒子被砸碎,
我的魂体飘在了半空中。
从客厅的积水飘来日历上。
我才得知,自己居然被关了三天。
3
台风这么厉害,连储藏室都几乎要被吹翻了,那住在卧室的爸爸妈妈和江媛媛怎么办?
心里剧烈的不安起来。
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我就算被委屈冤枉,也不愿意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飘进了家里每一个房间,里外都找遍了,也丝毫没有他们的身影。
与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他们的行李。
我立在客厅中央。
看着胡乱肆虐的雨水、空中乱飞的家具。
以及不远处储藏室里、我不堪入目的尸体。
终于茫然地意识到,我不但死了,还早就被他们抛弃了。
心情激荡间,我的魂体摆脱了空间的限制,穿过了城市,出现在了爸妈身边。
此时,他们正住在我没见过的房子里,端着冰镇的葡萄酒。
新闻里,台风的强度高于人们的预测,已经给城市造成了很多损失,画面中满是被折断的树和被吹碎的窗户。
主持人温声提示民众照顾好家人,尽量找地方避难。
“幸好我们走得快,这个旅游时机真是选的好。”
“看他们那狼狈的样子,简直笑死人了……”
妈妈穿着丝质睡衣,嘲笑着新闻画面里流离失所的人。
我看着她尽显刻薄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快不认识她了。
爸爸心情也颇好,还调笑了一句:“你就不怕家里那件皮草发霉?”
听见这话,妈妈开始习惯性絮叨,从衣服担心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甚至还抽空担忧了房檐底下的燕子窝。
只是从始至终,没想起过我一次。
“妈妈,姐姐还在家呢,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听见了江媛媛幸灾乐祸的声音。
听见我的名字,妈妈表情立刻变得嫌恶:
“她?她能有什么事?”
妈妈絮叨的对象终于变成了我,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们都出来三天了,她都不知道打个电话认错!”
我飘在旁边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好像又空了一块儿。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
跟着他们看了许多只在书上见过的景色、爬了长城、欣赏了古老城市里历史悠久的演出。
这一路上,我看着他们和所有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样,温馨又和谐。
妈妈会在照相时亲昵地贴江媛媛的脸蛋,爸爸会早起给一家人带早餐。
这是我梦想了一辈子的、一家人的旅游,却是在死后才得以实现。
思绪回到现在。
突然,顽强的门铃声响起,打破了这凝滞的一幕。
爸爸去开门,回来时身边跟着几名年轻人。
他们说,自己是灾后重建部门的工作人员,上门来统计情况。
一个小伙子环视了一遍客厅:“嚯,你家受灾情况这么严重!”
他们走进每一间房屋,记录各项数据,重点检查了水管电线和墙体。
最后,他们来到了储藏室。
“小同志,这间屋子就不用检查了。”
妈妈漫不经心:“我大女儿住在里面反省,还一直跟我们赌气不出来呢。”
“她被我们惯坏了,一身的毛病,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自己。”
我飘在一旁苦笑。
妈妈,可你们明明一直在委屈我啊。
4
工作人员却没同意:
“我们检查的是房屋基础设施,很多管道都关系着一整个小区,不能马虎。”
“您放心,我们检查会很快,不会耽误到您的家庭教育。”
残破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的瞬间,剧烈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江媛媛干呕着捂住鼻子:
“怎么会这么臭?江小雨她不会是在里面拉尿了吧?!”
妈妈表情更是嫌恶万分:
“这个贱东西,她是狗吗?居然排泄在屋子里!”
两个人都这么说,爸爸也脸色铁青地信了: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脑瘫都没这么恶心,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
明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嫌弃,但此刻我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爸爸,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尸体散发的味道呢?
工作人员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确定——你们女儿住在这里?”
爸爸妈妈这才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见了储藏室里的情况。
横七竖八歪倒的柜子、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杂物,将本就不大的空间占得满满登登。
别说成年人了,就是幼童在里面都难以下脚,怎么可能再住下一个人?
工作人员的眼神中都写满了怀疑。
他们不知道,我确实不是正常地“住”在这里。
而是被铁链捆住,被用月饼盒子“关”在这里。
但妈妈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这是让她反省,又不是让她享福,这储藏室难道还委屈她了?”
她说的理所当然,几名同样乡下长大的工作人员却都黑了脸。
妈妈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贬低我:
“之前就跟我们赌气不出来,这回见到外人来,估计是没脸没皮躲起来了。”
有工作人员表情不忿,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小伙伴扯了一下。
毕竟是外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管,只能憋着气开始艰难地检查。
他们一点点移动杂物。
在搬完一个实木柜子后,有人察觉出了异样。
“这——这是肉吗?还有骨头!”
“你家是不是有大型宠物?都被压碎了,地上全是血!”
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又很快镇定起来:
“我家不养宠物,又脏又臭的。”
“你们是看错了吧?这间储藏室里有两大柜子红酒呢,估计是碎在地上被你们误认成血了。”
这个工作人员心直口快:
“你家没养宠物,地上还这么多碎肉和血——你大女儿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心里滋味莫名。
没想到,第一个联想我的安危的,居然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妈妈听见这话僵住了一瞬,又马上开口反驳:
“她能出什么事?人越贱命越硬,她不给旁人找晦气都不错了!”
江媛媛也指着被压瘪的月饼盒惊叫出声:
“妈妈你看!”
“江小雨她早就逃走了——估计心里还恨咱们呢,走之前把这盒子都打破了!”
看到变得破破烂烂的月饼盒,妈妈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你们看,我这女儿多任性记仇!”
“自己犯了错事,只是让她反省,居然就这么怀恨在心!”
这回,就连爸爸都皱起了眉:
“各位小同志,我这逆女让你们见笑了。”
“不用管她,你们只管检查你们的,等安顿好了,我派人去你们单位给你们送锦旗。”
都这么说了,工作人员们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低下头按部就班检查电路。
唯独那名心直口快的女生,一声不吭地继续挖着那一堆东西。
妈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小同志,不是你的工作范围,你怎么乱碰东西?”
“我家这个条件你也看到了,随便碰坏一个东西你赔得起吗?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不要乱……”
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女生挖出了一条被铁链死死捆住的、血肉模糊的人类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