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确实势利,讨好怡红院也确实有利可图。不过在点菜这件事儿上,不能只怪柳家的势利。
司棋点菜,不止一次了。“前儿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馊的,叫他说了我一顿。”上次就是用馊豆腐来搪塞。如果司棋懂得自省,想一想“为啥偏给我馊的?是不是没给赏钱?”于是打赏下来,你看看这次给不给你炖鸡蛋!
黛玉有月钱,贾母还经常派人给她送钱,为什么?当然是让她随时打赏下人。送茶叶就“抓了两把钱”,送燕窝又给了“几百钱”。这样一来,潇湘馆的差事,哪怕是雨夜送东西这样的苦差,又耽误了赌钱,丫鬟婆子也甘之如饴。
反之,派焦大夜晚送秦钟回家,焦大就不满意:“有了好差使就派别人,像这样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着我了。”不仅是“黑更半夜”,更因为秦家是穷亲戚,没有赏钱可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做奴才又不是伟大光荣正确的事业,有什么值得奋不顾身奉献的?柳家的那句“我们辛辛苦苦的,里头赚些东西,也是应当的”,当然不算高尚,却正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司棋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和晴雯“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的信念规划不同,她是打算等迎春出嫁,就和表弟潘又安“完你我之心愿”、去组织小家庭的。所以她愿意积攒些财富,做将来的家当。于是就有了仗势欺人,又是点菜不给钱,又是合伙敲诈邢岫烟等等。
而晴雯呢,自以为将来是做宝玉的姨太太,钱财根本不放在心上。以她的立场,当然会看不上别人的小气,骂坠儿“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视为“打嘴现世”的丢人事。
那么芳官呢?作品只写她的轻狂,没说她是否希望、有没有把握做宝玉的姨太太。那么,她在和柳家的相处过程中,是不是也像司棋一样占便宜呢?
如果是,我也不奇怪。因为柳家的想通过芳官,把女儿弄进怡红院去,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这时芳官点个菜、加个餐,柳家的巴不得奉承呢。就算不付钱,吃亏的是厨房,领的可是个人的情。这不是一本万利吗?
但事实是,芳官并没让柳家的吃亏。“前儿那玫瑰露,姐姐吃了不曾?”“不值什么,等我再要些来给他就是了。”回头果然向宝玉提出,而且“连瓶与了他”。
从柳五儿母女的激动程度可以看出,这玫瑰露是珍惜罕见的。芳官当然有卖弄的意思,免不了小人得志的轻浮。不过说到底,尽管柳家的有求于她,双方也是有来有去、互相酬答的。相比之下,司棋一味索求、仗势压人,怎么能怪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