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金瓶梅》中的酒席文化,看看西门庆的妻妾们,谁是海量?

思山聊历史 2023-09-15 12:29:03

在《金瓶梅》中,酒席分大宴和小宴,分家人局和朋友局。

家人局时,是按家中辈分排座次,譬如西门庆和妻妾们一起吃酒席,在座次安排上就是家主西门庆和主母吴月娘坐首位,其他小妾们按二房、三房等依次排坐。而朋友局,譬如西门庆宴请伙计韩道国那次,在座次上就是陪客应伯爵和谢希大坐首座,韩道国打横,西门庆关席。

在酒席上,除了端菜上菜的仆人和供客人们取乐的乐妓之外,还会专门配备一名用执壶倒酒的人员,一名专门负责递酒的人员,这个职务也称把盏儿。一般说来,用执壶倒酒的通常为形象比较好的仆人或者婢女及家中的晚辈,而递酒的劝酒员,有时为主人自己,有时则为行院中请来的妓女、小优等人。

在西门府中,众小妾为了庆贺西门庆和吴月娘和好的那场小型家宴上,西门庆和吴月娘上座,众小妾的分工安排是这样的,二房李娇儿把盏儿,三房孟玉楼执壶,五房潘金莲捧菜,六房李瓶儿陪跪(因为这一席也算是李瓶儿的陪罪酒,西门庆之前和吴月娘交恶就是因为娶李瓶儿一事而起。)。

其实这个类似玩乐的分工,把酒席上的尊卑安排的十分明明白白。众妻妾玩笑过后,吴月娘便令自己的丫头玉箫出来执酒斟酒,众妾们都上座了,大家平叙姐妹之情,只有名份为通房丫头的孙雪娥,每当别人与她递酒时,她都得跪着接酒。

在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到来后的第一个正月十六,西门府摆了一场中型家宴,这次参与的人员略多,有西门庆的一妻六妾,女儿西门大姐夫妇,还有家中的丫鬟、仆妇等。按席时,西门庆和吴月娘坐首位,西门庆的五个妾和女儿西门大姐在两边同坐,另在东首设一席与女婿陈敬济坐。

酒宴正式开始后,由家中的四大丫鬟充当的家乐在旁弹唱伺候,四个小丫鬟小玉、元宵、小鸾、绣春则负责在一旁斟酒,家中的小厮在下面负责烫酒和上酒。这个递酒环节则变成众人自主敬酒,不过由于西门庆扫到女婿陈敬济座前没酒,便令小妾潘金莲去递了一巡酒,这里的递了一巡酒,就是指让潘金莲给在座的列位都递了一杯酒,相当于现在喝酒时的打圈。

在西门庆家摆官哥的满月宴时,在堂客们的酒席上,负责执酒的就是西门府的四大丫鬟。而宴请众位官员时,为了首座问题,众人谦让了一番后,都推了刘、薛两个老太监上座,然后其他官员才按品级落座,这一次把盏儿的人则换成了西门庆本人。

而乔大户娘子宴请吴月娘、尚举人娘子等时,在座位安排时,就安排吴月娘坐了首座,因为在座的各位官娘子中,吴月娘的丈夫西门庆的官位最大,其次坐着尚举人娘子、吴大妗子、朱台官娘子、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乔大户娘子关席。旁边另设一桌,坐的则是亲戚中的晚辈,如段大姐、郑三姐等,在吴月娘等的席面上负责递酒的则是坐在关席位置上的主人乔大户娘子。

应伯爵和常峙节邀请西门庆到郊外逛内相花园饮酒,在按座时,则是西门庆坐上宾位,常峙节坐东位,应伯爵坐西位,请来助兴的妓女韩金钏在西门庆侧边陪座,然后众人听着叫来的两个歌童一边唱曲,一边行酒令喝酒。韩道国在家宴请西门庆时,则是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执壶,韩道国把盏,这就相当的违和了,毕竟在礼教严明的古代,断没有男人请客,请老婆出来执壶陪客的道理。

其实从以上的酒局上按席时的座次安排等可以看出,上至官员下到平民,大家都很讲规矩,在酒席上尊卑有序,男女有别。通常首位都是安排的最尊贵的客人,关席,也就是席的末尾坐的一般都是主人家。在正式场合,长辈和小辈不会同桌,男客和女客也绝不同席,更不要提同桌了。

聊完了酒席上的座次安排,我们再看看书中出现的各种酒具。

最大的酒具肯定就是酒缸了,其次是酒坛子,西门庆的妻妾们因为喝不惯西门庆储藏的烈酒,她们小聚在一块吃吃私房菜之类的,通常会打发小厮出去买一两坛味道偏甜度数不高的金华酒。譬如李瓶儿和潘金莲二人就是金华酒的忠实拥趸,说句题外话,这两个人在衣饰品味上也比较相像,要不是为了个渣男西门庆争风吃醋,这两个人其实能成为很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吴月娘则比较喜好葡萄酒,对于女人们的这一喜好,西门庆则十分不能理解,也很看不惯,总觉得喝金华酒那也叫喝酒?!一看到小厮们又出去买金华酒回来,便总会忍不住将其叫住,呵斥一顿,“家里现放着酒,又去买?!去把前厢房的双料茉莉酒搬两坛子出来,和金华酒掺在一起吃。”“前头放着酒,你又拿银子买!前日我赊了丁蛮子四十坛河清酒,丢在西厢房内。”

相比于西门庆家的大手笔,动不动就买一整坛子酒来吃,对于穷门小户人家的王六儿和之前还在给武大郎做媳妇的潘金莲来说,他们要请客喝酒,就只能去街上找个卖散酒的铺子,打一两瓶味道寡淡的散酒来吃。

除了用坛子装的酒,还有用酒桶装的酒,在潘金莲宴请李瓶儿时,就出现了一个金漆酒桶,潘金莲还故意和陈敬济开玩笑,非要他将盛酒的金漆酒桶吃到第二箍子上才放他走。

古人喝烈酒时,喜欢热饮,即使盛夏时节,也习惯喝烫酒。我想,这可能和《红楼梦》中的薛宝钗所说的那样,“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所以古人从养生学角度考虑,就几乎不怎么喝冷酒。便是《水浒传》中的七尺昂藏大汉进了酒店要吃烈酒,也不会耍混要冷酒吃,而是让筛滚烫的热酒来。不过,对于度数比较小的甜酒类,他们倒也不是非温不可,譬如书中吃金华酒,就没出现将它烫热了饮的情节,书童送给李瓶儿一坛金华酒后,她则是直接开封后就饮了。

要将冷酒变热,就得温酒,温酒的工具和方式有许多种,有直接放在热水里烫热的,有放在火盆上坐热的,还有放在铜甑里蒸热的。一般温酒时,大多会选用金属的盛酒具,因为导热性良好且飞快,像书中出现的书童在火盆上温酒时,就是用的锡酒瓶,还有一种专门给烫好的酒保温的工具叫做酒注子,这种酒具,外面一圈是空心的,灌上热水可以起到保温作用。

酒注子

酒温好以后,可以独酌独饮,也可以宴饮,独酌时往往会用到一个有趣的酒具,叫酒嗉子,通常酒量不太大的人,喝完这一酒嗉子的酒也就微醺了,所以温酒时,也可以专门温一酒嗉子酒。在《金瓶梅》中王六儿生日时,因为玳安来回奔波没赶上吃酒席,王六儿便让老冯专门给他留下了一盘驴肉、一碟腊烧鸡、两碗寿面、一素子酒供玳安享用。

酒嗉子

二人或者多人对饮时,就会用到执壶,用来斟酒,而饮酒的器皿,比较小的有酒钟子,酒杯,再大一些的便是酒瓯子、酒盏儿、酒碗了,书中出现了金菊花杯、衢花杯、赤金攒花爵杯、黄金桃杯、犀杯、玉杯、金莲蓬钟……

执壶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在西门庆的诸位妻妾的酒量都如何,先说潘金莲吧,小潘虽然为人嘴头子十分厉害,但是酒量着实不怎么样,譬如那次和西门庆在葡萄架下嬉戏,一小银素儿葡萄酒就被西门庆给灌醉了。在孟玉楼生日时,吴月娘安排玉箫执酒,西门大姐儿递酒,大家一起庆贺,此时大家的饮酒量应该是相同的,断没有西门大姐单独给某个继母多敬一杯的道理,后来西门庆回来后众人行酒令,西门庆被罚了一坏,潘金莲被罚了一杯,孟玉楼被罚了三杯,众人回房时,潘金莲便酒醉发了一通酒疯,还非要李瓶儿护送她回房。由此可见,潘金莲大约是西门庆妻妾中酒量和气量都最小的一个了。

要问酒量最大的是谁,那便当数李瓶儿了,在李瓶儿刚丧夫不久,潘金莲过生日,李瓶儿穿着素服来西门府讨好西门庆的众妻妾们。她先是将在场的众位妻妾和吴大妗子、潘姥姥等敬了一圈,之后,但凡有人给李瓶儿递酒,她则是钟钟都不辞,把一旁坐着的西门庆正妻吴月娘有点唬住了,生怕李瓶儿待会儿在自己家发起酒疯来,便赶忙邀请了李娇儿,两人一人打了一圈酒,给李瓶儿分担了一下火力。后来等到西门庆回家后又组了一局,用了大银衢花钟子饮,李瓶儿又陪饮了数圈后,这才吃饧了。

在李瓶儿嫁给西门庆后,有一次书童为了请李瓶儿给西门庆吹枕边风,便买了些酒菜宴请李瓶儿,书童将酒菜摆在小桌上,叫迎春拿了把银素筛了酒,倒在酒钟里,便跪下给李瓶儿递酒,在李瓶儿知道了书童的诉求后,就接了他的酒吃了,后来还嫌小钟吃不过瘾,让迎春换了大银衢花杯来吃了两钟,后来西门庆回来后,李瓶儿又把剩下的菜蔬整治了一桌,又陪西门庆吃了一局。

如此海量的李瓶儿,最后身体也是坏在了一杯酒上,因为众人都知晓李瓶儿海量,于是每有宴席都会请她喝两杯,后来李瓶儿得了血山崩的恶疾,在重阳节上她勉强拖着病体出来参加宴会,吴月娘瞧着她病恹恹的,满脸愁绪,众人敬酒她也不吃,于是便好心劝了她一杯甜酒,作为一个小妾,对于这种大场合上正室的劝酒,李瓶儿实在不便推辞,于是强饮了下去,结果回房后病情极速恶化,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在这里也就不研究吴月娘的此番劝酒是有心无心,有无恶意了,只是觉得,在看完李瓶儿这个人的一生,总有一种感觉,人生不过是一场欢宴,把乐饮的、不乐饮的,都一并的饮下后,这场盛宴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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