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白髓村的湿婆吗?
这两月有流言传出,只要男女在湿婆的指点下交合,就能控制胎儿的性别。
可我就是本代湿婆,自知并没有这样的能力,都是些迷信传言。
那么白髓村的那位又是谁?
1
自从六岁和妈妈一起离开白髓村,这是我第一次回来。
天色渐暗,我看着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陷入沉默。
“喂!你哪儿来的?”村口的人家一把推开窗户,中年男人冲着我恶声恶气地吼道。
“哦,我是来接我叔伯去城里住一阵的。”我胡乱编了个理由,
那人噎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接完人就赶紧滚。”
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我皱了皱眉,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整个村子就一条路,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但无形的窥探感却像是无孔不入。
白髓村依山而建,前两年才脱贫摘帽。
不过村里人善良热情,我小时候就经常在各家串门,再加上我妈妈是湿婆,大家对我格外好些。
可如今为何会冷漠至此……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村子里唯一一家民宿,好不容易敲开了门。
“一晚上三十,只能住一个晚上,明天赶紧走人。”
开门的老头是民宿老板,皱着眉像是在躲什么晦气一样。
“王叔,是我。”我挽起了袖子。
“咣当——”他手里的门栓滑落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我手臂上的血红色胎记。
“你……你是……陈家丫头!”
我放下衣袖,无声地点了点头。
王叔狠狠皱着眉,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房间里扯,回过身把门锁转了两道,确认锁好了才罢休。
“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老人低沉的声音压低了嗓子后更显得粗砺,整张脸上的褶皱因为激动全都皱在一起。
“陈丫头,快走吧!那些畜牲会要了你的命的!”
2
“王叔,到底发生什么事,村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听到流言......”
好不容易找到信任的人,我恨不得把所有问题一股脑倒出来。
“山上那些畜牲,根本不是人!”王叔浑浊的眼睛里迸出来自心底的恐惧,“它们是从山里冒出来的女鬼,专门霍霍人的!”
“丫头,别管我们了,什么话都别听,千万不能去山里,会出人命的!”
褴褛的旧衣服裹着王叔佝偻的身影,他全身都在微微地发抖。
“王叔,我是本代湿婆,我得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这是我的责任。”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过,这是我从小长大的村子,怎能看着它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王叔见劝不住我,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
在我即将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在我身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话,“陈丫头,你娘啥时候没的,你难道忘了?”
我硬生生停住了手,僵硬地转过身。
“那帮妖怪冒充湿婆,想不被揭穿就得保证真的湿婆已经死了。”
“如果被它们发现你的身份,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王叔的语气是我从没见过的严肃。
他说的没错,在白髓村湿婆传言传出的前一个月,我妈妈就突遭车祸死亡。
难道这一切和山上的“湿婆”有关?
它们究竟是谁?
3
王叔拗不过我,我最后还是坚持留下来。
老旧民宿的褥子很薄,我躺在膈人的床板上辗转反侧,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
民宿没做隔音,半夜的时候隔壁又住进来了一对夫妻。
我能隐约听见他们在悉悉索索的说些“女人”、“儿子”之类的话。
山风从窗子擦过划出呜咽的声音,我起身倒了杯水,默默叹了口气。
湿婆哪里是那么神奇的职业,不过是白髓村周围有种矿藏,长期挥发的物质让村民肺病高发。
每一代湿婆都有一个煎药的方子,是专门治疗肺病的。
这几年生活好起来了,镇上开了卫生所,西药治疗立竿见影,又有合疗医保,妈妈为了我上学才从村里搬了出去。
后来我也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一路读到了博士,而她却在几个月前永远的离开了我。
第二天我准备上山前,正好撞见昨天的那对夫妻,却没想到竟是熟人。
“老板?你们怎么在这里?”
博士生一般都管导师叫老板,我看着对面也是一愣的博导和他爱人。。
“陈月?”老板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我和你师母听说这儿的风水养人,就来住几天。”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我们学生都知道,他们夫妻多年无子。
师母去年还去做了试管,可惜也没留住。
想必他们也是奔着湿婆的传言来的。
不过读书人清高,我也不好当面拆穿。
4
我把老板两人拉到一边。
“老板,我就是这个村子的人,最近都说山上不太平,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再来?”
老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了师娘一眼,“小陈,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心里有数。”
“老板,”我有点着急,怕真像王叔说的那样出了人命,“您是博士,那些民间传言哪能相信呢?”
“小陈啊,”老板却像是听不懂我的劝告,铁了心要生个儿子,“有些事不是空穴来风的,你就别管了。”
我望着这夫妻俩,总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最终我们三个人还是上山了,我用了替亲戚向湿婆求药的借口,与他们同路。
等到了所谓的“地方”,我才发现自己一直想得太简单了。
密林深处的树都被尽数砍掉,赤裸裸的露出土地,集中营一样建了一间间平房,里面穿梭着的都是一群全身黑纱的人,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有人拦住我们,说话的语调像是刚刚恢复的聋哑人,在本就阴森的山林中更显得惊悚。
“我们来求见湿婆,还请您给指条路。”老板却完全没被吓到,微微欠身回话。
“帖子......”黑纱女伸出手,老板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画着诡异图腾的信封递过去。
那人打开信封,扫了我们三人一眼,默不作声地把我们领到一间房子门口。
“您误会了,是我和我爱人,她只是帮忙带路的。”老板替我解释道。
我几乎看不见那人的脸,黑纱后面似乎是老树皮一样的皮肤。
还不等我细看,那人就猛一转身指了隔壁一间,路过我时嘴里嘟囔着,“反正都一样......”
我拉住她问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湿婆?”
“晚上,才能见......”
她的声音像是声带被撕裂了一般,极其沙哑难听。
我皱眉,和老板交换了一个眼神,让他多小心。
5
这个营地里人不少,可我却能清晰地听见乌鸦的哀嚎。
令人窒息的死气,在这里盘桓。
入夜,我想和老板一起见湿婆,却被拦在门外。
“父母......入内......”
这次门口守着的黑纱女和初遇的不同,声音好听多了。
但是就着火把,我却看到她黑纱下的眼睛竟是两个黑漆漆的深洞!
我被吓得退了一步,老板示意我回去。
我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在自己的房间里枯等。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还不见人回来的动静。
坐以待毙绝不是办法。
我避开黑纱女,悄悄潜到了湿婆的平房旁边。
平房后面直接嵌入了山里,从前这里是我妈妈用来提炼草药的地方。
山洞错综复杂,我小时候总是淘气,悄悄从后山爬进去,有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山洞里的妈妈。
可等我趴到小时候的地方,却发现那里被人蒙上了一层塑料布。
暧昧的男女喘息声传来,我使劲把眼睛凑近。
只见灯光下的影子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一个男人挺身立着,他的对面却是空无一物。
“嗬......嗬......”
嘶哑的声音从男子嘴里发出来,整个山洞里都弥漫着难闻的草药味道。
我努力贴近塑料布,想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却突然听到一阵尖利的哨声。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住,黑影轰然倒了下去,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柱的稻草人。
“清理干净。”我听见里面有人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打扫声传出来。
突然我眼前的塑料布被猛地扯了一下,要不是我闪得快,现在已经暴露了。
我几乎连呼吸都停了,缓缓从山洞里退了出去。
靠在潮湿的灌木丛里,狂跳的心脏在寂静的山林里声如擂鼓。
6
我缓了很久才往回走,却不料又碰到了一个黑纱女。
“这里不能乱走,赶紧回房!”
她恶狠狠的说得飞快,撞了我一下就径直走过。
我默不作声的回了房间,缓缓展开手。
刚刚的黑纱女,给我塞了一个纸条。
我甚至来不及开灯,就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
“救 命!!!”
干涸的血迹在手机的冷光下显出褐色,我脑子瞬间嗡的一声。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被突然打开。
“快把纸条吃了!”
“啊——!”
苍老的声音和我压抑的尖叫同时响起。
我死死盯着坐在我房间的黑纱女,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
她却不顾我全身紧绷,把纸条夺过去,一把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