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在电话里惊讶地问，表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惠山？我跟表弟道，凌晨到的，所以没打扰你，你现在在店里吗？我给你拉了一批货过来。表弟道，我不在店里，现在马上赶过去，你在哪里？我跟表弟道，我在国营旅馆。

挂断电话，我赶往表弟的电器店。到电器店的时候，发现门开着，我以为李春香在店里，准备下车进店跟她打招呼。谁知道刚进店，一名短发妇女迎了过来，热情地道，这位同志，要买点什么？

我探头看看店里，礼貌地问，李春香不在吗？中年妇女道，她结婚后就没来了。我惊讶地问，李春香结婚了？中年妇女道，上个月就结婚了，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跟中年妇女道，我是她朋友。中年妇女道，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居然被食品加工厂的金厂长看上，你来找她什么事？我跟中年妇女道，我不是专门来找她，我是李正泰的表哥，来给店里送货的。

中年妇女闻言，热情地道，您就是胡老板吧？我给您去倒茶。我摆摆手道，不用了，您认识我？中年妇女笑道，李老板跟我提起过您，说最近您可能送货过来，没想到您今天就到了，您从罗先过来的吧？

我跟中年妇女道，是的，李正泰马上就过来了。中年妇女搬来一张椅子道，您坐着休息，我去卸货。我跟中年妇女道，货在外面车上，等正泰过来后我们一起卸货，不用着急。中年妇女想了想道，那也行，胡老板一表人才，听李老板说他表哥是中国人。

我直言不讳道，我来自中国，在罗先做生意。我话音刚落，突然闯进一名顾客。等他走进店里，我惊得张大了嘴，以为他来找麻烦的，这名顾客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和我们住同一间房的退伍小伙——赵海龙。

见我在店里，赵海龙也非常吃惊，瞪大眼睛看着我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跟赵海龙道，我给店里送货，你来这里干什么？赵海龙高兴地道，你是店里老板？我摇摇头道，我不是老板，店我表弟开的。

赵海龙道，那太好了，请问店里有影碟机卖吗？我指向中年妇女道，你想买什么可以问她。中年妇女热情地回应道，店里还有三台影碟机，你想买哪一台？中年妇女引导赵海龙来到货架旁，指着影碟机开始做介绍。

赵海龙频频点头，虽然想买，但售价超出他的预算。三台影碟机，最便宜的都要十五万朝元。赵海龙全部家当只有八万朝元，离十五万朝元差得远。赵海龙跟中年妇女讨价还价，中年妇女表示最低不能低于十三万朝元。

赵海龙来到我身边求助道，你是店老板的亲戚，价格方面能不能优惠些？我跟赵海龙道，价格我不能做主，你刚退役，怎么就想买这么贵的电器？赵海龙道，我准备带影碟机去对象家提亲。

我笑着问，你要结婚了？赵海龙道，我是想结婚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我看看中年妇女道，价格真不能再优惠了吗？中年妇女道，胡老板，您也开电器店，对影碟机价格应该很了解，这个价已经很便宜了。

我看看中年妇女道，我做个主，八万朝元卖给你，外面车上有一批电器要搬到店里，你要帮忙搬进店里，八万朝元就卖给你。赵海龙激动地道，谢谢你，我这就去卸货。我跟赵海龙道，我和你一起去。

中年妇女为难地道，胡老板，这个价格卖影碟机，李老板那里不好交代。我跟中年妇女道，表弟那边我跟他说，您把货架清理一下，我们现在就上新。中年妇女道，要我帮忙搬运电器吗？我跟中年妇女道，不用了，您把店里打扫干净就行。

我和赵海龙来到面包车旁，赵海龙忍不住问，郑首长没和你在一起吗？我跟赵海龙道，郑首长执行任务去了，他平时很忙。

赵海龙一脸羡慕地道，郑首长真是个人才，年纪轻轻就能担任团长，成为部队的领导干部。我在部队当兵这么多年，就混了个小小班长，想留在部队都留不下，必须退役回老家。

我安慰赵海龙道，郑首长是天才，咱不能和他比。赵海龙长叹一口气道，你说的也是，人和人不一样，我们不能和英雄人物相比。郑首长肯定是英雄人物。

我打开面包车门，指着电器道，把这些都搬进店里。见到崭新的电器，赵海龙两眼放光，惊讶地问，这么多电器，能卖多少钱？

我淡定地道，值不了多少钱，能卖三四万中国元。赵海龙惊呼道，能卖这么多钱？你也是做电器生意的吗？我跟赵海龙道，是的，不过我在罗先卖电器。赵海龙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朝鲜人。我指着红色车牌道，我的车牌都是外国机构牌照，我来自中国。

赵海龙激动地道，原来你是来自中国的同志，很高兴认识来自中国的同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国人。我跟赵海龙道，你对中国了解吗？赵海龙道，当然了解了，听说中国现在非常富裕，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都有电视机。我笑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说完，我们开始着手搬运电器。

我们刚搬完一台冰箱，表弟和金正烈就过来了。金正烈下车后，直接给我来了一个大大拥抱，拍拍我的后背道，来罗先怎么不提前说声，我好给你接风洗尘。我跟金正烈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明天就回罗先。

金正烈看着表弟道，你表哥说明天就要回罗先，你得劝劝他。表弟笑道，我爸妈很想你，既然来了，就多待两天。我跟表弟道，罗先那边有很多事要处理，等不忙了，我再过来看舅舅舅妈。金正烈笑道，你天生就是劳碌命，没有不忙的时候。

金正烈说完，指着赵海龙道，你请来的卸货工？我跟金正烈道，他是来买影碟机的顾客。金正烈惊讶道，你怎么能使唤顾客干活？赵海龙道，是我主动答应帮忙干活的，胡老板承诺便宜卖我一台影碟机。

表弟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跟他解释清楚后，表弟笑道，没问题，影碟机八万朝元卖给你，我们几个一起把货搬进店里。四个男人一起行动，车上的电器很快卸载完。赵海龙拿出全部家当，买下影碟机，兴高采烈地跟我们挥手告别。

赵海龙老家惠山农村的，他退伍后必须回农村生活。卸载完电器，表弟跟中年妇女交代一番后，带我去见舅舅。来到熟悉的国营纺织厂家属区，我非常感慨，眼前的房子和花草树木变化不大，但关于这里的人和事变化却很大。

我不由自主想到了李春香，忍不住问表弟，李春香结婚了吗？表弟观察我几秒后，缓缓开口道，上月中旬就结婚了，男方是食品加工厂厂长，早年丧妻，无儿无女，家庭条件不错，李春香和他在一起，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结果。

金正烈搂着我的肩膀道，李春香感情坎坷，老天开眼，总算让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也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我心中涌现出一股失落的情绪，但满脸笑容地道，我当然得祝福她了。她住在哪里？我去给她补送结婚礼物。

金正烈道，你不要去找她了，免得她老公误会。我叹息道，她第一段婚姻不幸，希望这段婚姻能幸福。我们聊着，进了纺织厂家属区院子，眼前的筒子楼更旧了，外墙的油漆都结壳脱落，留下了斑驳岁月的痕迹。一阵秋风扫过，银杏树叶纷纷洒落，像洒落一地的青春。

舅舅和舅妈在院子里迎接我们，见我们几个回来了，过来嘘寒问暖。我看了看舅舅和舅妈，她们明显老了，头上已经出现了白发，额上的皱纹更深了。我不由想到了国内的父母，已经很久没跟他们打电话了，他们应该也变老了。

舅舅抓着我的手问，你妈还好吧？我鼻子一酸道，我妈挺好的，一直惦记着您，有机会您可以回去看看她。舅舅笑道，等你结婚时，我们都去中国参加你的婚礼。金正烈笑问，你结婚在朝鲜还是中国举行婚礼？

我跟金正烈道，要是在中国举办婚礼，你能到场吗？金正烈道，虽然我很想去中国看看，但你知道签证不好办，你还是在朝鲜举办婚礼好。我跟金正烈道，我要是结婚，肯定举办两场婚礼，朝鲜和中国各举办一场。

表弟道，就应该这么办，到时候热热闹闹办。舅妈开口道，外面风大，咱们还是上楼商量胡伟的婚事。上了筒子楼，我忍不住李春香家的方向看去，虽然我知道房子早换人了，但那些美好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头，我竟感到一丝莫名的难过。

我不是惋惜失去了李春香，而是惋惜青春不再来。进屋后，舅舅拿出茶水和零食招待我，舅妈要出门买菜。

吓住了